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花花世界13
第五十七章 花花世界13
宋襲從桌上扯過一張衛生紙擦拭衣服,發現紅色的血滴随着不斷幹涸變成了深綠色。
絲綢嬌氣不好洗,這身睡衣注定要報廢了。
女人做了三菜一湯,她賢惠端來三碗米飯,笑着招呼:“快吃吧,不吃就涼了。”
宋襲撥弄着碗裏白花花的米飯,又去看了眼盤子,的确是最普通的飯菜。他埋頭吃起來,時不時跟夫妻倆交談幾句。
看得出,女人對男人的态度親昵中藏着一種違和的拘謹。
宋襲想,男人身體的異樣在這個家裏未必是個秘密,之所以怕被看見,或許是不想将自己最醜陋的一面暴露在妻子面前。
咀嚼和說話聲,讓303的氣氛松緩平和。
用過飯,宋襲看時間還早,便提出要幫忙一起收拾。女人搶下青年手裏的碗,“你是客人,怎麽好讓你動手。”
宋襲低頭疊起其他髒碗,“怎麽不能。”他動作快,三兩下将一桌殘骸收拾幹淨,拿着碗筷進了廚房。
女人沒辦法,跟進去收拾竈臺。
宋襲将碗筷放進池子裏,一邊洗,一邊轉頭看向頭頂的吊櫃。将一只清幹淨的碗拿在手中,他問:“大姐,碗放哪裏?”
“給我就好。”女人接過,舉手拉開一扇吊櫃門,宋襲從門縫中看見,裏面堆着許多黑色的袋子。
袋子是很普通的垃圾袋,和當初208女主人求助時,從104號房男主人手裏拿的袋子幾乎一樣,內裏支棱出尖銳輪廓令人眼熟。
裏面到底裝的什麽呢?
宋襲又遞了一個碗過去,視線一動不動停在櫃門上。女人察覺到什麽,假裝不經意地轉頭,看見青年正專心致志地沖洗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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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氣,放碗的動作變快,讓人無法窺探櫃子更深處的秘密。
洗完碗,宋襲用毛巾擦了擦手,“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女人一路送他走到門口,又連續說道了幾次謝謝,看着青年轉過牆角,下樓。
蔣夙等在二樓的樓梯口,光從腳步聲就能判斷下來的是自己正在等的人。
他兩手插在兜裏,仰頭看上去,和低頭看下來的宋襲四目相對。
宋襲對他招了下手,三步并作兩步跑下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出去再說。”
夜色降臨了許久,深藍的天空中點綴着少量星子。薄薄的雲層遮住了月亮,讓明亮的月盤成了一顆毛茸茸的球。
兩人因為有吃飯作借口,大大方方地從樓裏出來,在一樓樓梯口遇到了阿奇。
阿奇誇獎兩人樂于助人,幫助208和303将工作完成得非常好,為此,王總決定明天給兩人加獎金。
宋襲真心不想要晦氣錢,皮笑肉不笑,“真是太謝謝王總了,我們一定會加倍努力的工作。”
阿奇明顯對這種贊美和決心非常滿意,手掌在宋襲的肩上壓了壓,“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宋襲別過,拽着蔣夙的胳膊迅速離開。
回程路上,他問少年:“你有發現什麽嗎?”
“有。”蔣夙說,“208的男主人性格暴躁,女主人非常怕他。”看了眼前面不太平坦的地面,他伸手将距離自己兩三個拳頭遠的青年拉到自己前面,“看着路走。”
“哦。”宋襲心裏着急,追問,“還有呢?”
蔣夙:“男主人很容易嗆水。”
吃過飯後,刀疤男便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指示女主人給他泡茶喝。剛喝下去一口,刀疤男就被茶水給狠狠嗆了下。
咽到一半的水從嗓子眼裏跑出來,沿着嘴角流得到處都是。他咳嗽個不停,喘氣都難,直到蔣夙離開前,他的嘴裏開始出血。
宋襲:“……這麽恐怖。”
正常人有幾個能把自己嗆到內出血的?
刀疤男的身體,會不會也像303的男主人那樣,五髒六腑全成了惡心的根須?
說話間,路程已經走了一半。
經過一片花田時,一個女人匆匆忙忙從他們前方的小路上奔過,進了花叢。
宋襲記得那張臉,是小男孩的母親。
看她剛剛臉上焦急的表情,可見孩子又丢了。
“跟過去看看。”放下話,宋襲腳下往左邊跨去。
蔣夙緊緊跟上,半垂的眼眸恰好落在前方擺動的手上,遲疑了下,他伸手握住。見青年回頭看過來,他冷聲說:“這樣她不容易發現你。”
宋襲恍然大悟,繼續往前。
這片花田的花已經收了一半,沒走多遠,兩人就被迫停下,藏在邊緣地帶觀察前面。
小孩果然又私自跑出來了,正坐在松軟的沒了花草的泥土上,一只手拿着芭比娃娃,一只手捏着石頭鑿地。
女人叉着腰粗聲喘氣,罵道:“你怎麽又跑出來了!自從那天被那個天殺的臨時工帶出來後,你的心就野了,不聽媽媽的話了。鈴鈴你這樣媽媽會很難過的。”
“叔叔回來了。”小男孩笑嘻嘻的仰頭,“那爸爸會回來嗎?”
女人眼神恍惚了下,摸摸小孩兒的臉,苦澀道:“會的吧,應該很快了。”她別開臉抹掉眼角的淚水,陰冷着臉自言自語,“這次來的臨時工都太小心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再有人犯錯。”
宋襲:“……”
小孩兒滿手髒污,芭比娃娃被他埋進了土裏,然後站在上面用力跺腳。似乎覺得不夠,又使勁兒蹦跳起來,将下面的土壤踩得結結實實。
女人對他的行為有些惱火:“怎麽又埋進去了!煩死了,搞得髒兮兮的,快把它弄出來。”
“我不,我不,我要把它藏起來,藏起來……”小男孩說着說着哭起來,但他俨然是害怕自己的母親,委屈的用兩只手刨開泥土。
指尖大概是剮到了石頭,宋襲看見他的指甲脫落了,帶着血和肉一起掉到地上。
女人吓壞了,心疼的捏着男孩兒的手用嘴吹了吹。
男孩兒的指尖滿是腥紅,血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女人慌了神,“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讓你挖的,你站到一邊去,我來弄。”
她把兒子推到一旁,仿佛忘了他指尖流血的事,跪在地上,擡手将芭比娃娃挖了出來。
娃娃被丢進小孩兒的懷裏,女人忍不住又開始抱怨:“為什麽總是把它埋在土裏,埋了就埋了吧,還非要再取出來。髒兮兮的,真惡心。”
小孩兒沒聽見這些話,他的手指開始愈合,鮮血變成了深綠色,手指頭輕輕撥弄着芭比娃娃的頭發。
宋襲驚訝地捂住了嘴,驚疑不定。
從變色的血跡看,男孩俨然也被害死,埋入過土中。和之前見過的兩個男人不同,這個孩子的智商明顯有問題,而且不知疼痛。
宋襲再看過去時,小孩已經被女人強勢的拉着往回走。他的視線從對方的背影往下滑,停在下方。
男孩的雙腳行動上有些僵硬,他忽然回頭,朝花叢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襲條件反射地往後躲閃,等母子倆徹底離開他才走出去,蹲在埋過芭比娃娃的土坑前觀察。
地面有男孩兒新幹涸的血,血漬的顏色與自己衣服上殘留的一樣,土壤中夾雜着幾片染着墨綠色的小指甲。
不是說男孩兒不能玩芭比娃娃,只是在大部分情況下,男生會更傾向于玩耍較為硬朗帥氣的玩具,譬如汽車和機器人。
母子倆已經徹底走出了花叢範圍,芭比娃娃被小男孩兒死死捏在手裏,宋襲看見,他似乎帶着憐惜的,低頭親了親娃娃的頭發。
“你說他到底犯過什麽錯,還那麽小就要遭到審判。”宋襲低聲問道。
蔣夙搖了搖頭,視線掃過四周,“先離開這裏。”
半夜裏的花田有點瘆人,興許這塊田也被骨灰滋養過,即便今夜月光暗淡,花朵還是那麽的鮮豔欲滴,随着風左右搖擺,如同無根懸浮的幽靈。
臨時工的居住點內,一間屋子裏正傳出哀嚎聲。
蘇大爺的木屋燈火通明,好幾個人聚在裏面,擔憂地望着趴在床上的老頭子。
阿奇是個冷漠的花農,他可不管你的體能和身體素質能不能順利完成工作,他只負責張嘴分派任務。
于是,整整一個下午,韓先鋒和蘇大爺都在幫花農們搬運移栽好了鮮花的花盆。
韓先鋒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體力活頂多讓他身體疲乏,蘇大爺就不行了,忙活完畢後,腰就直不起來了,一動就疼得他直抽搐。
都是一個團隊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韓先鋒自告奮勇,忍着疲憊替蘇大爺揉按腰側的肌肉。
沈婷玉自己不想動,就踢了踢程雅雅,“你不是又賢惠又乖巧嗎,去給人打盆熱水過來熱敷一下呗。”
程雅雅咬了咬嘴唇,“我馬上回來。”
熱水必須去水房打,她嘴上答應,心裏其實很害怕。卻不想竟然在門口碰見了宋襲,程雅雅欣喜道:“宋襲,你回來啦!”
宋襲聽着屋內傳出的慘叫,問:“蘇大爺怎麽了?”
“可能是肌肉扭傷。”她怯懦的雙手緊握,用水潤的眼睛期盼地望着青年,“小宋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水房,我想幫蘇大爺打點熱水來熱敷,可是我好害怕。”
“他不是你哥。”蔣夙好似一堵高大的城牆屹立在兩人之間,冷眼睨着女生說,“要去你自己去,我哥也累了一天了,需要休息。”
程雅雅的臉漲的通紅,“我,是我考慮不周到,對不起。”
大概是被掃了面子覺得很尴尬,她含糊的說一聲“我走了”,便低着腦袋小跑開了。
宋襲看見她回自己房間拿了個水盆出來,害怕地又往這邊看了一眼。
屋子裏,蘇大爺疼的臉色慘白,不住的對韓先鋒說:“輕點,你輕點。”
宋襲進去,看了片刻自告奮勇道:“我來吧。”
韓先鋒求之不得,他甩甩手,當即從床上下來。
蘇大爺蒼白着臉看了眼青年,擔憂道:“小宋啊,你會嗎?”
“會一點。”宋襲說,“有時候拍戲磕磕碰碰,就趁師傅給我按摩的時候,學了兩招。”
蔣夙抿着嘴唇不說話,眼睛繞着青年不放。
韓先鋒抱着胳膊,問他,“又看你哥呢?”
“沒有。”嘴上否認,眼神卻沒有挪開。
韓先鋒嗤笑,按着肩膀活動起來。
宋襲的按摩手法力度适中,蘇大爺因為疼痛而皺出的苦瓜臉,很快變成了享受狀态。嘴裏時不時誇獎兩句。
半小時後,宋襲甩着酸軟的手從床上下來,“再熱敷一下應該就可以了。”
話落,大家後知後覺發現程雅雅竟然沒有回來。
衆人相互對視一眼,位于門口的奶奶灰轉身出去,一路跑至水房,發現程雅雅正安然無恙,抱着空空的水盆,一動不動地站在地上。
他松了口氣,問:“你站在這裏幹什麽,大家都在等你打水回去呢。”
程雅雅眼睛都哭腫了,“我,我不敢進去,我害怕。”
奶奶灰無語的接過盆子,半分鐘就接了一盆熱水出來。程雅雅擦着眼淚跟在後面,一進門就聽見沈婷玉的冷嘲熱諷。
“夠了。”奶奶灰聽得心煩,蹙眉道,“你就不能給自己積點德?”
“得,當我什麽都沒說過。”沈婷玉翻了白眼,“你就等着被她拖累死吧,反正丢的又不是我的命。”
“你!”奶奶灰氣結,礙于好男不跟女鬥的準則,罵不出什麽太過分的話。
程雅雅細聲道:“你們別因為我吵架。”
宋襲聽得牙酸,帶着自己的小朋友從兩人之間穿過,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一進門,蔣夙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會覺得我對她太兇嗎?”
宋襲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那個女生。”蔣夙眉頭微蹙,想起程雅雅黏膩的語氣和眼神,就渾身不舒服,有種哥哥要被搶走的危機感。
這種感覺來得快,也很淡,轉瞬就變為了氣憤的話語。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已經晚了。蔣夙有點後悔,覺得那樣顯得自己沒有禮貌,很兇,不讨人喜歡。
宋襲啊了一聲,“你說程雅雅嗎?沒有。”之前給蘇大爺按摩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少年一直盯着自己。
搞了半天,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看着蔣夙的眼睛,認真道:“如果你真的做了我很不喜歡的事,我一定會當面告訴你,有任何矛盾或者意見,我們都可以攤開了說。”思忖了下,繼續道,“你也一樣,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不會生氣的。”
蔣夙怔怔地望着對面那雙眼睛,裏面承載着真誠和無限的包容,像猛烈的洪水沖進心田,令人無措,慌亂,又有種想要抓住的沖動。
“宋襲,你是個很好的人。”
好得讓人想靠得更近。
突然拿到好人卡,宋襲錯愕兩秒,噗嗤笑出聲來,推着少年去到牆角,拿上盆子去澡堂子洗澡。
心理上提前做了準備,再一次進到澡堂,宋襲的內心和臉上皆是無波。
即便是燈滅了,風扇轉起來,仍舊無動于衷。
倒是這些穿插在洗澡過程中的異象,讓他想起了寸頭的骨灰。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擔心骨灰可能不在了。
拽掉頭頂的毛巾,宋襲去了韓先鋒住過的那間木屋。
屋子裏黑燈瞎火,随着燈光亮起,宋襲很快看清了內裏的全貌。他記得韓先鋒說過,骨灰罐被放在櫃子上,可是現在,那裏空空如也。
“韓哥!”宋襲站在窗口沖斜對面喊,“你有挪過罐子嗎?”
“沒有。”意識到可能出事了,韓先鋒當即回到久違的木屋,只一眼就發現骨灰罐不見了。
不相信似的,他把床下床頭翻了個遍,“沒了,怎麽會沒了?!”
宋襲臉色微沉,想起了303室男主坦然的承認。
“是被拿走,下葬了。”
韓先鋒轉身就走。
其餘人聽見動靜也跑了過來,留下蘇大爺一個人在木屋裏。
沈婷玉看着遠去的背影,眉眼沉沉,當機立斷道,“跟上去,大半夜的,他一個人不安全。”
韓先鋒當初沒親眼看見人具體是從哪塊花田爬出來的,他在食堂門口停下,等到宋襲走到跟前,問:“還記得具體位置嗎?”
“記得。”宋襲,“跟我來吧。”
他帶着衆人橫穿花田,去到發現303號男主人的那片花田。
花田裏的花開的特別豔麗,紫藍色的花瓣随着微風飄揚着。宋襲在附近找了一圈,沒發現骨灰的埋葬痕跡,倒是相距不遠處的另一個塊兒田裏,有人兩個人影匆忙跑開。
“去那邊看看。”宋襲丢下話跑過去,果不其然在泥土間看見一些灰白色粉末。
想起匆匆而過的兩人,宋襲心裏不安,他蹲了下來,讓蔣夙找來一根木棍。
棍子很長,只需要抓住一頭,便能使巧勁将下面的泥土翻上來。
韓先鋒嫌宋襲動作慢,搶過木棍粗犷地插進泥裏。灰白色的物質越來越多的被從土下翻到了面上。
“啧。”他焦躁地丢掉木棍,用手刨土。
厚厚的土層被刨了個一幹二淨,暴露出下面堆積在一起的粉末。他心頭大駭,一屁股坐到地上,抖着嗓子道,“是方曉樂的骨灰!是一定是他的骨灰!”
“嗯。”宋襲終于發現,骨灰罐被丢棄在另一塊花田的田埂上。
其餘人站在幾步遠外觀察情況,沈婷玉摸了摸被涼風激出的雞皮疙瘩,蹙眉道:“方曉樂也會複活嗎?如果會,他肯定要回來找我們的,到時候我們怎麽面對他?”
很少吭聲的一個男人說:“把骨灰弄出來裝進罐子裏,找地方丢掉吧。”
韓先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出來,或許是為了驗證宋襲的猜測,或許是因為單純的好奇。在聽了大家的話後,他慢慢冷靜下來。
搓了搓臉,他道:“宋……”話剛出口,臉上露出了驚恐異常的表情。
“骨灰,骨灰怎麽……”韓先鋒的嘴唇翕動,手指顫巍巍的擡起來,指向腳尖前鋪滿了骨灰的土坑。
宋襲看過去,本該是死物的骨灰如流動的水一樣,從土坑裏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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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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