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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看看

溫寒江初二升初三的暑假自己背了個包去了一趟尹桐的老家。

走之前再三跟他爸媽保證了，自己是一個人去的，沒帶女朋友。又再三保證了，自己去的是發達省份的地級市，不會被人拐賣進大山裏挖煤的。

行程全程公開透明可見。

“你為什麽想要一個人去這個城市？這是什麽地方，都沒聽說過。”溫寒江他媽畢竟多吃十幾年的飯，一下就想起了兒子的女朋友，“你女朋友老家在這？”

“嗯，”溫寒江倒是沒否認，“但是她人現在不在那，我只是想過去看看。我自己攢了路費，不用給我錢了。”

說是這麽說，溫寒江出門的時候他媽還是在書包內層給他帶了兩千，因為溫寒江也不是去旅游，去的也不是北上廣，兩千應該是夠用了。溫寒江記得尹桐說過，她家那一直到2021年一晚上賓館也就一兩百，他自己壓歲錢和零花錢攢的其實是夠用的。

溫寒江也不是什麽富二代，家裏也就算是個小康的水準。他就背了一個大包，他媽問他不帶行李箱嗎，溫寒江說：“我沒去幾天。”

他爸開車送到了動車站，去之前查過了，尹桐老家那沒有飛機場，直飛到不了，還不如坐動車方便。他爸手放在方向盤上敲了又敲，最後說了一句：“還是學習第一啊。”

“嗯，”嗯完這一生溫寒江就進了動車站。這一路的風景變得越來越不同，開始頻繁的進隧道，可見的山峰越來越高。溫寒江旁白位置的人上了又上，換了又換，行李箱的位置從頭頂換到腳下，他自己的包始終都沒動過。

終于，要到了。

很奇特的，尹桐老家的動車站，停靠站點的位置很神奇。溫寒江第一次看見，兩邊都是江，一個動車站點孤零零的立在中間。他背了包下車，看了一下站牌，确定了方向就跟人群出去了。

動車站建在市郊，尹桐很省事的直接告訴了溫寒江自己那年家的具體位置，叮囑了溫寒江別吓到小學六年級剛畢業的尹桐和她親爹媽，就放手讓溫寒江自己愛幹嘛幹嘛去了。尹桐對待溫寒江，多少有點放養的意思在裏面，主要是因為她之前和二十二歲的溫寒江談的時候，溫寒江早就養成了自己的行事風格和做事方法，也很讓人省心，尹桐根本就沒有過管教溫寒江的經驗。

溫寒江也不是會随便服從管教的，幹脆放養。

其實要是今天尹桐也在場，她大概就能确定，溫寒江從十四歲起就很讓人省心了。他幾乎就沒花什麽力氣就找到了尹桐家附近，但是礙于覺得這麽貿然上去一定會吓到才小升初的尹桐，在樓下一群上了年紀，但是尹桐着重跟他強調過非常八婆的阿婆眼裏轉了兩圈。溫寒江就去了別的地方。

阿婆的眼神就在像溫寒江傳遞着：這是哪裏來的愣頭青？誰家女兒是不是早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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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寒江覺得自己要是再呆一陣，明天這棟樓都要開始傳誰家女兒早戀了。他轉身去找了尹桐說的那座山，那座橋，和她的初中和高中。還沒找到尹桐那天跟他賴着的時候漫無目的的說起那些建築，光是踏在這片土地上，山山水水都讓人動容。

溫寒江一下就理解了，尹桐在他學校裏漫步的時候，為什麽那麽長的上課時間她都可以有耐心呆着了。每一片土地，多少都因為牽挂的人而産生過不同的情感意義。

溫寒江拍了那座橋給尹桐看，發的彩信。尹桐是過了一個半小時才回的消息，但她回的很多，尹桐說：哇，我昨晚剛經過這，這橋都開始動了，不過這橋一直動我小時候經過它就開始動了。可能因為是索橋吧，它每次一動，我都很擔心橋斷了給我掉下去。

溫寒江回她：我在你的高中。

尹桐這次回的秒快：新校區還是老校區？

溫寒江：在市中心那個，剛剛去你的初中保安不讓進，我只在外面看了一眼。然後找了路人問，一中怎麽走，他們跟我指的這個路。

尹桐：你問得怕不是老爺爺老奶奶……現在一般都說新校區的地址，不過也沒事，我高三是在老校區讀的，怎麽樣，老校區是不是看起來就很破舊。不過我那會還挺快樂的，學校冬天食堂會賣關東煮，可好吃了。

溫寒江一遍在裏面晃蕩，一邊編輯短信回尹桐：嗯，很有百年老校的感覺。門口就看見了你們學校今年考上清北的大紅榜，還有今年考上重點大學的學長學姐的名字學校。

老校區其實不大，逛個一圈就差不多了。比較特別的可能就是坐落在鬧市，溫寒江是從學校背後那條通往菜市場的小路摸索着走上來的，一路上經過的屋子，看着都是手一碰就回掉灰的，還是掉那種大塊大塊的牆灰邊角還帶着一點綠色的青苔。

這種學校一般要麽就是莘莘學子的福地，一年能生出一堆重點院校的老校，或者一般就只是占了個歷史悠久的名分，只是歷史悠遠而已。尹桐的學校，大概是兩個都占到了。溫寒江走上來的時候，還能看見學生捧着單詞書走下去。

他一個初中生，莫名就被揪住了對于未來焦慮的一角。如果尹桐在這麽好的學校讀書，那他是不是應該要再加把勁才能趕得上，确保自己以後有足夠的選擇空間才能去到和尹桐相同的大學。

或者說是，在那等她。

菜市場的聲音很嘈雜，但又很奇怪，溫寒江坐在教室裏的時候，這間自習室的窗戶開的很大，和居民樓間的距離近到溫寒江都可以直接看見某家曬出的被單上面印着一只碩大的小熊□□。

但是意外的，很安靜，整棟教學樓都很安靜，好像鬧市的一切都和這裏沒有一點關系一樣的安靜。走上來聽見的買菜聲聽不見了，誰家打孩子的聲音倒是挺清晰的，但是在安靜的教學樓裏，居然不顯得突兀。

溫寒江伴随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聲音上了樓，教室沒有全部對外開放，只有兩個自習室開了，他想去看看尹桐未來會呆的教室。短信還停在尹桐說：“我也不太記得我高中是哪個教室了，好像是四樓吧，還是三樓，應該是靠近校門那個樓梯走上去左手邊第一間教室。你看看吧，我記得是四班就對了，我高中讀的是文科，文科班就只有一層樓。你看看吧，實在不行，問問保安。”

溫寒江确實想找一下保安，倒不是他找不到四班在哪，是他走上去了發現二樓和三樓之間有一個鐵門，鎖住了從二樓走向三樓的路。他想問一下保安，能不能通融一下，實在不行，他就說自己作業落在班上了。

他又走下來了，說實話，尹桐學校的書香氛圍很濃重，就是那種一看就是百年老校的感覺。林木匆匆，操場的周圍圈了整排的樹木，有一株溫寒江說不上來品種的大樹，枝幹都繞到的教學樓的外牆上，綠色枝葉，白色外牆，藍色天空，相得益彰。

這棵樹真的很老了，它的樹圍大概要好幾個學生手拉手才能完全的擁抱住，大概是在這座百年老校裏見證過一輩又一輩的少年成長，又畢業，緊接着進來一批新的少年。沒有人記得它是哪年哪月種下去的，沒有人知道它還能活到哪年哪月。

它就靜靜的矗立在那，像是一個亘古不變的誓言，又像一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和學校宣告的人無再少年，珍惜眼前時的理念對抗，但畢竟它又只是一棵樹。一棵不知道哪年哪月種下去，哪年哪月會死掉的樹，它要怎麽知道人間的悲歡離合。

溫寒江給尹桐發：我準備跟保安說我的作業拉在教室了，能不能幫我開一下你們學校樓梯間的那個鐵門讓我拿一下。他會不會問我跟學校有關的問題。

溫寒江還想繼續跟尹桐說，如果問了我要怎麽回答。他其實想表達的是，讓尹桐多跟他說一些她高中的事情，不止是為了一會預防保安突擊檢查，主要是溫寒江自己也想聽，現在找了一個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話頭問出來。

但是這條短信沒有成功的發送出去，因為溫寒江站在原地沒有動。他視力很好，起碼是從遠處可以看清人臉的程度。

溫寒江看見，保安室的外面，站着十二歲的尹桐。

皮膚白白，個子矮矮，臉蛋紅紅，頭發短短的少年尹桐。說是少年好像不太正确，畢竟2021年的尹桐也才剛過二十歲的生日，但比起二十歲的尹桐，這個縮小版的她确實顯得要稚嫩生澀的多了。溫寒江想，要是他媽和包永年見過十二歲的尹桐，大概就不會相信他們見到的尹桐是個初中生了。

太稚嫩了，太青澀了，太自然了。

溫寒江走過去，他逮到了過去的時光，溫寒江說：“同學你好，你知道高三四班怎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