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梨樹藏半魂

——你感受過真正的絕望嗎？像花開又花落，沒有選擇。

——選擇，只是借口。

服務員小姐姐被吓了一跳，她仔細斟酌着字句，生怕一句話不對惹惱了面前的這位金主：“先生，您是要菜單上的所有甜點嗎？”

“嗯”，戚淮微微點頭，又把肩膀上的小貓摟下放到桌上說，“他特別喜歡吃甜點，麻煩了。”

興許是沒見過要一本菜單上的高檔甜品來喂貓的金主，服務員小姐姐拿着菜單就匆匆離開了。

戚淮覺得有些好笑：“看到沒，是個人都會質疑你的飯量。”

“喵。”

老怪物，你就笑吧，說的好像你比我少活幾千年一樣。

戚淮沒忍住又在他腦袋上揉了兩下。

他以前那幾千年的日子裏怎麽就沒想過捉一只貓來養養？

是了，不是所有的貓都和虞青本體一樣可愛。

大概是老板怕怠慢了戚淮，沒出半個小時所有的甜點都擺上了桌，老板還在後廚的門縫裏悄悄偷看，看這位氣質就不一般的年輕人是不是要把一盤幾百的甜品都給桌上的小貓咪。

他看見年輕人把甜品往小貓的方向一推，還笑了笑，那只小貓似乎很滿意年輕人的動作，舔了舔爪子就開動了。

虞青吃了半個小時，老板也看了半個小時，愣是看着所有的甜點都進了小貓的肚子，年輕人一口都沒動。

他擡手抹了把冷汗，也不知道這是哪裏來的富二代，花這麽多錢就為了讓自己養的貓開心。

“結賬。”

原先接待他們的服務員小姐姐迅速到戚淮旁邊，說：“先生您好，您在本店一共消費五千七百八十六元，您看您要不要辦一張貴賓卡？辦卡後可以打九五折，您以後來也不用排隊，可以直接進包間吃，我們以後還提供硬菜的。”

“虞小貓”，戚淮低頭看着自己懷裏那只敞着肚皮的小貓，“你下次還想來嗎？”

虞青滿意地“喵”了一聲。

于是戚淮對着服務員小姐姐點了點頭，随手拿出一張銀行卡，說：“麻煩幫忙辦一張吧。”

“不麻煩不麻煩，您稍等。”

……

“帶自己的貓吃将近六千的東西，這也太豪氣了吧？是中城哪個企業老板的兒子嗎？”

“把錢花在這種地方還不如多買點補品孝敬孝敬父母呢，長的人模狗樣的，一看就知道不孝順。”

“你怎麽知道人家沒買補品給父母啊？人家都有錢帶貓吃六千的東西，指不定給父母的都是動辄上萬的東西，我看你們就是酸，自己做不到還幻想着別人也做不到，你們窮人家就要跟你一樣窮啊？什麽道理？”

“就算這樣帶貓吃這麽貴的也不合适吧，家裏有金山銀山嗎？”

……

周圍人讨論的聲音不小，虞青眯了眯眼，作勢就要打人，卻被某人輕輕地按了按腦袋。

戚淮掃了一眼那個方向，冷聲道：“不好意思，我是反珍老板，戚淮。如果各位對字畫有興趣的話，可以來照顧照顧我的生意。我那裏字畫賣的價格都不貴的，不過是一幅畫上百萬而已，如果你們對古董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我店鋪隔壁找虞老板照顧一下他的生意。”

那邊的讨論頓時就停下來了，整個店裏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中城反珍，老板戚淮，他們雖然沒見過戚淮，卻也聽說過戚淮的大名，中城身家上億的大老板，跟官方組織情報局還有聯系，有錢有權還有顏。

別說他們這些普通人，就連達官顯貴都得對戚老板客氣三分，哪裏還敢有人繼續說下去？

這時服務員小姐姐也拿了貴賓卡和戚淮的銀行卡過來，對着戚淮友好的笑了笑。

“您的卡。”

“謝謝。”

戚淮沒多停留，拿了東西帶着虞青就離開了這裏。

他臉色不太好，虞青只當是剛才那些人胡言亂語惹他不高興，又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聲音有些沉悶：“那些人就是酸了吧唧的，他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啊。”

戚淮笑出了聲。

“我沒有不高興，好歹我也活了幾千年了，要是因為一些胡話就不高興，估計早在幾千年前就被人給氣死了。”

虞青一想，也是這個理，遠的不說，就說他剛剛搬到垂青的時候，因着戚淮性子冷漠，也說了不少不好聽的話，也沒見戚淮對他徹底冷着臉。

“可若因為那些人的話，為何你的面色這麽凝重？餓着了？”

說這話的時候，虞青難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戚淮花了六千塊錢給他吃一頓飯，不，是一頓甜點，戚淮自個兒碰都沒碰。

他現在都想穿越回之前把自己說的那句“不過八十塊錢”給收回來。

這都快八十倍了。

“不是，那家店有問題。”

虞青哽了一下：“那家店有問題？那我剛剛吃甜點的時候，你怎麽不提醒我呀？他們不會在甜點裏面放毒吧？我不會馬上就要死了吧……我居然有一天會被毒死嗚嗚嗚……”

“別裝了，”戚淮忍不住地笑了一下，“那家店有沒有問題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就你這麽念舊的性格，能在一家店沒有問題的情況下去照顧他們的生意？”

虞青立馬止住了假哭，說：“果然你還是很了解我，只是沒想到在那裏會有老朋友的氣息而已，看來我們很快就能和他見面了。”

戚淮點了點頭：“你那位老朋友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得盡早做準備，之前布置的局也得用上了。”

戚淮說着話，腳下的步子也沒停。

但戚淮的步子停在了垂青門前的那株梨樹前，一動也不動了。

虞青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麽不走了？”

擡眸就看見梨樹上開滿了白色的花朵，還有些被風吹落到了地上，活像是一幅畫，好看的很。

“怎麽？看呆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給你看，我們先進去吧。”

戚淮沒理會他的話，而是問道：“你還記得現在是哪個月份嗎？”

虞青不知道他賣的什麽關子，但還是說道：“記得啊，八月初，正是熱的時候，所以你再不進去吹空調我就要被太陽曬化了。”

戚淮又道：“既然是八月，為什麽垂青前面的這梨樹花開的正茂盛？”

他這麽一說，虞青也愣住了，這梨樹是他在人手裏買的，按理來說應該是正常的啊，而且在垂青這麽些年，梨花一直都是按照季節開的，怎麽會在八月初這麽茂盛？

除非……

“看來是有東西上了樹身，喂，你且出來讓爺好好看看，想在爺的樹裏休養生息，總要讓爺知道你的來歷，否則滾蛋。”

或許是虞青過于直白，那梨樹裏的東西沒出來，梨樹身子晃晃悠悠幾下，花落了一地。

天可憐見的。

虞青：……

他也是頭一次遇到霸占了自己的地方還委委屈屈不肯現身把庭院弄得一團糟的東西，簡直是人可忍貓不可忍！

戚淮道：“是一縷半魂，快散了。”

半魂，即半魂離體，這世上總有一部分人體質罕見，若是這離體的半魂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回到自己的身體，那這個人也就死了。

半魂在現在這個富強民主的時代其實并不多見，大家早已融入了科學社會，現在出現多半是被人用陰招害了。

雖然戚淮解決了他的疑問，但虞青又有另一個問題，他盯着自己的梨樹，問：“既然是半魂，那就去墓地養魂，賴在我的梨樹裏不走是什麽意思？我的梨樹又沒有靈氣能供你修養魂魄。”

那梨樹中心處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

“虞老板，你這梨樹內部靈氣充沛，是可以養魂的，而且我住在這裏面也挺好的。”

虞青：……

他真是一點都不想和這半魂說話！

“睜着眼睛說瞎話，這梨樹可是我從正兒八經的活人手裏買的，沒加一點靈氣，除了每年的花開的稍微好看點，其他地方猶如廢柴，你想靠這個滋養魂魄啊？你做夢！”

戚淮道：“不論是非，你先去裏面等着吧。”

虞青哼哼兩聲，剛想反駁戚淮說這半魂連他的話都不聽怎麽可能會聽戚淮的話，話頭都到了嘴邊又被他活生生吞了下去。

他看見從梨樹裏飄出一道白影，穿牆進了垂青。

虞青：！！！

他回頭看着一臉無辜的戚淮氣血上湧，惡狠狠地說：“戚先生，這不會是你養的小鬼吧？這是我的地盤他不聽我的他聽你的，這是什麽道理？！”

虞青張牙舞爪地詢問，戚淮不以為意地回答：“興許是他覺得你也聽我的話。”

虞青不爽地接過話頭：“那他一定瞎了！”

他堂堂“青爺”，怎麽會聽戚淮一個捉妖師的話？退一萬步來說，他們打架還對半開呢，應該是互相聽話才對！

戚淮也不多說，就垂眸看着他。

那視線太過灼熱，再配上能熱死人的太陽，就更熱了。

半分鐘後，不甘落後旁人的青爺把臉埋在了戚淮懷裏讓戚淮抱着他進了垂青。

末了，某人又覺得不公平，他扯着嗓子對抱着自己的人說道：“憑什麽你有我垂青的鑰匙我沒有你反珍的鑰匙？”

戚淮把他放在桌上，然後從兜裏摸出一把鑰匙放在了他旁邊：“現在有了。”

虞青哼哼兩聲：“這不一樣，你的鑰匙是我自己給的，這枚，是我讓你給我的。”

戚淮不吃他這一套。

“虧你還記得是自己給我的，那找我鬧什麽？臉疼嗎？”

虞青：挺疼的。

疼得想揮爪子抓人。

“那個……二位先生，可以先處理一下我的事情嗎？”

虞青看着縮在角落裏的半魂，懶洋洋地問道：“你很急嗎？”

那半魂估計是沒聽出虞青略帶嘲諷的語氣，只當面前的大佬在例行詢問。

他老實地點了點頭，說：“很急。”

虞青對此只思索了片刻，就指着門外的梨樹，說：“那你可以進去睡一覺。”

那半魂縱然腦子遲鈍也不至于現在還反應不過來，虞青臉上擺着的就幾個字——爺不想聽你的故事也不想幫。

“虞老板，我真的很急，我……我家很有錢的，我也很喜歡古董——”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桌上那只本來快要睡着的小貓兩下跳下桌子化為人形，沖到了半魂面前。

“你喜歡古董？”

半魂木讷地點頭：“是，我爸也很喜歡收集有價值的古董，我剛剛看了一眼，覺得虞老板店裏的東西都挺有價值的……”

“好眼光！”虞青哥倆好的把半魂拎起來，然後把他安置在了一張椅子上，雖然半魂坐不了，但他還是示意性地坐了坐，又聽虞青說，“我是個樂于助人的性子，最看不得你們這些可憐人了，你先告訴我遇到了什麽事情，我幫你想辦法解決。”

他這番話說得正義得很，站在桌邊的戚淮失笑着搖了搖頭，這貓兒，當真沒有一點當大妖的架子。

見錢眼開。

戚淮甚至懷疑虞青當初跟他套近乎就是為了他反珍的賬本。

雖然沒什麽證據，但還真讓他給猜對了。

半魂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哆哆嗦嗦着把要說的話一下子都給吐了出來，毫無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