54 花花世界09

第五十三章 花花世界09

一大清早,外面就鬧哄哄的,七嘴八舌的聲音鑽進耳朵裏,攪得人無法入睡。

宋襲昨晚想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才睡着。煩悶地将胳膊搭在眼睛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擡手摸了摸壓在胸口的腦袋,“夙夙,起床了。”

蔣夙睡着後有種別樣的乖順,他還像小時候那樣,雙臂繞在宋襲身上,臉頰無意識的在下方的腹肌上蹭了蹭。

就在這時,大門被轟然一下撞開。

宋襲瞬間彈坐起來,看清進來的人,他有些沒反應過來,“韓哥?”

韓先鋒一臉焦急,伸手想把人從床上拎下去,“你還睡得下去,快起來跟我們一起找人。”

宋襲簡直想翻白眼,這是什麽情景重演嗎,怎麽又找人。

“誰又不見了?”

“方曉樂!”韓先鋒氣急敗壞道,“那傻逼估計是怕了,趁我睡着的時候逃跑了!”

宋襲掩着嘴,仰頭又是一個哈欠。他擺了擺手,不在意道:“沒事的,他跑不了。”

花卉園再大也有盡頭,花農們齊心協力,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找到。

“我是怕他們找我們要人!”韓先鋒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萬一他們說我故意放人怎麽辦!”

“不會。”宋襲言語肯定,“他們的‘犯錯’應該是針對個體,否則方曉樂把小孩拐走的時候,他們完全可以遷怒,給我們定一個‘合謀’的罪。”

要扣帽子還不容易?在這裏,花農們占據更高的地位,倘若不是在遵守某種規則,無法實施更純粹的殺戮,他們根本活不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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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先鋒想了想覺得有幾分道理,“那你再睡個回籠覺吧,我就先走了。”

“不睡了。”宋襲瞌睡連天,腦子卻異常清醒,就是躺下也不可能睡着。

掀開被子想下床,感覺到腰上的力量,這才想起蔣夙。

他把少年的手臂從自己腰側移放到床上,韓先鋒見狀一臉怪異,欲言又止,這兩兄弟是不是太親密了點?

宋襲回頭跟韓先鋒對視,“怎麽?”

韓先鋒:“你們兄弟倆關系真好。”

宋襲去拿牙刷杯子,順便往肩上搭了條毛巾,“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韓先鋒一愣,是啊,兄弟倆從小一起長大,弟弟被欺負了哥哥幫忙,哥哥不開心了,弟弟負責把人哄高興,關系親密,相互攜手,這在尋常世界在正常不過了。

或許是蔣夙宋襲不是一個姓,亦或者是兩人氣質相差太大,他總是覺得,兩人間的親密有些突兀,兄弟情中似乎夾雜着一點別的。

韓先鋒自嘲一笑,現在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別人家的事跟他有什麽關系,“我先出去了,讓其他人也別跟着找人了。”

“一起吧,我正好去水房洗漱。”宋襲回頭看了眼窩在被子裏的少年,不自覺的放輕步伐,合上了木門。

洗漱的池子就在公共澡堂外面,除了他以外,還有蘇大爺另外一個人正彎腰刷牙。

把擠了牙膏的牙刷杯子放下,宋襲去了後面的澡堂。

大概是有人早起洗過澡,裏面空氣潮濕,頂部的燈光微弱,顯得最裏面的兩個牆角黑漆漆的。

宋襲仰頭看向吊扇,總共四個,昨晚旋轉的,是從門口往裏數的第二個。

他在澡堂裏找了一圈,沒發現吊扇開關。

既然連開關都沒有,那天夜裏吊扇又是怎麽轉動的,被風吹的?還是說,是他無意間觸碰到的那個“人”幹的。

宋襲帶着疑問洗漱完,回到房間時,蔣夙還在睡。

他挑開被子,捏着少年的鼻尖,“起床了,懶豬。”

蔣夙眉頭緊皺,一只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捏着青年的手挪開。他側身,臉埋進宋襲的枕頭裏,深深吸了口氣,沒睡醒似的呢喃一句:“有哥哥的味道。”

宋襲抽走了枕頭,無語道:“什麽味道,汗臭嗎?”

蔣夙瞬間清醒,眼底閃過一絲躲閃,仿佛做了什麽壞事。轉瞬,他從床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床前的青年,有點做壞事被抓包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自上而下的眼神鋒銳如刀,宋襲忽然有種被野獸盯上的危機感。

他咳嗽一聲,正要打破氛圍,少年忽然彎下腰。

他的腦袋埋在青年肩頸上,鼻尖擦過他的鎖骨,呼吸帶進帶出的氣流,放肆的摩挲着下面細膩的肌膚。

蔣夙的雙手如同鋼筋鐵骨,圈住青年的肩膀不放,悶聲說:“我沒有開玩笑,是很讓人安心的味道。”

宋襲只當他在撒嬌,特別享受,大喇喇的拍了拍少年的後背,“快起吧,要到吃飯時間了。”

“哦。”蔣夙的嗓音低下去,臉很臭。

宋襲笑着用力回抱一把,“現在夠了嗎?”

蔣夙怔了怔,低頭摸摸鼻尖,半晌,蹦出一個回應,“嗯。”

早餐時間,剩下的八個臨時工們彙聚在一起。不遠處,本該飯後聚在一起消食聊天的花農們,今天一個也沒有。

大家心知肚明,他們肯定是忙着抓寸頭去了。

沈婷玉的筷子在稀飯裏攪動,冷聲說:“方曉樂真是個蠢貨,明知道不可能跑掉也要跑。”

程雅雅一如往常不說話,時不時擡頭看一眼說話刻薄的沈婷玉。

“亂了陣腳,也不是不能理解。”蘇大爺喝完稀飯,抹了把嘴,“畢竟,這世上誰不怕死呢。”

沈婷玉:“是啊,所以有些人就只會學菟絲花,只知道攀着別人活。”她輕笑的聲音如同銀鈴,“你說是吧,雅雅。”

程雅雅縮了縮肩膀,抱着碗安靜地繼續喝。

宋襲假裝沒發現衆人間的明槍暗箭,拿過蔣夙手裏空掉的碗,送進食堂。

食堂大媽對于燒菜做飯,洗碗刷鍋很是厭煩,手裏的東西摔得乒乓作響,見有人進來,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宋襲輕輕放下碗,走路幾乎沒聲,就怕動靜整大一點會刺激到大媽,大媽一怒将鍋扣到他的腦袋上。

飯後,大夥兒歇了有足足半個小時,一日一度的早會終于開始了。

隔着老遠,宋襲就看見寸頭被花農們押解着走來。

他蓬頭垢面,臉上挂了彩。感覺到衆人的注視,他快速擡頭,灰暗的眼睛裏迸射出精光,拼了命的掙紮。

“韓哥!宋襲!救我,快來救我!”

他知道自己的呼救有多蒼白無力,于是放出了誘餌,“我知道出口在哪裏了,我真的知道了,你們救了我,我帶你們出去!”

誘餌的可信度太低,無一人動容。

很快,寸頭就被壓到了臺子下。他周圍站滿了體格健壯的男性花農,他們把人圍在正中,注意力全落到了上面。

王總笑呵呵的走來,先是對昨日的工作做了一番總結,随即看向下方的寸頭:“方曉樂,請你到臺上來。”

“不,我不去!”寸頭聲嘶力竭地喊。

圍着他的花農們冷着臉,粗聲大喊一聲“安靜”,随後把他整個人從地上懸空擡起,托舉着送到臺上。

未免他鬧騰,還把他的嘴堵住了。

王總眯着眼睛,滿意地打量着寸頭,片刻後,他對臺下的人說:“方曉樂今天不方便說話,就不必自我忏悔了,由我親自來述說他的罪行。”

“昨日,他無故遲到,沒有主動認錯不說,還企圖蒙混過去。不但如此,他還惡劣的拐騙小孩!你們說,這種人是不是該受到懲罰!”

“是——!!”花農們異口同聲,聲音震天。

寸頭急得眼眶通紅,不住的搖頭。

王總走過去,扯掉他嘴上的布條,“你自己說說,到底錯沒錯。”

“我錯了,我不該遲到,不該騙小孩半夜出門。”他雙膝下跪,仰頭望着王總,“王總您開開恩,放了我這一回,我不回去了,我留下來給您當牛做馬好不好,只要您不懲罰我,讓我做什麽都行!”

“這怎麽可以。”王總搖頭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既然錯誤無法彌補,懲罰自然也不可能免除,沒有人能例外。”

他朝臺上的花農使了個眼色,寸頭立刻被重新堵住嘴巴,拖了下去。

王總如同昨天一樣,把宋襲他們叫上臺去,挨個發了工資。

宋襲捏了捏,跟昨天的厚度一樣。

昨天的信封他沒拆,如今的這個就更加不會去拆了。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用信封裏的錢,給婁桂芬買了裹屍用的草席,宋襲就覺得手裏輕飄的信封沉甸甸的,裝滿了厄運。

蔣夙看出他的排斥,攤手伸過去,“給我,我替你收着。”

不吉利的東西,誰拿着都不好,宋襲把蔣夙的信封一并拿過來,帶回房間,塞到床頭櫃底部。

再出來,寸頭已經被帶走。

韓先鋒他們一路追過去,不知為何,花農們這次沒有阻止他們圍觀,也沒有催促他們去上工。

“怎麽樣了?”

宋襲姍姍來遲,看見寸頭被押送到那片草坪上。

他被迫跪坐在地上,周圍坐了一圈花農。

韓先鋒看了眼不遠處,那裏守着兩個拿着鐮刀的花農,“他們說這是一個很神聖的儀式,不準我們靠得太近。”

宋襲遠眺,只見花農們一起舉高雙手,啪啪啪的鼓起掌。

掌聲帶着某種不太明顯的韻律,一會兒急促,一回兒平緩,聲音也時大時小。

這個過程持續了至少有半個小時,半小時後,他們開始唱歌。

歌曲的調子十分詭異,內容更是暗藏血腥:

我有一顆小種子,它怎麽也長不大。爸爸犯錯了,爸爸不見了,媽媽犯錯了,媽媽不見。種子快快長,長呀長高高。今天抽了葉子,明天開了花。真好看,真好看。

“他們唱的什麽玩意兒?!”韓先鋒面露錯愕,胳膊全是雞皮疙瘩。

宋襲的感覺同樣糟糕,歌曲反反複複地唱了一遍又一遍,他感覺自己被洗腦了似的,大腦不受控制地回響着古怪的旋律。

見青年眉頭微蹙,蔣夙繞到了他身後,用掌根捂住了他的耳朵。

蔣夙:“好些了嗎?”

少年的手掌如同結實的屏障,将雜音盡數隔絕,宋襲點了點頭,“好多了。”

蔣夙淡淡“嗯”了一聲,目光投向遠處。

歌聲在很久後終于停歇,寸頭雙目呆滞,整個人渾渾噩噩。他以為自會被拖走殺掉,可是沒有,他們竟然把他放了!

獲得自由的瞬間,他拼了命的跑回房間,縮進床底不肯出去。

可一到上工時間,他就被阿奇抓了出去。

阿奇:“其他人都在勞動,你怎麽可以偷懶。”

寸頭不敢再犯錯,他手腳并用地爬出來,連聲說“我錯了”,老老實實朝溫室區跑去。

1號大棚內,正在播種。

昨天完成了一小半,今天他們得把整個溫室全部下滿種子。

宋襲跟蔣夙相互配合,一個用挖坑,放下種子,一個用薄土覆蓋,再用噴壺噴上适量的水。一來二去,沒多久就種滿了一排。

都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沒想到男男搭配也能這麽事半功倍。

大家迅速分工,不算寸頭,剛好兩人一組。

“我……”寸頭孤零零的站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可憐。

阿奇似乎有些看不過去,主動說:“我可以幫你。”

寸頭忙不疊道:“那我來鏟土覆土,還有噴水,你只負責下種子就行,這個最輕松。”

經歷了一場驚吓,他變得不一樣了。

不再毛毛躁躁,不敢咄咄逼人,仿佛只要他表現好一些,黴運就會遠離。

宋襲一邊勞動,一邊注意寸頭的情況。阿奇真的是很好心的在幫忙,勤勤懇懇,沒有要坑害人的意思。

不對勁。

按照婁桂芬的情況,被花農們圍着唱過歌後,會被放回來繼續參與勞動,這期間的每分每秒都可能暗藏殺機。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平,靜谧。

阿奇注意到宋襲的目光,擡頭沖他笑了一下,“有事嗎,8號。”

宋襲怔愣,過了兩秒才想起這是自己的編號。

思忖片刻,他否認道:“我不是8號。”側身指向蔣夙,“他才是8號。”

阿奇困惑地眨了眨眼,低頭從兜裏翻出一個小本子。

宋襲瞥見,上面有照片,下面是對應的編號。

阿奇:“你就是8號,你旁邊的蔣夙是9號。”

宋襲扶着額頭,抱歉道:“是我記錯了。”

阿奇點點頭,收起了本子,繼續手裏的動作。

宋襲只是想試一試,看看農具上的編號跟他們自身到底有沒有直接關系。現在看來,工具上的編號的确轉嫁到了他們自己身上,而且號碼對應的人物不能錯亂,否則阿奇沒必要特意記下來。

“你怎麽……!”一聲怒斥喊到一半,驟然停止。

阿奇不知怎麽搞的,把水噴到了寸頭的褲子上,剛好在裆部。

寸頭岔開腿,覺得那水黏糊糊的,使得褲子緊緊黏在皮膚上,非常不舒服。他臉上不敢表現出懊惱,語氣卻帶着少許心煩,“噴壺裏不是水嗎,怎麽黏糊糊的!”

“我也不知道。”阿奇滿臉歉意,“要不你去換條褲子吧。”

寸頭不高興道:“好吧。”想起什麽,走到一半時,他回身道,“你不能算我曠工,我這個應該是請假。”

“放心吧。”阿奇笑得友好。

單獨行動非常危險,宋襲韓先鋒對上一眼,猶豫着要不要跟過去。阿奇像是看出兩人的意思,一改前面的溫,強勢的擋在門口。

“上班時間,任何人不能外出。否則算擅離職守。”

寸頭看了眼被遠遠甩在身後的1號大棚的大門,除了背對着外面的阿奇,其餘所有人都正面向着自己的方向。

心開始不安,他告訴自己,要不別換了……思緒一頓,他突然停下。

花卉園沒有給臨時工們發放工作服,而他自己在來到這裏時,也沒有攜帶換洗衣物,所以他根本沒有可替換的褲子。

難道阿奇不知道這些?

寸頭擡頭,那排列整齊的小木屋,此時成了守株待兔的兇獸。只要一推門,可能就會看見拿着鐮刀的死神。

他怕了,轉身想倒回去,卻撞上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背後的花農,褲腿立馬濕了。

濕噠噠的褲腳散發出難聞的惡臭,寸頭忍不住幹嘔,熏得直翻白眼。

花農丢掉手裏還裝着一半糞水的木桶,焦急道:“我帶你去洗洗!”

寸頭惡心壞了,顧不上其他,跟着花農去了公共澡堂。

澡堂裏的地面濕噠噠的,一個吊扇正極其緩慢的轉動。

花農帶着寸頭徑直往右手邊最後一個淋浴走去,嘴裏解釋道,“白天洗澡的人少,其他噴頭的閥門都關了,只有這個能用。”

寸頭含糊應了一聲,當場扒掉衣服,打開水。

花農怕濺到水,退得遠遠的,“你有沒有換洗的衣服,沒有的話,我去給你拿套我的工裝過來。”

“我沒衣服替換。”寸頭閉着眼睛,一張嘴,水就迫不及待地往裏流。

他呸掉嘴裏的洗澡水,抹了把臉,發現花農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少了一個人,感官上,澡堂子一下子大了很多。昏暗的光線讓四周看上去陰森而黏膩,尤其是那些布滿陳年污垢的角落,仿佛藏着什麽。

寸頭心裏慌亂起來,伸手将裝在塑料袋裏的髒衣服從牆上取下來,想直接就着噴頭沖洗。如果洗完那人還不來,他就穿濕衣服出去。

大概是周圍太安靜了,寸頭心裏越來越慌,時不時去看一眼附近。

洗到一半時,忽然聽見一陣風聲。

他擡頭,正數的第二個風扇轉得飛快,扇葉餘下殘影,如同一把旋轉的刀子。

寸頭雙手一抖,濕衣服落到了地上。

本能告訴他,跑,快跑!

身體先于大腦做出了行動,他快速擡腳,第一步未能跨出去,澡堂子驟然暗了。

……

宋襲他們直到上午做完工才被放出去,離開大棚的第一時間,大家着急忙慌去上了廁所,然後沖回木屋找人。

房間、被子、床下,連不可能藏人的抽屜裏他們都翻了兩遍。

沒有。

哪裏都沒有寸頭的影子。

沈婷玉:“別找了,人肯定已經死了。”

韓先鋒擡頭瞪了她一眼,“死了也得找到!萬一他身上有什麽線索呢!”他毛躁地撸了把頭發,心裏亂成一團。

宋襲說:“不在房間裏,那就在其他地方。”

如果沒猜錯的話,寸頭的死亡流程應該婁桂芬差不多。

犯錯、審判、唱歌、勞動、意外死亡,最後由草席卷起,送進焚化爐。

按照這個過程來看,他的屍體現在應該還在死亡現場。宋襲看向韓先鋒:“水房、食堂、澡堂,甚至是花農的宿舍,都去找一找,一定能找到。”

為了盡快找到屍體,八人自覺分為四組,每兩人一組,分開行動。

剛脫離大部隊,蔣夙就對宋襲說:“先去澡堂吧。”

宋襲腦海閃過吊扇旋轉的畫面,他難以置信的看了眼蔣夙,拔腿就往前跑。

澡堂的燈正在閃爍,一些水流淌出來,打濕了外面的地。他停在那兒,低頭看着被水染成了深灰色的地面,依稀可見幾縷血絲浮在上面。

宋襲閉眼祈禱,千萬不要如他所想的那樣。

蔣夙直接走進去,看清裏面的情況後,輕飄地丢來一句陳述:“死了。”

宋襲進去一看,胃部頓時翻湧。

寸頭已經沒有寸頭了,由額頭正中間往上的頭蓋骨被削去一半,帶着頭發的那一半頭蓋骨翻了過來,就躺在澡堂子正中央。

他的身體橫躺在地上,上半身從中分開,天花板上脫落的吊扇筆直地豎在腹部。

宋襲喉結滾動幾下,忍下惡心,轉身去叫來了韓先鋒等人。

看到現場,兩個女生都尖叫起來。尤其是沈婷玉,直接躲到了蘇大爺身後,露出一雙眼睛,想看,又怕看。

澡堂的動靜太大了,引來了花農。

阿奇也在其中,他驚呼一聲,“怎麽會這樣……”

宋襲看他面露驚訝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一句白蓮花。

仔細一想,從阿奇打濕寸頭的褲子起,寸頭的命運就已經被注定了。只是這份注定不是老天給的,而是阿奇這些花農的手筆。

只是宋襲不明白,他不過是打濕了褲子,要死也應該死在房間裏,怎麽會來公共澡堂呢?

他将附近掃了個遍,最終将視線停在地上那團衣褲上。

阿奇的褲子是黑色的,上面沾染的黃色東西很顯眼。宋襲剛走近,就聞到股臭味。

蔣夙抓住他想要伸過去的手,“別碰,髒。”

宋襲伸直的手指縮回來,“是我想的那個嗎?”

蔣夙抿了抿嘴,眼裏嫌棄,“嗯。”

宋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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