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昙花一現
不知為什麽,因為李浩然這句話,她忽然便笑起來,“原來我現在這種見鬼的性格也算是将就?”
李浩然落了門闩之後就往裏走,“別人怎麽想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很好。而且我怎麽想,對你來說也不重要,你自己怎麽想才是最重要的。”
這種說教式的做派,難得沒讓白秀珠反感。
推開裏面的門,李浩然的指縫間流出鮮血來。
白秀珠看了他那沾了血的手一眼,很是過意不去,“我若是你,絕不會挺身而出的。”
“所以注定了我是老師,而你是我的學生。”這個時候,李浩然倒把原因都推給了二者的身份。
他走到裏間,竟然直接提出了醫藥箱,普通人的房間裏雖然會有這些東西,可是不會那麽專業,直接就是醫藥箱,這個細節讓白秀珠注意到,不過她沒有對此表示任何懷疑,似乎一切都是正常的。
白秀珠是千金大小姐,她對包紮一竅不通,只能坐在一旁幹看着,并且很聰明地沒有出言打擾。
傷口不深,只是在手臂下面一點的位置,挽起了寬松的袖子,正好能夠包紮到。
李浩然似乎見慣了這些小傷,看白秀珠還坐在一邊,忍不住笑道:“我以為我英雄救美一次,至少秀珠小姐會主動要求幫我包紮傷口。”
白秀珠很誠懇地搖頭:“這些我不會。”
言語之間沒有半分窘迫,不會就是不會,從小也沒人讓她去學,白公館的千金,自然是不需要做這些的。
她看李浩然用酒精清洗了傷口,額頭見汗,用白紗布包住了,準備綁住的時候卻出了問題,便上來道:“這個我可以幫忙。”
一個人一只手是沒法紮好的,李浩然也沒拒絕。
白秀珠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手看上去很白,很有書卷氣,似乎天生就應該跟筆墨紙硯風花雪月打交道,如今來幫他包紮傷口,李浩然竟然生出幾分奇怪的感覺來。他将這種感覺強行壓下,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今天怕是要遲到了。”
“我跟着浩然老師,遲到不會被批評;浩然老師跟着我,遲到自然也不會被批評。”白秀珠将那白膠帶纏了一圈,勉強還能算是看得過去,她這樣接過李浩然的話。
李浩然細一玩味,方知她這話說得極妙。
學生跟着老師遲到了,不會挨別的老師的批評;老師因為權貴學生遲到了,也不會挨領導的批評。
白秀珠是學生,也是一個權貴學生。
李浩然想起白秀珠的背景,心思不知怎的就暗了下去。而今的時局政治,誰都知道金铨總理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作為金铨的門生,白雄起現在也是正當勢,在李浩然這樣的進步文人看來不是什麽好人。可是他偏偏是白秀珠的哥哥……
“說起來,那人為什麽要砍你?”
現在的白秀珠已經是鎮定了下來,想起之前那一幕卻又覺得有些心驚肉跳,她端起桌上的茶壺,方發現竟然是空的,擡眼一看,房間裏雖然幹淨,可是很多日常的擺設都沒有,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她細細想了一下,然後搖頭:“那人一沖上來就要砍我,想必是沖着我來的,只是不知道是誰對我含着這樣大的惡意,竟然想直接置我于死地。這樣的人,我是不曾認識的,怕是我哥哥那邊吧。”
白雄起畢竟是權勢人物,上面搞的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事,他們政治上的事情,白秀珠也懂,只是畢竟了解得不是很清楚,暗殺這種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二十餘年之後的李聞血案,不也是這樣嗎?
白秀珠反倒開始擔心起白雄起來。
李浩然去換了身衣服,是湖藍的長衫,還是那股子文人氣,一點也看不出剛剛用了最幹淨利落的動作将那匪徒過肩摔,還直接給摔趴下了的那種強勢了。
這是一個很善于隐藏的男人。
白秀珠驚覺,自己對李浩然其實一點也不了解,上一世很多事情都是走馬觀花。
李浩然跟白秀珠剛剛是從後門進來的,現在李浩然躲在後門牆根兒處,聽着外面的動靜,忽然之間就愣住了。
外面的動靜很大,連白秀珠都聽見了。
“現在給我挨家挨戶的找,找不到人你們統統給我回家喝西北風去!”
“敲敲敲敲什麽敲,遇到不開門的直接撞門進去,那邊那邊,那邊還沒搜過呢!”
“找不到白小姐,怎麽跟白先生交代!”
……
李浩然回頭看白秀珠,給她比了一個出去的手勢。
白秀珠皺眉:“我出去?”
“對,你一個人,不要說跟我在一起。”李浩然不想跟她哥哥扯上什麽關系,而且老師和漂亮的女學生走在一起,雖然以新式的眼光來看沒有什麽問題,可是難保受人诟病,現在正是文化新舊之交的時候,他個人倒是無所謂,只是怕對白秀珠一個女孩子家的名聲不好。
白秀珠細一想也就知道他的用意了,一時也不得不佩服此人思慮周全。她皺眉,卻有些糾結:“可是我從哪裏出去才能不被人知道我是從你這裏出去的呢?”
“你從前門大街走,再轉過去假裝不小心被他們發現就好了。”李浩然忽然促狹一笑,“對了,白小姐,您演技如何?”
這話本是玩笑,白秀珠回答得也玩笑:“比戲臺子上那些旦角們好多了。”
于是李浩然失笑,将她從前門那邊送出去。
白秀珠跨出門,手扶着門框側了頭回看,外面柔和的天光落在她臉側,将那細致的輪廓勾勒出來,瓷白的肌膚在光下面似乎也是透着亮的,她眼底含笑:“一會兒沒了我,浩然老師你恐怕是要被批評了。”
李浩然被她那一側臉給晃了神,暗定了心,才反應過來,她話裏帶着的戲谑。不過,一個被保護得這麽好的大家千金,在遇到那種事情之後竟然還如此鎮定,倒讓李浩然是真的刮目相看了。
他笑道:“無論如何,也是被秀珠小姐你害的,欠我個人情。”
于是白秀珠無聲地一笑,卻轉身:“再見。”
“再見。”
她手一松,出了門,走到了街上,李浩然慢慢地合上門,白秀珠的身影就在門縫裏逐漸地變小,變窄,最終消失不見。
他靠在門後面,伸手按住自己的傷口,将自己埋在完全的陰影裏,看着院落裏面的光,把眼眯起來,在心裏将白秀珠三個字反複咀嚼,卻終究得不出什麽結論來。
這也許是一場奇妙的相遇,可并非每個相遇都能有結局的。
李浩然看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清楚。
那個頭發上綁着藍色緞帶的女學生下午沒去上課,第二天也沒來上課,第三天還是沒來……
一天一天,秋也深了,學校外面的梧桐樹的樹葉也都落得差不多了,直到地上再也鋪不起那一層層金黃。
那靠窗座位上的秋海棠,終于開了,一朵一朵煞是好看。
李浩然聽到周圍的人說,那個白秀珠不來的,班裏的學生問他,白秀珠是不是不來了,他搖搖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給別人一個懸念,也給自己一個懸念。
校長卻很是高興,那權貴家的小姐,難伺候,聽說本來就是個刁橫的,脾氣不好,不來了最好,省的操心。
時近深秋,李浩然上完了課,夾着課本便要回辦公室,卻不想撞見了一抹熟悉的鵝黃色。
小洋裝,頭發微微卷着,用珍珠夾子別起來,化了淡妝,睫毛很長,雙手提着包握在身前,站在走廊那邊的臺階上,看着花園裏開着的秋海棠。
白秀珠又出現了,不過是送來遲來的道別。
“浩然老師。”
李浩然平靜地看着她,“秀珠小姐。”
白秀珠看他一眼,又轉過眼看外面的花,風已經涼了,她披着皮草的小坎肩,像是嘆了一口氣,才道:“我是來給浩然老師道別的。”
“早猜到你要走,我還一直在想,你的道別什麽時候能來,不想一拖便是兩個月。”李浩然倒是将時間記得很清楚,白秀珠入學的時候不過是初秋時候,現在卻已經是深秋初冬,薄雪都蓋過兩場了,聽說頤和園那邊的景色極美,可惜他已經沒有賞雪的心思。
“浩然老師倒是未蔔先知,日後不教書了也可以去當個算命的先生,必定是鐵口直斷。”白秀珠打趣,卻笑不出來。
李浩然只是夾着書,“不在學校也是能學的,若有問題也可以來問我,我又搬回那間小院住了。不過,白公館能網羅許許多多的文人才子,怕是我還入不得白小姐的眼。”
白秀珠上次差點遇險的事情讓白雄起大為惱怒,将下面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白秀珠怎麽勸也是勸不住的,從此以後去哪裏都是一堆人跟着,學校這邊早就不允許她去了,反而是大貼告示,請了許多家教,鬧得人盡皆知。
她許久沒來找李浩然也是這個原因。
外面汽車的喇叭聲想起來,似乎是在提醒她該走了。
作為白家千金,白秀珠的應酬不少。
她垂眸,“浩然老師,我還欠你個人情,日後可以到白公館找我,将您的名字告訴門房,我便會知道的。浩然老師幫了我不少,在學校那短暫的一天,估計也是唯一的一天了,我很感激浩然老師。再見。”
“那麽,再見。”
白秀珠再次轉身了,踩着高跟鞋,完全不同于她當初來學校時候那種自然的打扮,透着幾分高高在上的尊貴,也許是因為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她對什麽都有些漫不經心,提不起興致,因而連表情都有些懶怠。
李浩然目送她清瘦的背影,回轉身,沿着走廊慢慢地去了。他想,自己要換一個學校教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夜爬出來更新OJL
沒有人跟我一樣愛小喬愛陳坤的麽?陳坤不說,小喬大愛,你們還記得大明湖畔的歐陽明日麽……QAQ
這文已經脫離原著很久了,現在時間要開始快進,所以……這章就這樣明媚地憂傷了。(頂鍋蓋
我是勤奮可愛有節操的大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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