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五十四胡裳

第54章 五十四 胡裳。

秦昭明顯是孩子脾氣, 周雲棠心中明白,面上淺笑不斷,順手拿起牡丹寶石的步搖遞到秦昭面前:“我喜歡這個。”

“不好看。”

周雲棠觑他一眼, 暗道不講理,望向案上的時候, 店家遞來一支石榴發簪,熱情推薦道:“石榴也是不錯,寓意好。”

石榴?她怔了下, 身側的男人笑出了聲,接過石榴發簪就想插入發髻,擡了手卻發現傻伴讀束發, 發簪沒有用場。

店家眼光四路,耳聽八方, 識趣道:“樓上有襯衣裙裳,都是我們花費心思做的,與長安城的有些不同。”

胡人女子爽快, 衣襟更是不同。秦昭興趣滿滿, 牽着周雲棠就往二樓走:“去看看。”

“殿下,怕是不妥,外間那麽多人呢,若是被發現就不好了。”周雲棠粉面殷紅, 灼灼妩媚,心底是很抗拒的。

然而殿下不聽她的勸,拉着她的手反而緊了些,“殿下,小孩子心性不可取。”

面前的男人就這麽停下腳步,回頭睨她一眼:“你說孤變了, 孤就讓你體會體會。”

周雲棠皺眉:“可我不想試,殿下強人所難。”

“太子妃說什麽,孤沒有聽清楚。”秦昭故意豎耳。小姑娘嘟嘟嘴,一聲不吭了。

小騙子,還是有辦法收拾你的。

二樓多是成衣,風格不同,樣式奇特,衣料也很精美,看得人眼花缭亂。

秦昭素來不知衣裳好壞,只知合适與否,想到周雲棠豔麗的容貌、纖細的身側後,果斷選了一件紅色的。

周雲棠磨磨唧唧地換上,腰間衣料緊貼,露出楚楚腰肢,與瀾袍截然相反,裙擺逶迤。袖口似蓮花,肩膀處卻很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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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賣成衣的是一女子,見到周雲棠貼合的衣裳後驚訝道:“夫人相貌着實驚豔,穿着胡裳更似我們胡人了。我給夫人梳發,如何?”

“可。”秦昭爽朗答應,将方才的石榴發簪遞給去,“就用這個。”

周雲棠欲哭無果,狠狠瞪了一眼發簪上的石榴,這才慢吞吞地跟上女子的腳步。

兩人在換裝,秦暄也出了酒肆,想要離開的時候,陡然看到胭脂鋪外的李晖,忍不住上前詢問:“殿下去鋪子裏了?”

“進去了,四殿下可要去?”

“進去看看。”秦暄擡腳進去,身後傳來将溫的聲音:“殿下,你去女人家的鋪子做什麽?”

太子一走,衆人都感知不自在,早早地就散席出來,将溫動作快,先一步出店就見到四皇子往胭脂鋪子跑。

小跑近前後,就見到太子的近臣李晖,下意識就明白過來:“太子進去了?”

李晖生無可戀地點點頭,這麽些個祖宗怎麽甩都甩不掉。

秦暄也厭惡這些人跟着,轉身就要走,将溫不肯,拉着他就進去,“我們去看看殿下買些什麽。”

秦暄不肯,将溫生拉硬拽地将人拉進去,朝裏面看了一眼,并無殿下的影子。

店家這時迎了過來,“兩位公子要看些什麽?”

将溫就是一好奇鬼,想到不想就問道:“可見一俊俏公子進來?”

“您說是何人,小店來了不少俊俏公子。”店家好笑,不止俊俏公子,還有女扮男裝的俊俏小公子。

秦暄揚首向二樓看去,道:“二樓是成衣?”

“公子必然是來過的,二樓确是成衣。”

“将溫,我們回去吧。”秦暄明了,太子必然是帶着雲棠去換衣裳了。席面上将溫将雲棠當作男子來對待,言辭間多多少少讓太子心中不快了。

大堂內的聲音傳至樓上,周雲棠心內一驚,梳妝女子按着她的肩膀,巧笑道:“夫人緊張作甚,胡人裝束與你們不同,民風開朗些,夫人換上必然好看。”

女子雙手很巧,幾息間将長發挽作發髻,遠山眉更是添了幾分端莊,她描眉笑了笑,“夫人很美。”

胡人女子多開朗,熱情如火,沒有本朝女子的端莊雍容。而銅鏡中的女子端莊雅致,換上胡裳後反覺得更加嬌媚。

石榴添了分異域風情,紅火若牡丹傾城,雅致如桃李芬芳。

周雲棠凝望着銅鏡內的容貌,彎眉淺笑,更是風情萬種,她感激道“你的手很巧。”

“夫人扮做男子頗有經驗,但應該知曉這裏是瞞不過去的。”女子指甲落在周雲棠的耳朵上,好心告訴她:“這裏細細一看就知是男是女。”

周雲棠也不覺撫上耳朵,大婚前特地做的,未曾想這些細節竟成了無法回去的漏洞。

出了雅間後,秦昭并不在,她看了左右幾眼,女子引着她走下樓梯。

秦昭站在大堂內,不僅有他,還有秦暄與将溫。

秦暄一眼就認出來,倒是将溫瞪大了眼睛,邁腳之際,秦昭悄悄伸腿,絆得他摔了一跤,就這麽跌在周雲棠的面前。

“誰、誰使炸……”

将溫迅速爬了起來,美人在前,來不及去查清誰絆住他,朝着胡服女子看了一眼,怪道:“胡女風姿綽約,竟勝過我朝佳人。”

秦昭卻道:“這是我的夫人。”

店家在側,話不好說明。

将溫愣了下,恍然大悟,“難怪瞧着幾分眼熟,竟是太、竟是您的夫人,怎地和雲棠長得這麽相似。”

識清人後,他規矩地錯開眼睛,心中狐疑,兄妹二人太過相似了。

不過,太子妃樣貌更為精致,胡服靓麗,風情萬種。

周雲棠微微側眸,不願欺騙這個傻子,轉身走到秦昭身後,低聲道:“殿下,該回去了。”

“急甚,孤帶你去看看長安城的夜景。”秦昭桀骜,光明正大地牽着她的手,在将溫面前晃了一眼後才走出店鋪。

将溫一口氣沒喘過來,嘀咕了半晌,拉着四皇子就問:“太子妃來了,雲棠哪裏去了?”

秦暄心中沉沉,臉上不好顯露出來,模棱兩可地應付道:“多半是回去了。”

“回去?我怎麽覺得哪裏不對,雲棠一走,太子妃就來了,兄妹二人說好的?”将溫還是無法理解太子妃突然過來的事情,不過片刻的功夫,走得太快了些,太子妃來得也準。

秦暄朝他看了一眼,心中也很可憐他被太子耍得團團轉,但是沒有辦法,太子的占有欲比旁人強了太多。

平口巷內不少新鮮的事物,許多官宦夫人姑娘不願來這裏,胡人的民風規矩與長安城不同,尤其是胡女抛頭露面,閨閣夫人不能認可這點。

周雲棠上了賊船後,就想不出下船的理由,唯有認命地跟着他慢慢走着。

巷內不少女子在叫賣,笙簫不斷,越往裏走越能感受到與衆不同的氛圍,不知不覺聞到一陣炙烤香味。

一間酒肆前架着篝火,上置烤架,香味就是從這裏來的。

周雲棠在父親的地理志看到過,胡人多愛烤肉吃,她拉着秦昭走過去,“殿下,試試?”

秦昭卻道:“不幹淨,回宮吃。”

“不吃不喝,您來這裏做什麽?眼睛都看得疼。”周雲棠不甘心,悄悄地抽回自己的手,眼看着就要逃開的時候傳來男人陰恻恻的聲音:“将溫來了。”

她咬牙頓住腳步:“真煩。”

秦昭跟着附和:“這人确實很煩。”

傻伴讀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着實有趣,他伸出尾指勾住她的指尖:“乖乖聽話,回去吃。”

聞着香味,垂涎三尺,周雲棠喪氣,轉身就看到将溫就像狗皮膏藥樣跟了過來,秦昭還重複她的話:“真煩。”

她:“……”都煩。

将溫不自覺地走過去,聞着香味就勾動肚子裏的饞蟲,殷勤地邀請道:“殿下可要去坐坐?”

周雲棠皺眉:“這是你的鋪子?”

将溫腼腆一笑:“正是,太子妃見笑了。”

周雲棠幹瞪眼,難怪秦昭說不幹淨,原來平口巷裏也有假貨,将溫就是正正經經的假貨。

秦昭望着梢頭上的明月,“時辰不早,該回宮了。”

将溫可惜,但見太子妃對火上的烤肉感興趣,不免好心道:“娘娘若喜歡,改日送一份入宮。”

“不用,東宮有庖廚。”秦昭冷硬拒絕,眉梢微揚。

店前光色不明,燈籠在空中搖曳,光色忽明忽暗,襯得秦昭冠玉的臉陰晴不明。

周雲棠不知他為何生氣,還是選擇遷就為好,朝着将溫感激道:“将世子客氣了,我們先回宮,改日再來嘗嘗。”

聽着溫溫柔柔的語氣,将溫心中的疑惑更深,兄妹二人的性子也是一般而二,善解人意。

太子不肯,他只得跟随兩人離開平口巷,目送他們登上馬車。

馬車在黑暗中漸漸消失後,他才同秦暄說真話:“我今日是不是哪裏得罪殿下,他為何總是瞪我。”

“不知,你好自為之。”秦暄也不多話,喚來小厮,将溫拉住他:“趙德芳的案子有進展了,他是被熟人所殺。”

秦暄轉身,袖口的暗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随着他的身子而停下,落回原形,“早就查出熟人,怎地還有變化?”

“查出不假,今上的态度讓人迷惑,他好像急于結案。”将溫斂下笑意,引着四皇子往暗中走去,悄悄說道:“我那日去禀明案情,陛下不快,随意看過幾眼後就說趕緊結案。”

“陛下對此案應當不在意,畢竟趙德芳是自作孽。”秦暄道。

将溫立刻否定,“不,我覺得此案與陛下有關。”

****

東宮馬車緩緩地走在街市上,周遭漆黑,馬車內顯得憋悶,車簾一角被悄悄掀開,探出周雲棠的小腦袋,她貪婪地呼吸着車外的氣息。

坊間燈籠不多,更不見人走過,家家戶戶早就閉門安置。

車內的秦昭摸着自己被咬破的唇角,好奇道:“你怎地學會咬人了。”

周雲棠憋屈,沉悶不說話,喘過氣來後才感覺到齒間鐵鏽的味道,好似咬破了。

本該有理的人,陡然又沒了道理。

秦昭瞧着伏在窗口的身子,長臂一撈就将人撈了回來,“牙尖嘴利。”

周雲棠渾身一抖,幾乎出于本能地将自己嘴巴捂住,警惕地望着他:“嘴巴疼,不親了。”

“不親嘴巴。”秦昭唇角微勾,将人按在懷裏後就咬上小巧的耳垂,語色陰沉了不少,“離那将傻子遠一些。”

懷中人嘶嘶兩聲後漸漸安分下來,小嘴巴不忘回話:“将家可是您拉攏的對象。”

朝中不少人目前都在觀望着,也有被肅王拉進混水來的,昭平侯就是其中一例。将家則是拉都拉不進來的,将伯爺更是老奸巨猾,得了寶貝兒子後寵得無法無天。

将溫在刑部任職,是查案斷案的好手,算是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

秦昭‘洩恨’後就坐直身子,拿眼睨她,“将溫是不錯,可肅王也盯着不放。”

“可要我幫您?”周雲棠眼睛一亮,今日與将溫再見,可見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感情的,若是加以利用,也是不愁的。

将溫代替不了将伯爺,但他若是從中努力,将家也會幫助東宮做事。

秦昭看透她的小心思,不免嗤笑:“你能做什麽,以色誘之?還是喊幾聲将哥哥,他就像小時候那樣乖乖替你辦事?”

傻伴讀從小就不是安分的主,仗着一張小臉到處哥哥、哥哥的去喊,就引得将溫這種色胚上當。

“将溫不好色,誘之無用,兄弟情分猶在的,殿下莫要多想。”周雲棠義正辭嚴,忽而想到什麽不對勁的事情,小眼睛眯了眯,看着秦昭嘲諷的神色後就抿了抿嘴巴,小聲道:“殿下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你是不是腦子有個缺?”秦昭拿手戳戳她的額頭,稍稍用力就看到紅色的印記,自覺将手收了回來,一本正經道:“少看好你自己,若不是你自己送上門來,孤會要你?笑話。”

周雲棠坐在他的腿上,暗自想了想,覺得頗有道理,便道:“不如就這樣,您放我走,臣做您的左膀右臂,為您去将家籌謀,可好?”

“籌謀不成,再給将溫做夫人,孤見你還得喚一句将夫人。”秦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一句話就将窗戶紙捅破,将話說到絕境。

周雲棠耷拉着腦袋,“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您讓我怎麽做?”

“坐在孤的腿上了,還指望坐什麽?”秦昭擡手在她腰間拍了拍,“得寸進尺,得意忘形,自食惡果。”

周雲棠啞口無言,心有不甘,咬咬牙齒後推開秦昭,自己坐在一側,正經道:“我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秦昭惱了,眼中光色一片深沉,“什麽位置,周雲棠還是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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