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撲倒白檀

白檀便道:“正有此意。原本就會在這兒呆一晚。”

明塹将“正有此意”四個字聽進去了,更覺得此人居心叵測。

但是,明塹還是不動聲色,默默看向池杏:“你怎麽說?”

池杏說:“我原本就是約了白檀來住一晚的,應該沒什麽吧!你有任務的話就先去。我不打緊的。”

明塹越聽越覺得不是個事兒,但還是沒有多言,假裝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別墅。

明塹一走,池杏就開始和白檀套近乎,又說:“你家在哪兒啊?離這兒遠不?我找天也上你那兒看看去?”

誰知,白檀雖然和池杏關系好,但仍然搖頭,說:“象牙塔不允許巫師協會以外的人進入。”

“不允許巫師協會以外的人嗎?”池杏絲毫不氣餒地說,“沒關系,我又不是人!”

白檀噎了一下:“……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不過,白檀還是沒有輕易被繞進這個“我不算人”的邏輯裏,只是說:“但也需要巫師協會高層的批準。”

池杏重重嘆了一口氣:“我一直以為白檀您是整個巫師協會地位最高的大巫!現在看起來,怎麽就一點兒自由的沒有呢?”

白檀微笑道:“所謂‘大巫’不過就是一個虛名。至于自由……無論是任何人,地位多高或是多低,都無時無刻不處于牢籠之中,根本沒有誰是完全自由的。”

池杏卻道:“雖然沒有完全的自由。但按照程度上來說,出行都那麽麻煩,也是非常不自由的表現吧?”

白檀平靜地回答:“我可以選擇不聽從他們的安排。但我沒有作出這個選擇。這也是一種自由。”

池杏也沒聽太明白,只能估摸出白檀的意思。按照白檀的能力,如果決定不理巫師協會的規定,那是誰也奈何不了他的。但他選擇聽從規矩。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是他自己選擇了“不自由”,這也算是一種“自由”……

池杏擰了擰眉,忽然想起明塹來,長嘆一聲,說:“明塹明明有能力擺脫家族的束縛,但在脫離家族之前卻一直過得很不自由……你認為,這是他的一種‘自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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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不是。”白檀道,“他處于一種無形的‘束縛’之中。他是不自由的。”

池杏發現白檀對于這件事不太避諱,十分坦然。池杏少不得大起膽子來,追問道:“束縛?是什麽束縛?你說過,小時候曾為他除過煞氣……和這個有關系嗎?”

白檀坦誠地回答:“是的。我記得,當時我的老師父還在,他命我給天煞兇獸施下禁咒,使他規行矩步,服從社會的約束,不至于淪為反社會的殺戮機器。”

池杏原本就大概知道這件事,但如今從白檀口中聽來,才算是真正确信。

明塹作為天煞猛虎,幼年的時候就十分兇悍。花斑夫人也是個不會帶孩子的,差點搞出血案。花斑夫人帶明塹去巫師協會求助,當時還在世的老巫師自感無力,便推出了同樣是孩子的白檀進行封印儀式。

雖然當時白檀還很年幼,但卻是天才兒童,在老巫師的指點下成功地給明塹設下禁咒。這個禁咒一直束縛着明塹,使明塹成為貓一樣溫馴的虎。無論遭遇到什麽,都逆來順受。

白檀沉吟半晌,又說:“如今想來,我也有點兒後悔。當時的我年紀太小了,并不知道該怎麽設限。更不知道一個心理禁咒可能對一個生物造成多大的影響。”

池杏想起明塹過去遵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規則,忍不住問:“你到底給他設了什麽禁制?”

“老師父叫我要讓他規矩、文明、溫和。我當時其實對這些事物本身也是一知半解,所以……”白檀說到這兒,還有點兒臉紅,便道,“我先給他立了一條‘要聽媽媽的話’……”

“……”所以這就是明塹一直被花斑夫人虐,還對花斑夫人那麽孝順的原因嗎?

白檀道:“後來,我又根據虎族的意思,加了一條‘遵循虎族族規’。之後,我又拿起一本思想道德修養課本,念了一些‘誠實’‘正直’‘勤勞’‘勇敢’……之類的價值觀。”

“……………………”池杏無語了好一會兒,憋了半分鐘,還是忍不住問,“那不能進行婚前X行為是咋回事呢?”

白檀沒想到池杏會問這個,蒼白的臉龐上染出幾絲紅暈,十分不好意思地回答:“呃……我們巫師的道德規範裏也有這一條,我就順便念出來的。其實我當時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草,居然是這樣。

池杏仍忍不住問:“那為什麽黑明塹并不遵守這些規則?”

白檀回答:“黑明塹是黑巫力點化的靈體,不受純白之力影響。”

“可是為什麽……”池杏頓了頓,“白明塹現在也……”

那些勤勞勇敢的池杏不敢說,但“婚前X行為”已經行過很多次了。

白檀截口道:“也不受我的規則約束了,對嗎?”

池杏驚愕地睜大眼睛:“你看出來了?”

“是我自己下的禁咒,我總是能有所感應的。”白檀微微一嘆,“他現在已經不受規則的約束了,我能感覺得到。”

池杏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白檀卻自顧自說下去:“這也是正常的。本來我也不希望他一輩子遭受這樣的約束。現在看來,他也沒有任何反社會的傾向,倒是挺好的。我想,也許他在之前已經建立了健全的價值觀和世界觀,所以現在即使沒有約束,也仍然是天真、善良的大貓吧。”

白檀都不知道,真正天真的是自己,這“善良大貓”兜裏還揣着?準備對付他呢。

池杏蹙眉,問:“他是憑什麽力量沖破禁制的?”

“心理禁咒十分強大,設下的時候使人無知無覺,但有一個最大的破綻……”

池杏想到黑檀的教誨,不自覺地截口道:“那就是如果受咒者察覺到咒術的存在,禁咒就會出現松動……如果受咒者意志力足夠強大,即使不會巫術也能将禁咒解除。”

“沒錯。”白檀看着池杏,點了點頭,沉默了兩秒,又說,“你也懂得這個?”

池杏心裏“咯噔”一聲,暗道:糟了!我忘了我是妖獸,可不能會這個啊!

池杏臉色沒變化,假裝平淡地解釋:“因為我也有聽說明塹中了禁咒的傳聞。所以我特別去打聽了一點相關的資料……這應該不犯法吧?”

“不必緊張。”白檀溫和地說,“我不反對妖獸學習巫術。”

池杏的心反而更緊張了: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是……是他看出來我會巫術了嗎?

池杏壓着忐忑的心跳,表面上神色如常地和白檀聊天,聊了一會兒,就帶白檀去客房,幫他安頓。

池杏想過,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白檀自己邀請他去象牙塔。現在看來,這個的可能性不大。

那麽說,就只能執行PLAN B。

所謂的“PLAN B”,就是偷摸進塔。

完成這個的第一步,就是确認象牙塔的位置。按照黑檀的推斷,象牙塔應該在某個隐藏的空間,可不是什麽打車能到的地方。前往象牙塔的最佳方式應該是特定的傳送陣。而白檀身上一定有這麽通往那個空間的線索。

問題就是,白檀全身被保護結界包圍,要怎麽樣才能摸到他身上去呢……?

——這就得靠黑檀了。

池杏暗中給黑檀發信息:“啓動PLAN B。”

對自己已被盯上懵然不知的白檀在客房裏放松地呼吸着,打開窗戶,遠眺山岚的景色。經常被悶在象牙塔的他,很少有這樣親近自然的時刻,心情也愉悅不少。

正在他放松的時候,一抹黑影從牆壁上爬出,像是蛇一樣靈活而快速地朝瘦弱的白巫師爬去。

幾乎是黑巫力出現的一瞬間,白檀就感應到了。

他猝然回頭,黑色的發絲随着他的動作劃出弧度,發梢在陽光下反射出明媚的光澤——每當他運用起白巫力的時候,身上總會鍍上這麽一層似有若無的白光。

“真是刺眼的光澤。”身為黑巫師的黑檀最讨厭這樣的光了。

白檀口念咒語,白光變得更強,他像是油畫裏的神一般,全身皮膚都透出白琉璃般的光澤。

在白光影響之下,黑影現出原形——赫然就是暗巫的樣子。

奪舍了暗巫,黑檀也敢大咧咧地出現在陽光之下了。

“是你。”白檀沉聲說。

黑檀背上了“暗巫”的鍋,舉起“暗巫”常用的武器,大力劈向白檀。

白檀站在那兒就能感覺到黑檀的來勢洶洶,心念數轉,說:“你不是——”

白檀還沒把話說完,就見池杏撲出來,化作妖狼原形,護在白檀身前,反裝忠地大喊:“暗巫!又是你!你想幹什麽?”

黑檀沒有池杏那麽大戲瘾,也不接話,更不想說臺詞,沉默地舉起刀就往白檀身上劈。白檀手中結法印,在結界內伺機反擊。卻不想面對黑檀的攻擊,白檀驚訝地發現屏障竟有些力不從心,黑檀大刀揮出三五下,白檀的結界就出現了無法修補的裂紋。

白檀心下暗驚:如此厲害!

他忙祭出法杖,口中念咒,一道雷光立即飛出,往黑檀身上劈去。黑檀以大刀抵擋,雖然身體不受傷,但仍被逼退兩米遠。

池杏是見過這一招的,就是這幾道雷差點沒把黑明塹劈成焦明塹。

池杏聽白檀念念有詞,知道他下一招要來個五雷轟頂,不知現在還沒恢複全盛期的黑檀能否抵擋。池杏忙叫起來:“啊!打雷!我好怕!”

白檀怔然,嘴中中斷了施法:“怎麽了?”

池杏說:“我就是想起了當年……”欲言又止。

說起當年,白檀頓感愧疚,便多了幾分遲疑。

黑檀趁勢舉刀再次撲來,刀舉至半空的時候,雷光閃動——原來剛才他竟吸收了白檀打出的雷電!

黑檀飛到天花板那麽高,大刀自上而下,裹挾雷霆之勢,從白檀結界的穹頂乍然劈下,只見雷光電閃,那由百名巫師傾力研制的、保護了白檀多年的結界轟然塌陷,白檀柔軟的肉身暴露在空氣之中。

唯恐白檀會閃躲,池杏趕緊撲到白檀身上,嘴裏喊着:“我來保護你!”

白檀大受感動,手指微動,給擋在自己面前的池杏加了一層保護障,又說:“你不是他的對手,快走!”

池杏戲瘾大發,餓狗要飯似的吼:“不!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我要是走了,怎麽給你拖後腿?

明塹一直潛伏在客房的屋頂,因為他潛行技能點滿,所以誰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然而,他倒是能把下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包括白檀的結界破碎,以及池杏的“要死一起死”。

明塹十分擔心池杏的安全,但又免不得紅了眼:他對奸夫竟情深至此?生死不離?

雖如此,明塹還是選擇救老婆——順帶救奸夫。

誰叫老婆要和奸夫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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