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九十一烏龜出殼

第91章 九十一 烏龜出殼。

元家與周家都是武将, 這些年來,昭平侯在朝頗有威望,刑部裏也有門生, 元蘅辭消息遞出去後并沒有人回應。

反是第二日的時候皇帝召見周雲棠。

元蘅辭心裏空落落的,反觀周雲棠, 快速換過得體的衣袍,準備入宮去了。

“阿棠,我父親的門生這次似乎不願幫忙, 按理不該。吳家的案子苦主是我宣平侯府,他為何不應呢?”

周雲棠出門就會穿深色的衣襟,今日便是一身棕色的瀾袍, 腰間松垮垮的,沒有束帶, 看不見纖細的腰肢。

元蘅辭見那張昳麗嬌嫩的面容中多了幾許老成後,心裏的擔憂竟隐隐消散了,周雲棠辦事比尋常世家子弟都會穩妥, 她還有什麽擔憂的。

“阿辭, 這件事是陛下做主,刑部看重,亦或是陛下下旨,不準旁人去見。你沒有想到與衆不同的點嗎?”

“脫離不了陛下的旨意?”元蘅辭後知後覺道, 聯想京中的局勢,晉國公掌握軍防已有五六年了。

“傻阿辭,我想了一夜,上任軍防在誰的手裏?”周雲棠對着銅鏡,凝望鏡中自己那雙深幽的眼睛。

“上任……”元蘅辭沉凝下來,她與尋常女子不同, 偶爾父親會與她說起京中政事,聽多了都會在意些。她擰眉道:“上一任是鐘家……”

“鐘家為何被撤?”周雲棠唇角凝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鐘大人行事不端,被陛下當衆斥責,奪了軍防權後就給了晉國公。”元蘅辭後知後覺,細思極恐下感覺身上肌膚都生了麻,“阿棠,吳家究竟是不是冤枉的?”

“不管是不是冤枉,吳晚虞都活不了的,吳家失了軍防權後就會活命。鐘家就是前車之鑒,陛下趁此敲打中幾位皇子殿下,權在他的手裏,莫要肖想。”

周雲棠整理好自己了,回頭望了一眼銅鏡,很滿意今日的妝容。

元蘅辭抓住她的手:“阿棠,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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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棠笑意澄澈,“什麽故意的?”

“你知道陛下不會縱容吳家太久,你就趁此拉下吳晚虞,篤定陛下會站在你身邊?”

“我哪裏有那麽大的本事,不過是巧合罷了。再者我怎麽算到陛下猜疑過重,軍防權不會在一世家手中放置多年呢?我要的很簡單,替雲渺報仇罷了。”周雲棠不動神色地掙脫開元蘅辭的手,眼中的光色一淡再淡。

就算報不了仇,也要讓吳晚虞進不了東宮。

在東宮這麽多年,若是連簡單的保身都辦不到,談何喜歡呢。

****

馬車停下後,周雲棠步行入宮。

寒風迎面撲來,吹得衣袂飄來蕩去,寬大的衣袍幾乎貼在身上,走到崇政殿前的垂龍道上的時候,遠遠見到秦暄從宮裏走出來。

兩人迎面撞見了。

秦暄穿了錦繡華服,腰間懸玉,寬肩窄腰,身形颀長,見到周雲棠後,俊秀的臉上不着痕跡地多了些笑容,“阿棠,可是陛下召見?”

“殿下從陛下處來的?”周雲棠微微站住腳,鼻尖被凍得通紅,小臉也粉撲撲的。

秦暄笑意難掩,“嗯,說了些家常的事,你快些進去,陛下心情不錯,貴妃還在裏面,你小心些。”

周雲棠感激一笑,“好,謝殿下。”

簡單幾句話後兩人就分別,周雲棠繼續往前走,走到禦階下的時候回身去看,秦暄的身影漸行漸遠,模模糊糊地只剩下一個影子了。

她收回目光,拾階而上,內侍長在門口候着,“世子來了,陛下在等着您呢。”

與往日不同,內侍長過度殷勤。

周雲棠颔首謝過,自己擡腳跨過門檻。

腳放落地,就聽到殿內的嬉笑聲,“陛下又在取笑臣妾,當初您可沒有說出您的身份,臣妾只當是哪戶世家子弟……”

門內的內侍立即去內殿禀話:“陛下,周世子來了。”

笑聲戛然而止,無端多了幾分冬日的冷意。

周雲棠狀若不知,挪步進內,至皇帝跟前行禮:“臣周雲棠見過陛下。”

“你來了、坐吧。”

內侍搬來座椅,周雲棠謝恩,挪步坐了上去。

皇帝倚靠在青松纏枝的軟枕,貴妃手中還捧着茶,皇帝就着她的手飲了一口,慢悠悠道:“案子查清楚了,吳晚虞被下了刑部,太子妃在天之靈也當瞑目了。”

周雲棠垂首不敢直視皇帝,口中接連道謝感恩。

貴妃在側也不吭聲,只一味打量着周雲棠的容貌,目光幾經輾轉都留在了那張瑩潤如玉的面孔上,記憶裏的周雲棠都是這副謹慎老成的模樣。

但腦海裏的太子妃好像也是這副樣子,跟着皇後身側出謀劃策,無端多了幾分張揚。

兩張臉重合後,竟無一違和。

她心中無端有了疑惑,兩人會不會是一人?

然而太子妃殁了那日親眼見到周世子從宮外來,并不是在宮裏的。

太子妃中.毒那日是在宮道上吐血,那麽多人看着,不會有假。

疑惑又被現實按了回去,周雲棠貌美,雌雄難辨。

貴妃在打量,皇帝開口言道:“太子妃故去,是東宮的疏忽,太子已言明一年不納妃,也算是給了交代。你年歲也不小了,成家立業,你都已成家,朕讓你領了軍防一職,如何?”

周雲棠豁然一驚,猛地起身跪地,“陛下、臣身子虛弱,擔不起重任,朝內能臣多,必有合适的人選。”

貴妃順道去打量,周雲棠小臉一片蒼白,不是歡喜,而是害怕。

她斂了心神再觀皇帝,皇帝的目光凝結在周雲棠瘦弱的身子上,被這麽生硬拒絕後,兩人都沉默下來。

殿內氣氛凝滞下來。

周雲棠呼吸沉重,跪地微顫。

“你當真不願?”皇帝複又問了一句。

周雲棠再度拒絕:“臣無能,難當此任。”

“也罷,既然你不願就罷了,太子之意新太子妃還需是周家女子。朕記得周家二房還有姑娘,年歲幾何?”

周雲棠回道:“十四了。”

“等到太子過了一年之期也該及笄了。”皇帝濃濃一嘆。

貴妃與周雲棠都不敢接話,皇帝随口的話似假似真,難以斷定。

周雲棠屏息凝神,膝蓋都跪得隐隐生疼。

良久以後,皇帝自言自語道:“世子好像不樂意?”

“回陛下,太子意願臣不敢揣測。”周雲棠慌忙回道。

貴妃也趁機插話:“太子悲傷過度的話您不能全信,不若等太子緩和下來再論。太子妃剛去,這個時候就說新的太子妃,太子知曉後也不會高興的。”

她與周雲棠心思不同,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周氏女嫁入東宮。

周家只能依附肅王!

“嗯。”皇帝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眼觀着周雲棠顫栗不止,擺手示意她站起來,“那就等太子回來,聽聞你母親病了,朕讓人準備了些補品,你帶回去。”

周雲棠再度謝恩,緩緩地退出崇政殿。

呼吸到殿外新鮮空氣的時候,心口猛地跳動起來,皇帝到底是什麽意思?

長房失女,卻讓這天大的便宜給二房?

是人都不會咽下這口氣。

她也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回到侯府後,元蘅辭在屋裏焦急等着,見到人失魂落魄地回來後忙不疊地迎了上去:“怎麽樣,瞧你神色不對。”

“陛下有意讓二房的姑娘給太子做正妃。”

“二房?”元蘅辭驚訝,觸手摸到周雲棠發冷的雙手,可見受的驚吓不少,長房與二房歷來不和,憑什麽長房栽樹,二房乘涼。若是感情好也就罷了,偏偏勢如水火。

不生氣也要嘔死。

“阿辭,我愈發覺得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周雲棠心口慌得厲害,她隐隐感覺陛下這話一出,長房與二房之間的關系會愈發惡化。

陛下有意挑起周家內部不和?

陛下日理萬機,整日忙不過來,怎會分心這等小事。

“那便等些時日,太子妃是誰,還需太子點頭才是,你慌什麽呢?”元蘅辭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眼看着小臉毫無溫度,就忙道:“不若讓殿下早些回來,你這模樣,只有殿下能治,大夫也是無藥可醫。”

“少打趣我,我心裏慌着呢。”周元棠拍開她的手,選了坐榻坐下,捂着胸口就歪倒在幾上,“阿辭,我大概得病了。”

元蘅辭挑眉:“相思病?”

“不是,大概是個特殊的病。”

“什麽病?”

“他們都想害死我。”

元蘅辭噗呲笑出聲來:“這是心病,還需殿下來治,讓他哄一哄就好了。”

“哄不好,你且等着,二房過幾日肯定會來。”周雲棠扶額沉思,眼前的局勢愈發難解,太子說等到父親回來再定論,兩人之間是有什麽約定?

她想起庫勒,旋即就問道:“庫勒如何了?”

“我打聽過了,牙口不開,聽說什麽刑都用了,就是不肯說一個字,肅王兩日一趟就想問出些什麽。”

“那就不管了,明日給門房傳話,不許二房的人進府,就這麽幹耗着。”周雲棠拍桌而起,她就做一回縮頭烏龜。

烏龜壽命長,無甚不好。

周烏龜躲了兩日後,太子趕回宮裏,聽聞陛下将軍防交給周家後就迫不及待趕去侯府。

這次,他正大光明地從正門進府。

元蘅辭在前堂辦事,不想就與太子碰見了,她行禮後慨然道:“殿下回來得有些晚了。”

秦昭皺眉:“她受委屈了?”

“那倒沒有,就是當了幾日縮頭烏龜,如今誰都不想見。”元蘅辭惋惜道,周雲棠鑽進了牛尖裏,大事看得清楚,在太子身上就分辨不清,躲了幾日反而愈發想不明白了。

“那就讓這只烏龜出殼,總得曬曬太陽。”秦昭心情好,玩笑一句就親自往後院去了。

元蘅辭避開太子,自己去了唐氏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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