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三多子
第53章 五十三 多子。
本朝民風開放, 又是大國之邦,利益周全,文學涵養下吸引許多胡人來訪。
有條巷子內多是胡人開的店鋪, 一到夜間,紅色猩紅的燈籠就照亮的半邊天。胡人的酒水胭脂與衣裳都與長安不安, 長安女子內斂而端莊,而胡人不同,多數胡人女子愛歌舞, 善笙簫。
平口巷站着幾名世家子弟,交談間都是笑顏,周雲棠緩步走近, 卻發現是舊時好友,下意識就問秦昭:“殿下, 這是何故?”
秦昭睨她一眼,故作姿态,道:“周世子來京後久不露面, 就連各府邀請都回避, 長此以往,宣平侯府會被孤立。”
世家來往不易,雖說利益為上,但周雲棠離京之前與世家子弟來往甚好, 一旦斷了,對侯府總歸不利。
周雲棠這時萬萬不敢招惹他,悶聲點頭,靠近巷口的時候,幾人相繼走來,皆是震驚:“雲棠、雲棠, 還有殿下面子大。”
一人道:“瞧着你瘦弱不堪的樣子,怎地病還未曾好?”
“能來京就說明好了很多,看來沖喜一事果是真的。元家姑娘的病好了不說,你的病也好了,果是八字契合,相輔相成。”
幾人熱切地靠近周雲棠,男人間爽朗的氣息使得她微微不适,出于本能地靠向秦昭,手無端碰到龍紋袖口,不經意就攥住了。
秦昭懶洋洋地掃了一眼袖口上那只死抓着不放的小手,下意識就拍開,眼看着小姑娘皺緊眉頭,意有怨怪之意。
伯爵府的小公子将溫慢悠悠地走來,眼見着弱不禁風的周世子重返平口巷,心中怔了下,而後,快速地沖了過去。
秦昭這才感覺自己的主意錯了,周雲棠掉進小狐貍窩裏,肯定被吃得爪都不剩,他輕輕咳一聲:“雲棠身子不好,你們一身酒氣離得遠些。”
将溫一臉詫異:“哪裏有酒氣,未曾開席,何來酒意,殿下莫不是自己先醉了?”
伯爵府的小公子與旁人不同,他是伯爺老來得子,往日都是捧在手心裏的,平日裏不習慣與那些裝腔作勢的侯府公子在一起玩。小時候常跟在周雲棠後面弟弟、弟弟的喊,後來被秦昭一拳頭打跑了以後才不敢靠近。
周雲棠朝他溫柔笑笑:“阿溫還是那麽愛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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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很熟嗎?”秦昭睨他一眼。
周雲棠立即閉緊嘴巴,默然搖首,我和他不熟。
将溫毫無知覺,反殷勤地湊到她跟前,“聽聞你要去娶妻,那日我給你去開門,可好?我在元家還是有一席之地,到時給些小錢就成。”
衆人也随之一笑,往一側的酒肆裏走去。
胡人酒肆規矩少,門窗也與本地不同,将溫早早地就包下場子,勤快地圍繞着周雲棠轉悠,秦昭看得不耐煩,眼睛一瞪,他就乖乖地離得遠些。
酒肆空闊,掌櫃是一花信女子,眼為藍色,鼻子高挺,下颚尖削,一眼就讓人想起異域風情。
周雲棠初見這般貌美的胡人女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将溫好心給她解惑:“胡人女子風情萬種,是不是與尋常閨閣女子不同?這是這裏掌櫃,她們喜歡交際,愛做生意。很多夫人覺得她們抛頭露面,可她們卻不在意。”
“自己養活自己,也很好,至少不會仰人鼻息。”周雲棠随口道。
說完,耳畔就聽到冷哼聲:“你過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周雲棠頭皮一緊:“沒有,說說罷了。”
掌櫃親自端了葡萄酒,置于周雲棠身側,眼光露出詫異,“小公子好樣貌,你們常說人公子如玉,世間無雙,不想竟然是真的。”
将溫湊近後拍了拍周雲棠的肩膀,大聲道:“那是,雲棠當年超過一衆女子的,羅掌櫃眼光真準。”
“将溫。”秦昭不悅,腸子都快悔青了,旁人規規矩矩,就這将溫出門沒帶腦子。
其他幾人意識到太子的情緒後拉着将溫靠邊坐,離周雲棠遠些。
羅姬慣來觀察,微微湊近小公子後陡然見到耳朵細小的耳洞,乍然一驚,恍惚明白什麽,立即就笑道:“今日剛啓了幾壇好酒,去年桂花酒釀得不錯,可要嘗嘗?”
秦昭随口允了,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唯獨将溫沒有眼力見,就算坐在周雲棠對面也要同她說話,問着這幾年不在長安城的事情。
周雲棠一一答了,等桂花酒來了以後,四皇子秦暄姍姍來遲。
衆人起身相迎,周雲棠也跟着起身,目光對上秦暄深沉的眸色。
秦暄兀自一顫,那雙眼睛太過澄澈,碧湖水清澈見底,一覽無餘湖底錦鯉,腦海裏閃過剎那的疑惑,最後将答案定格在‘周雲棠’。
太子對周雲渺厭惡頗深,是不會帶她來酒肆同世家子弟飲酒。
再者,周雲棠本就是在男兒間長大,對于這種情景是游刃有餘,換作周雲渺,必然會露餡的。
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
随着落座後,周雲棠悄悄打量他,想詢問趙将軍被殺一事,話在嘴裏不知如何開口。
一側的秦昭給她秦昭斟酒,仿若知曉她的心事一般,道:“趙将軍的案子懸懸未落。”
周雲棠觑他一眼,端起酒小小地抿了一口,小聲說:“勞煩殿下了。”
聽她疏離的語氣,秦昭撩了酒盞,不耐道:“你勞煩孤的事情還少嗎?”
周雲棠緘默無言,對面的将溫大咧咧道:“聽聞元姑娘會些功夫,雲棠成親後會不會變成妻管嚴?”
秦暄驀地轉頭,本想給她解圍,卻聽太子開口:“将溫你日後必定成為妻管嚴。”
衆人一愣,将溫呆道:“為何?”
“因為你小時候喜歡摘花,喜歡花的男子都會是妻管嚴。”太子道。
将溫不服氣:“那、那雲棠還那花瓣洗澡,豈不是更是妻管嚴。”
“那、那、我就洗過一回。”周雲棠羞得面紅耳赤,那時年歲小,沒有人告訴她男孩子不能用花瓣洗澡。
秦暄道一句:“或許香氣撲鼻的男孩子更招人喜歡。”
“那倒是,就屬雲棠身上香氣最多,多少女孩子喜歡跟他玩,不像我們身上一股臭味。”将溫自我厭倦,腦海想起什麽事情又湊到周雲棠跟前,鼻尖動了動,“你身上還是那麽香。”
秦昭面色鐵青,一杯酒沖他倒了過去。将溫被撲得滿臉都是,周雲棠忙從中說和,拿起帕子就要遞過去,不想秦昭先奪了過去,慢悠悠地擦着自己沾到酒液的手,“将溫,你何時有聞男人的癖好了?”
将溫一怔,陡然明白話裏的意思,傻氣地笑了笑:“殿下想多了,我就想知曉雲棠身上什麽香味罷了,挺好聞的。”
“将世子還是正經些好,小心伯爺回去又收拾你。”秦暄借故道,餘光卻忍不住看向坐在一起的兩人,太子将雲棠帶出來做什麽?
“好了,好了,不說了,你們聽說邊境的事嗎?”将溫大咧咧地換了話題,杯中的桂花純香撲鼻,見衆人不說,他又道:“你們都知道了?”
周雲棠給他捧場:“何事?”
“開戰了呀,你不知道?”将溫逮到一個不知情的人,叨叨地說了起來:“昨日我去兵部聽了一耳朵,據說開戰後,我軍慘敗,就等着援軍。可是羅雄将軍對邊境不熟,有人擔心會敗。”
在這裏坐的都是東宮一黨,說話間也少了些顧忌,将溫更是放開了膽子說,沖着周雲棠就惋惜:“老侯爺戰死後,就沒得到便宜過。前有鐘家,後有羅氏,我看就很懸。”
周雲棠不知這些內情,與西夏的戰役就沒有聽過,不少人說我朝戰将不多,這才造就了父親戰神的往事,這麽一聽,想來又是不對的。
她輕輕抿了口酒,櫻唇染着丹果的嬌豔,無端添了分嬌媚,秦昭目光落在那張小嘴上,道:“今夜不談政事。”
對面的将溫一擡首就見到周雲棠的唇角,皺眉看了兩眼:“雲棠的唇角好像很……”
想了想,不知用什麽言語來形容,秦暄借機瞪他一眼:“能不能不要總是盯着雲棠。”
将溫悻悻道:“誰讓他坐我對面,眼皮一擡就看到了。”
秦昭忍無可忍,起身道:“時辰不早,孤回宮去陪太子妃。”
周雲棠不敢繼續坐了,放下酒杯跟着起身附和:“母親擔憂,我也先回府了。”
大堂內氣氛忽然凝滞下來,羅姬端着葡萄酒走來,眼見氣氛不對就來說和:“公子這是要走了嗎?”
旁人都知太子身份,唯獨店家不知,其他人跟着附和幾句,羅姬淡笑:“原是回府陪夫人,是該早些回去。這位小公子也是回府陪夫人嗎?瞧着您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應當沒有娶妻。”
話說完,目光落在兩人腰間上,模樣相似的香囊,一黃一紅。
“店家笑話了。”周雲棠給自己下臺階,眼見着太子不悅,她匆匆就離開。
現在不比當初,十三歲的女人家與十六歲的截然不同,店家想必是看破她的身份了。
周雲棠一離開,秦昭也跟着走,将溫奇怪道:“我怎地感覺他們二人不對勁。”
秦暄眄視他,接過羅姬遞來的酒就大口飲了,羅姬笑意更深,“哪裏不對勁,不過是感情好罷了。”
将溫想當然也是這樣,太子與周世子是出名的感情好,形影不離。
月色皎潔,巷子裏的燈火紅若煙火,一步一盞小燈,不少人都站在燈下望着,周雲棠走近一盞孔雀樣式的燈,仰望着尾羽。
平口巷日日如此,年年不變,成了長安城的晚間的一道獨特的景色。
不少人都會在過來玩,感受異域景色,周雲棠初次來這裏,見識到熱鬧後心中也向往,店家在這時走了出來,“小公子買胭脂嗎?”
胭脂?周雲棠退步去看,店門一側貼着胭脂的字跡,原是這樣吸引客人的。
她想了想,買些送去昭平侯府,也算加深世人對兩府親事的好感。
“您帶路。”
店家欣喜,引着小公子往裏走,給她介紹道:“這裏的胭脂花钿與長安城本地不同,還有些精致的小玩意,買來送姐姐妹妹也很有意思。”
秦昭出來的時候就見不到人了,內侍指引着進入一間胭脂鋪,進屋就瞧見那抹俏麗的影子。
店內胭脂樣式多,櫃臺上還放着寶石發簪,單股為簪,雙股為釵,精致生輝的首飾讓人眼前一亮。男人走近後看了兩眼,卻見他的傻伴讀在挑胭脂,選來選去看中了大紅色。
果然是傻的。
“這裏的胭脂适合胡人女子,你的元姑娘不喜歡。”
店家笑道:“公子以偏概全了。”
秦昭臉色漲得通紅,眼看就要動怒,周雲棠拉着他到一側選玉飾,“生氣不好,您喜歡哪個,我送您。”
秦昭眄視她:“要你多話。”
“好了,莫生氣,白了頭。”周雲棠想着一枚玉花生的配飾,摸着紅色的花穗,道:“公子可喜歡”
“不喜歡。”秦昭嫌棄。
周雲棠讨好他:“你多看一眼,玉質剔透,花穗為紅,寓意很好。”
店家不知兩人的關系,但小公子是在讨好男人,他從中勸解道:“小公子說得好,花生寓意多子,公子可以試試。”
“多子啊。”秦昭意味深長道,餘光還不忘掃了一眼躊躇的小姑娘,冷笑兩句:“多子很好的,我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不不不,換一個。”周雲棠臉皮子發燙,迅速将玉花生擺回原來的位置,轉手就要去拿一側的玉元寶。未曾想,秦昭偏偏與她過不去,搶過玉花生就塞到她的手中,傲氣道:“孤送你,不許丢掉。”
“你、我不喜歡。”她要哭出來了。
秦昭嗤笑,“多子多福,太子妃應該識趣些。”
周雲棠修長的玉手攥住冰冷的玉飾,唇角抿了抿,到底沒敢吭聲,默然地将東西塞進腰間的香囊裏。
店家這才注意到兩人相似的香囊,下意識想到什麽,殷勤地給兩人介紹金簪步搖。
秦昭認真地挑選起來,周雲棠在東宮裏多是素淨,去見皇後的時候也只戴了步搖,顯然是對這些興致不大。
周雲棠默默地跟着後頭,眼見他選女孩子家的東西後心口一跳,立即驚醒道:“殿下這是要送何人?”
“你能挑胭脂送元家姑娘,我也能選步搖送後院夫人。”
秦昭依舊是一副自我傲氣的樣子,聽得店家直搖頭,這位公子心思太大了些,再觀小公子緊擰眉頭的樣子下意識就道:“公子,可要問問這位小公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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