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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過去

“啊，”這年才十一二歲的尹桐其實也是第一次來一中，她只是跟着家裏的表哥上來玩的。表哥剛考上一中，也是想過來看看而已。新校區在郊區，就沒跑那麽遠只是來了市中心的老校區，又剛好尹桐剛小升初家裏人說來跟哥哥去看看，以後也努力考上一中。

就這麽誤打誤撞的碰上了，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不知道，”小尹桐跟溫寒江擺擺手，确實還是不認生的性格，她扭頭看了看保安室的位置跟溫寒江示意：“你去問問保安叔叔吧，我是第一次過來。”雖然還是活潑的性格，但好像對陌生人戒備心還挺強，溫寒江走近一步，尹桐就會後退一點。

溫寒江還有點欣慰，對陌生人有戒備心挺好的，起碼不會輕易的就被拐賣了，或者被騙了。

尹桐喊了一聲：“哥！”其實沒有很害怕，只是她覺得場面有點尴尬想跑了，“我哥在那邊等我，我過去找他了哈。你去問問保安叔叔吧，”然後擺擺手，一溜煙的跑了。起初只是走快走，走着走着居然跑起來了。

溫寒江看着有點想笑，自己有那麽兇嗎？能給自己女朋友的幼版吓成這樣？他低頭給尹桐發：我看到你小時候了。

尹桐：嗯？？？？

溫寒江：被我吓跑了。

尹桐：……真有你的溫寒江，真不愧是你溫寒江。

陽光透過樹幹，折射到樹葉上又透過光來照在溫寒江的身上，光斑的形狀不太規則，偶有一兩束光打在手機上，閃的溫寒江都快看不清手機屏幕了。他擡頭能看見的，是跑遠了的尹桐的背影，小小一只，蹦蹦跳跳的，還有點肉感。

至少是比長大後的尹桐要圓上一圈的，溫寒江看她說話的時候，略會帶着點笑意，一笑起來，臉上的肉就鼓鼓的，想上手捏一把。

啧，溫寒江給尹桐發：你小時候臉好圓好可愛。

尹桐：……你最好別上手，我小時候巨讨厭別人捏我臉，我爸摸我頭我都要跟他生氣。更何況，你現在還是個陌生人，我怕我會誤會你是個變态……

溫寒江：放心。

他真的沒有再過去靠近十二歲的尹桐，只是隔得遠遠的，看她蹦蹦跳跳了一陣，也沒有像個變态一樣跟在人家背後，他站在一中一進校門就能夠看見的碩大的榕樹下面，看着尹桐和她表哥下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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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溫寒江已經覺得這一程沒白跑了。想看的都看到了，甚至于想見的人都見到。獄是溫寒江又在學校裏坐了一會，看了會雲卷雲舒，背着書包就順着學生走上來的大道走下去了。這個坡真長啊，溫寒江順着走下去的聞見了好幾家的飯菜香。

混雜在一起，都分不清哪家是哪家了。

總之就是，下午四五點就會架起鍋炒菜的味道。他家那邊也有，只是樓和樓之間隔得沒有那麽近，不至于走在路上都能看見誰家的阿姨探出個頭來收曬了一下午的被子。氣溫慢慢的降下來了，公交車行駛過來的時候車頂上亮起的序號燈都變得更顯眼了一些。

溫寒江一個人背着個大包漫無目的在街上晃蕩。

小攤都擺好了，街邊賣什麽的都有。溫寒江拍給尹桐看：要我給你帶點什麽回去嗎？

街邊賣的吃的估計是帶不回去了，帶回去等尹桐再來找他的時候估計都能長毛了，那帶點別的也好。

尹桐回他：emmm，也不知道讓你帶什麽，我現在人也在老家呢。有些東西，诶我也想不起來有什麽東西是2012年有但是2021年沒有的。哦，倒是有一個，就在我家路口那，是一個賣果包的阿姨，我小時候特別愛吃她的果包加辣的海帶和油條，但是後來搞什麽文明城市還是什麽不讓街上有擺攤的了，就再也沒見過這個阿姨了。

溫寒江忽然意識到對啊，他認識的尹桐現在這在這片土地上只是存在的不是一個時空而已。這個認知讓溫寒江很是遇快，他順着記憶走回尹桐家路口，隔得不是太遠，從一中的老校區到尹桐家路口走路過去也就四十分鐘不到。

他拍了一張照片，取景框裏是大片大片的人群，問：那個阿姨是在這條路上嗎？

尹桐回：是，你找找，就在銀行的背面。一定要加那個辣的海帶！！那是精髓！！！沒有海帶就一般般了，你可以要那個糯米皮的，糯米加辣海帶yyds！

yyds？溫寒江回了個問號過去：yyds是什麽意思？

溫寒江看到那個阿姨了，大概是可以喊外婆喊奶奶的年紀了，頭發白了一半但是人看起來很有精神氣。

“阿姨，要一個果包。”

“阿姨，糯米果包，都加！少加糟菜，多加辣海帶。”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溫寒江幾乎不用低頭去看本人都能反應過來，這是尹桐的聲音，只是跟他聽習慣的成年版比，會更尖更奶一點。

尹桐顯然也聽到了，她擡頭去看他，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這個人，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坦白來說，尹桐對于每一個長得不錯的帥哥都有這種感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阿姨說：“就剩最後一份海帶絲了。”

溫寒江看了一眼尹桐的頭頂，周圍都是人，移不開腳步，從他的視線高度，只能看見尹桐的頭頂。

“給她吧。”溫寒江說，尹桐站在旁邊擡頭看了他一眼，終于想起來這好像是自己剛剛在一中看見的來問自己班級在哪的帥哥，尹桐顏狗的屬性從小就有。她往旁白用最大可能挪動的距離挪了一步，又看了溫寒江一眼，然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溫寒江低頭去看她，尹桐現在大概也就剛好一米六，在一米八五的溫寒江眼裏實在是小巧。還沒長開，整張臉都肉嘟嘟的，眼睛也大，又大又圓。

鑒于是個有禮貌的帥哥，尹桐猶豫了一下跟阿姨說：“要不阿姨把辣海帶給我們兩個一人一半吧，”然後擡頭跟溫寒江說，“這個沒有辣海帶就沒有靈魂了。”

阿姨笑笑，跟尹桐一起等溫寒江的回答。

溫寒江也笑了，溫寒江說：“好。”溫寒江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跟不笑的狀态會差很多，不笑的時候看着像高冷帥哥，笑起來就像沙雕。對，就是像沙雕，尹桐心裏真的就這麽認知的，不是什麽如沐春風的帥哥。跟小說裏寫的完全不一樣，溫寒江笑得開懷一點就像是個長得好看的沙雕。

想到這尹桐有點想笑，一個長得好看的沙雕，這個形容和判斷就很好笑。想到自己的判斷尹桐就笑出聲了，真的，長得好看的沙雕太好笑了。

溫寒江對于尹桐這種說笑就笑，忽然就能笑出來的行為已經完全的習慣并且見怪不怪了，大概是她又想到了什麽好笑的東西。雖然尹桐的笑點，實在是低的過分了一點。但是好在尹桐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彎彎的，整張臉看着都很靈動俏皮。

阿姨先包好了尹桐的那個果子。果包其實就是一張皮，通常是用糯米舂出來的皮或者直接鋪一層糯米，包上蘿蔔丁，油條碎，辣海帶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看個人喜好的東西。這家阿姨的糯米很香，辣海帶會帶着一點甜，尹桐從很小的時候起就挺喜歡這家的果包。

只是今年的她還不知道，這将是她人生的最後幾個月裏能吃到這個阿姨的果包了。再過幾個月，這個阿姨就會消失在這條街上。尹桐從小看慣的攤位會在兩個月後消失匿跡，然後會湧出新的，一批接着一批的小商販頂上這個阿姨的攤位。

或者是賣芒果的，或者是賣龍眼的，或者，尹桐也不太記得了。那個位置，在她後來的人生裏，認知上都覺得應該是屬于那個阿姨的，屬于那個阿姨的果包的。但是人生啊，突然消失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縱使這家阿姨的果包，那個總共還沒有兩個人寬大的攤子已經成為了尹桐的童年回憶之一，她也就只和媽媽抱怨過兩次：“那個果包阿姨怎麽再也沒來了。”就過去了，人的記憶總會在見不到面的日子裏被其他的新鮮事物慢慢磨平回憶。

尹桐拿了果包就擠入人群裏消失了。她這年的個子還不高，雖然以後也沒多高，但是這五厘米的差距足以讓她隐入人海裏了。

溫寒江接過阿姨遞過來的果包，咬了一口，确實，海帶絲又辣又甜混在油條碎和香糯米裏格外的好吃。

溫寒江看着前面，茫茫的人海裏，在一片叫賣聲中，溫寒江在心裏對離開的背影說：麻煩你，要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一定要平安快樂。

我們還再見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