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王之大義(上)
? 每人心中的大義皆有所不同。
好比國常路,好比威絲曼,好比周防。
不過大概最後的那個人,從始至終都只是秉持着他一貫的态度,面對世事。談不上大義與否,只是聽憑自己本心罷了。
但雖如此,每每這麽想來,宗像還是會覺得極為諷刺。
因為不管如何,他既維護了自己的大義,又幫助周防維護了他的大義,卻也因此失去了周防這個唯一的——友人。
(一)
路德維希沒有一絲想要隐藏自己的“特殊”。這種姿态,實際上更加吸引人的目光。當他面對宗像禮司的時候,也确實沒有隐藏什麽。
不論是壓過宗像一頭的氣勢,又或者是談話中,無時無刻不引起宗像興趣的意有所指,這一切都說明着路德維希的與衆不同。
然而,這份與衆不同與外表并不顯眼的金發中年人一結合,便給人以深不可測的印象,但又讓人覺得無比契合,理所當然。
宗像關于命運的回答落下帷幕之後,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個月的德累斯頓,雖說是夏季,但走在草地上被陽光傾灑,也沒有炎熱的體感,對于宗像而言,也并無多大的感覺。
要說對于溫度的感想,大抵上也就只有和周防尊在一起時,宗像才會特別敏感地體會到那份來自赤王本身的火焰的熱度。
從天空掠過的飛鳥撲扇着翅膀的聲音,微風吹拂過樹葉和草地的聲音,與周圍人群說話聲融洽地融合在一起;但這一切卻像是和宗像、路德維希兩人隔絕在了兩個無法打通的世界。
來自路德維希的一聲輕笑打破了寂靜,引得宗像側目。
“并非不可,說到底,也只是因為無可奈何。”
宗像雙手背後,轉頭看向身邊将視線放到了遠方的路德維希。
“确實如此呢……”頓了一下,比之剛才低沉的聲音微微夾雜了一點含有深意的笑意,宗像又道,“這份無可奈何讓我了解到了我的無力,不過,也并非無法承受。說到底,能否承受的了,對于我來說,沒有多大意義。大概,也正因為如此,那個人才會那般肆無忌憚,真是……”
飽含感慨與略微苦澀的話語,宗像并不打算說完。
完整與不完整,對于此刻來說亦毫無意義。
“說也奇怪,我和您在這之前并無任何交情,和您說這些,卻覺得您完全能理解。”
要說,路德維希對于宗像來說,連友人都談不上,更遑論信任。但他卻覺得,就算說出了那些來自過去時間沉澱的,從未對誰表述過的一些話,路德維希也不會放在心上。
這算是他聽憑自己,任性了一次嗎。
這麽想着,宗像想起了一再想要救周防的自己。
時隔兩年,實屬難得。
一個背影清瘦的男子,保持着不緊不慢的步調,與一旁身材中等卻挺拔的男人緩慢地前行着。腳底踩在柔軟的草地上,仿佛是踩在心尖上似的,讓注意到兩人的路人心癢難耐。
“宗像。”對于宗像看似交心的話語,路德維希沒有任何起伏的反應,只是用似乎毫無意義的語調叫了一聲宗像的名字。
“您請說。”
“覺得痛苦嗎?”
“恕我直言,我有些不明白您的問題。”
路德維希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流暢地、帶着一點好奇地問道:“作為被石板選中的王,你覺得痛苦嗎?作為宗像個人,你覺得痛苦嗎?”
宗像推了推眼鏡,再次轉頭,饒有興致地看向一旁緩步前行的路德維希:“我回答您一個問題,您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
“哦?”路德維希頗含深意的眼神掃過宗像的雙眼,“有趣。”
兩個人在草地上随意走動着。要說是誰跟着誰,卻是沒有這個定向。就像兩個朋友随口聊着日常的事情,沒有目的地,只是随處走着。
“路德維希先生,那我先回答您的第一個問題吧。”對于這樣的問題,宗像從未逃避過,可以說,很多時候,他都明确地清楚自身的所思所想。
路德維希含笑着點點頭。
宗像收起嘴角的弧度,端正平直的唇畔也随之透露出淩厲的氣勢。他緩緩說道:“作為被石板選中的王,我并不覺得痛苦。或者确切地說,從沒有痛苦一說。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現實的安寧,為了大義,如有不安定因素,便要及時拔出我的刀——雖然它此刻不在此處——我的聖域皆是為此存在。從始至終,所做的任何事,我都不悔。”說話之時,宗像依舊用着剛才那樣悠緩的語調,但字字铿锵,無形中包含着某種懾人的魄力。
話音落下之際,路德維希拖長了音調“嗯”了一聲。
他的神色并無驚訝或是詫異,如同早就想到了宗像會這樣回答一般。不過,他那似乎本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的眼神,不知什麽時候,泛起了興致的漣漪。
“那接下來便是我來問您了,路德維希先生。”
“說吧。”
“您——與石板是何關系?”
“我還以為你會問是否真的有三塊石板,或是《德累斯頓抄本》的話題。沒想到是更加一針見血的問題,哈哈。不過,由你來問的話,我倒也并不驚訝。宗像,你是少有的,讓我真正欣賞的年輕人。”
宗像并沒有因為這樣的贊許而露出什麽表情,只是輕挑了一下眉。
看上去更像是諷刺一般。
路德維希對于宗像的反應似是意料之中,沒有任何不快。
“告訴你也無妨,要說關系……大概可以說是——母與子。很神奇吧?”見宗像沒有回應,路德維希笑着繼而道,“當然,我可不是與東方故事中那從石頭中蹦出來的齊天大聖……然而,正是因為石板,我才走過了比原來的人生還要久遠,還要漫長的生命……直至今日,我都不知道,我的生命盡頭究竟在何時何日,才會終結。”
路德維希的語氣可沒有話語中聽起來那麽沉重,反而有別于之前散漫的語調,略微愉悅地說着。
“您在享受這份饋贈。”宗像用陳述的口氣道。
路德維希不置可否地微笑:“我可不是那些故事中擁有了不朽生命便覺得人生無趣的家夥。”
“路德維希先生,我想,我需要您更詳細地說明一下。”
“這算是第二個問題?”
“您覺得是就是吧。”
“你倒是并不糾結啊。”
“沒什麽可以糾結的。因為……”宗像的臉上浮現笑意,“不知為什麽,我覺得您會告訴我。”
“那我還就不告訴你了。”
“小孩子脾氣。”
“還真是抱歉。”語畢,路德維希忽然旁若無人——雖說兩人目前所處的位置周圍也并沒有什麽人——地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極為張揚,和剛才給人對世事漠不關心的态度判若兩人,卻又毫不突兀。
宗像對于這樣的狀況,只是保持着原本安然微笑的姿态靜靜走在一旁,沒有任何實質的反應。但這樣的姿态,才是路德維希所賞識的。
“宗像,你跟我來吧。”聲音仿佛還帶着剛才笑意,路德維希收起了臉上了笑容,轉身朝着圖書館的方向而去。
“您剛才是在考驗我嗎?”
“哪能是考驗,你太高看我了……剛才只是因為之前小睡了一會兒,坐得太久四肢發麻,想出來走走。這不正好你來了,所以就邀你一起出來罷了。”
聞言,宗像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随之輕笑聲從他的唇畔溢出:“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二)
在返回的途中,原本就一直偷偷關注着兩人,但懾于兩人氣勢不敢靠近搭讪的幾位女士,在看到兩人又走回來之後,終于互相打着氣,鼓起勇氣拿着終端機跑了過來。
在提出想要合照的要求後,路德維希非常紳士地微笑,随後以一種無懈可擊的姿态拒絕了女士們的要求。當被年長的一方拒絕之後,女士們壯着膽子又朝着宗像進攻——應該說她們一開始的目标其實就是宗像。
相貌和氣質都如此出衆的亞洲人,實在受人矚目。更何況雖然男子身形清瘦,卻不會顯得孱弱,更是因此散發着由內而外緩緩滲透出來的壓過周圍一切事物的強大存在感。
宗像露出格外有禮貌的微笑,但敏感之人便會發現其中隐藏的疏離:“非常抱歉,恕我拒絕。”
難得會從宗像口中聽到這樣直白的話語。站在旁邊作壁上觀的路德維希在宗像話音剛落下的時候,臉上帶着玩味的笑,一點都不給女士們面子地邁開腳步離去。
下一瞬,宗像也跟着路德維希邁步離開。
幾位女子呆呆地望着完全沒有遲疑,仿佛只是将她們視為無物的兩個男子,明明該是覺得不甘,但不甘中,更多的懼意和驚慌侵占了心靈,讓她們一步也邁不動。
——戴着眼鏡的男子,高貴而優雅。他有着從電影中走出來的王子般讓人傾心的姿态,但臉上那深不可測的笑,卻也有着讓人望而生畏,止步向前的震懾力。
“宗像,你對我第二個問題的回答呢。”
兩人依然慢慢地往回走着,對于路德維希毫不客氣的提問,宗像的聲音帶着幾分自嘲和悵惘,但更不乏堅定:“不管給我多少次機會,如果只有這樣一種結局,我也都會做此種選擇。……适才我也說了,從始至終,所做的事,我都不悔。”
停頓了半拍,他又緊接着說道:“沒有宗像禮司個人,又哪裏來的站在您面前的青之王呢。不過,成為王……确實……如果一開始我沒有成為青之王的話……”
“宗像,你有想過這個如果嗎?”
“很遺憾,并沒有。”
這一點宗像确實是如實相告。因為,每當在思考起這個問題之前,他都會斷絕這個只可能會讓心靈變得脆弱的想法。他也是人,是人就有心。他遠沒有自己的氏族或者旁人想象的那樣冷血無情,所以除了制止自己深入思考之外,別無他法。宗像從不否認這一點,但卻也再無人來驗證這一點了。
“成為王,失去了很多吧。”
“也得到了很多。”
“得到的與失去的,成正比嗎?”
“每個人的看法都不相同。對于失去的,我并不會回首。得到的,便是得到了。這麽想來,也就沒有了是否成正比一說。”
“宗像,你倒是想得很開嘛……”
“要不然,我可就被您套去很多話了呢。”
“哈哈,果然是個有趣的王。……說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位王。”
“哦呀,是嗎。”忽然,宗像口氣一轉,沉緩道:“路德維希先生,對于王,您很清楚?”
“清楚嗎?”路德維希呢喃地重複了一遍,然後他擡起右手食指,指了指右腦,“從被賦予這漫長的生命開始,我慢慢地便知道了很多開始的我一無所知的東西。包括王,包括石板,包括冥冥之中的未來命運……這一切都是石板給予的。”
當聽到幾個特殊的名詞之時,宗像的眼神變得有幾分晦暗難明。這時候正好走入圖書館正門,他并未反問什麽,反觀路德維希也不再繼續說話。在安靜的,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的閱覽室內,宗像仔細地琢磨起了路德維希剛才所說的那些詞句。
路德維希帶着宗像前往的是地下閱覽室西南角落裏的一處書架,途中還遇到了正在給別人尋找書籍的雷奧。
雷奧看到結伴沉默的兩人時,一張嘴巴張得大大的。當宗像友好地向他點頭示意的時候,似乎是意識到剛才的自己的失态,雷奧的耳朵瞬間通紅,随即忙不疊地朝宗像颔首。
“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對不對?”
“是挺有趣的。”
“我看得出,雷奧他挺中意你的。”路德維希語帶調侃道。
“那還真是抱歉,雷奧先生并非我喜歡的類型。”宗像用一種淡淡的玩笑式的,卻又不會讓人生厭的語調說道。
“哦,那雷奧注定要失戀了呢。”路德維希的語氣聽上去非常的遺憾。
“路德維希先生,這個玩笑到此為止吧。”
如宗像這般明鏡似的人,又怎麽可能看不出雷奧對他懷揣的心思——絕非是愛戀一類。也正因為看得清楚,且他又覺得少年還算有趣,所以并不想用嘲諷少年的方式博彼此一樂。
路德維希對此也就一笑置之了。
在經過關于雷奧的小小話題之後,兩人終于來到了終點。
宗像擡頭,望着面前一人半高的書架,又轉頭看向路德維希。眼鏡後的深色眼眸中帶着幾分興之所至。
在這樣一片看上去詭異的安靜中,地下閱覽室因上方的玻璃投射下來的陽光而染上了幾分柔和的色彩。
路德維希默默地爬上一邊的梯子,從一排名稱大多都标注着“野史”字樣的書籍中抽出了一本看上去與其他書籍無異的複古封面的書。要說最大的不同,便是此本書的書脊和封面,并沒有标注書名。
“難道您就不怕被其他人借走嗎?”
“這本書并沒有記載在圖書館的借閱目錄裏。當然,擺放在這裏,圖書館來來往往這麽多人,難免不會被人翻看到。不過即使被翻到,其中也沒有什麽有趣的東西。”路德維希一邊說着,一邊從梯子上下來,将這本書遞給了一旁的宗像。
宗像也不多言,随意地翻了數頁。
“……呵,路德維希先生,這是本無字天書嗎?”
“宗像,用你青王的力量附着于紙上吧。”路德維希眼神毫無波瀾地看着宗像——手中的書,說出了讓宗像意料之外的話。
不過驚訝也只是一瞬,宗像收斂眼中的波動,然後——他啪地一聲合上了打開的書籍。一手拿着書,一手推了推眼鏡:“我雖然并不介意将力量昭示于世人,但如果在這引起騷動的話,我還是會有些苦惱的。”
路德維希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
“跟我來吧。……宗像,等一下你所看到的,你所聽到的,或許會讓你改變你目前對未來的所有看法。”雖然是陳述的語句,但路德維希卻是用疑問的目光看着宗像,以待确定宗像是否真的有此決心。
宗像先于路德維希邁開了步子。他知道只是這一個動作,路德維希便知道他的決定如何了。
果不其然,伴随着兩人相繼踏出的腳步聲,宗像的聲音輕輕地回響在書架間:“您适才是在戲弄我吧?”
這句話與剛才的話題相去甚遠。
“如果,我說我直到剛才都在考驗你呢?”
“确實是讓我受寵若驚呢。……很有意思吧?”宗像笑得意有所指。
路德維希也跟着笑,笑中帶着難以琢磨的內涵,道:“說破了就沒意思了。”
如果剛才宗像真的将王之力附着于書上,那這書籍大概便不複存在了——普通的書根本承受不了王之力的侵蝕,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便顯示出宗像的“愚蠢”了。那之後路德維希還會将他知道的一切告訴宗像嗎?
很可惜,因為沒有這個如果,所以無人知道結果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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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