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陳宇達
屋內的溫度還在下降,嚴豔豔感覺自己背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冷得她都出現幻覺了,凍得她大腦空白,只剩下那張可怖的臉。
但真正讓她恐懼的,卻是一種熟悉感,一種自己好像在哪見過這個人的熟悉感。
那種熟悉不是來于身邊認識的某一個人,而是她這些天一直對着,看到幾乎印在腦子裏那種熟悉。
陳宇達的死太詭異,詭異到這些時日網上鋪天蓋地的讨論,為了知道背後發生的事,她調查了和陳宇達有關的一切,生日只是最簡單的,照片她更是收集了不少,從陳宇達小時候到長大,嚴豔豔幾乎可以說“見證”了陳宇達的成長,連續對着那些照片幾個日夜,她甚至對這個人熟悉到可以立刻在腦海裏描摹出他的模樣。
但在此時,她卻完全無法将眼前這張有七八分相似的臉,跟那些照片聯系到一起,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時候,才會讓一張原本清秀的臉,變成這樣一副破破爛爛的模樣?
但她不敢問,陳宇達也沒給她問出口的機會,他的手毫不猶豫直接掐上嚴豔豔的脖子,瞬間收緊截斷她的呼吸,憋住得嚴豔豔喉嚨裏發出“哬哬”的痛苦聲音。
但陳宇達明顯沒準備就這樣算了,掐緊的手還在收緊,嚴豔豔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開始發青泛紫,原本能發出的那求救般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她只能用尚有餘力的手朝許陸離他們的方向伸過去,眼睛也努力地往那邊看,看到眼珠轉到極限,眼眶裏餘一大片泛着青紅筋的白,卻依舊只能看見自己垂死掙紮般的手。
“差不多行了啊。”許陸離着實無奈,他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見到陳宇達,還這麽狂,而危樓看上去也沒有管的意思,“鬧出人命我要管的。”
陳宇達卻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依舊不斷地收緊自己的手。
“陳宇達!”許陸離見他不聽,直接起身過去捉住了他的手腕,陳宇達手上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音,兩人皮膚接觸的地方出現一大片黑紅的痕跡,甚至飄出腐肉燒焦的難聞氣味。
陳宇達是第一次跟許陸離接觸,他只知道許陸離吓人得很,但還是第一次接觸許陸離,被他這麽一捉,表情都扭曲了,被他捉住的右手力道松了一些,但左手卻不依不饒地掐着嚴豔豔,鐵了心要置嚴豔豔于死地。
許陸離只好抽了一下手腕上的繩子,用力掰開他的手,将腕上的銅錢手繩往前翻幾道,直接戴到陳宇達手上,這是他現在身上唯一的工具了。
但陳宇達還是不松手,眼看嚴豔豔眼睛都翻白,嘴唇也泛起青紫,許陸離只得擡手咬手指。
但牙剛碰到手指,沒來得及用力,就被危樓捉住了。
“別浪費了。”危樓附在許陸離耳邊,聲音溫柔地阻止他,差不多是下一秒,原本還嚣張地掐着嚴豔豔脖子的陳宇達忽然慘叫起來,危樓這才看向他,“我不是說過,離離的話,也要聽。”
陳宇達半個身體都被黑色的影子覆蓋,身體像塊布一樣被撕扯,臉上那些可怖的傷口開始滲出黑色的怨氣,好像要再一次被撕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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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達這才松了手,嘴裏吐出幾個破碎字:“對不……對……起……錯了……”
原本幾乎都要昏厥的嚴豔豔肺裏猛的灌了進去空氣,劇烈咳嗽起來,原本青白的臉咳得漲紅,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一時很難分清到底是咳出來的還是害怕的導致的。
“沒事吧。”林錦音坐到嚴豔豔身邊,擡手在她背上輕拍給她順氣,“所以說你何必作這個死呢,幹什麽不好,拿死人開玩笑。”
嚴豔豔聽她說,不知道該怎麽辯解,也辯解不了,但心裏的确非常害怕,這件事用颠覆世界觀來形容可能不太貼切,他現在就感覺整個世界觀都崩了。
“你們也不阻止的嗎?”許陸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有點無奈,“真出人命了怎麽辦?”
“不會,樓哥有分寸的。”林錦音似乎是習慣了,笑嘻嘻地回答許陸離的話,“A市死一個算一個,都要樓哥負責,他才沒那麽傻呢給自己增加工作,會控制在要死不死的時候出手的,到時候頂多就是暈過去而已嘛。”
許陸離無語了:“你們到現在還沒被人告簡直是奇跡。”
“誰說沒有。”林錦音面上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來,“要先有膽子,再者還得告得成不是?而且有時候,暈過去并不一定是壞事,你說對吧?嚴小姐?”
林錦音說着伸手拍了一下嚴豔豔的肩膀,就看她整個人一震,嘴裏發出一聲害怕的尖叫:“不要!!”
“怕什麽。”許陸離無奈笑起來,的确,就現在的情況來說,嚴豔豔還是暈過去好一點,睡醒了還能假裝這就是一場夢,“你不是想見他?”
嚴豔豔一聽眼淚流得更兇了,連連搖頭:“我不不、不想了。”她說話的時候身體一直盡力遠離陳宇達,往林錦音懷裏躲,“我想回去……”
“可以是可以,不過回去之後……”林錦音說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然讓他去你家坐坐,知道了嗎?”
嚴豔豔聞言臉色煞白,連連點頭:“不說!不說!我肯定不說!”
“好了,你就別吓人家了。”許陸離有點無奈,去拿了黃紙跟朱砂來,飛快畫了幾道符,分成兩份遞給嚴豔豔,給她解釋,“左邊這個是辟邪的,你拿回去之後在睡覺的地方貼上,右邊的是定魂符,貼身帶着,這幾天沒事多曬曬太陽。”
嚴豔豔看到那符時候還有點懵,有點猶豫,畢竟這麽多年的無神論者,以前看到有人拿這個給她,第一件事估計是打電話報警說有人詐騙,搞封建迷信,但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魔幻,她是真的相信許陸離拿的這符應該有效了——當然她也不敢不信,她還記得剛剛危樓是怎麽威脅陳宇達的,如果她的理解能力沒問題,那危樓估計也是個非常恐怖的人,要是得罪他……
許陸離基本算個和藹可親的人,看嚴豔豔都吓蒙了,非常貼心地問她:“需要我幫你叫車嗎?”
嚴豔豔趕緊搖頭:“我……我有車……”
“那你路上小心點。”許陸離說着看向林錦音,“你送她過去吧。”
“好——”林錦音拉着聲音,站起身朝嚴豔豔點了一下頭,“走吧?”
嚴豔豔立刻站起來,連滾帶爬地撲向林錦音:“走、走走……走……”
看人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去,許陸離忍不住笑出來,拉了拉危樓的衣服:“你員工都讓你帶你帶壞了。”
“那不然怎麽能顯得出你好。”危樓笑道,“以後再有這種事,別再自己過去了,容易受傷。”
“這難道不是你搞的?”許陸離無奈地指了指陳宇達,“你把他養在店裏,到底怎麽想的?你想幹什麽?”
“為什麽就得是想幹什麽?”危樓無辜道,“滞留人員嘛……”
許陸離淡瞥了危樓一眼:“你以為我會信?”
“離離,你變了。”危樓嘆氣道,“你以前從來不懷疑我的。”
“信你個鬼。”許陸離都想翻白眼給他了,雖然重新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別的不好說,危樓怕麻煩這事許陸離多少是看出來了,像陳宇達這種不肯走的厲鬼居然沒被滅掉,那幾乎可以肯定危樓留着他有用了,而這個用處,八成也跟他們一直在找的人有關。
“我本來就是。”危樓說着看了陳宇達一眼,吓得他一縮,這才伸出手去,“離離的東西。”
陳宇達聞言立刻去解許陸離剛剛戴在他腕上的手繩,那繩子已經把他那部分皮膚燙得看也看不見,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頭。但他一句抱怨的話也不敢說,把手繩交給危樓後飛一樣的速度直接逃回了樓上,危樓這才重新把手繩帶回許陸離手上,狀若無意問道:“今晚你也在這邊睡?”
許陸離點頭:“我整個暑假都準備住這了,怎麽?”
“不用回去收拾東西?”危樓問道,“衣服什麽的……”
“我室友會給我拿過來,再說現在都幾點了,怎麽可能回去。”許陸離本來只是在回答問題,後面又覺着哪裏不大對,奇怪地看了危樓一眼,“幹嘛?你晚上有事不能讓我看見啊?”
危樓:“……沒有。”
“跟陳宇達有關吧?”許陸離看他這樣,嘆了口氣,直接點破了,“要是想甩掉我,我勸你省點力氣,把我攪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危樓聞言沉默了。
許陸離看危樓這樣,暗暗好笑,這人說一直看着自己,到底是怎麽看,才能看出他弱不禁風需要人保護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許陸離看危樓是真的打定主意不開口了,只好自己主動點,幹咳一聲:“真不準備跟我說?”
危樓搖頭:“我換個地方,你今晚好好休息。”
“那我一直跟着你。”許陸離說着伸手捉住危樓的手,沒等他反應,抽開手上的紅繩,跟剛剛一樣直接一翻,就把手繩翻到危樓手上了,只是這次不像之前,那手繩接觸到危樓的皮膚後毫無反應,許陸離這才在上面虛虛畫了一道符,“這樣就拿不掉了。”
危樓是真的無奈了:“我晚上要做的事有點危險。”
許陸離聳肩,無所謂道:“我入行也不是一兩天了,說吧。”
危樓聞言還是不想說,不死心地扒了一下手上的繩子,但那繩子就跟許陸離說的一樣,“黏”在手上紋絲不動,他只好放棄:“那……行吧。”他說着嘆了口氣,“A市的鬼我都能管,那個家夥能在A市來去自由,可能性只有兩個,一他不是鬼,我們掌握的資料有問題,二是……他的移動方式。”
“移動方式?”
危樓點頭:“在A市停留的話我是會知道的,但我感知不到他,很可能是因為他不是通過常規手段進入A市的。”
“非常規?比如被人抓起來關在罐子裏嗎?”許陸離說着看危樓指了指地上,忽然明白過來,“你是說鬼門?臨時開的?”
危樓點頭:“如果是這樣,那他平時就應該在陰間,那說不定可以通過獻祭招魂的方式來做。”
“用他那個方法?”許陸離回想了一下那個陣,他應該是能複刻的,“你是想讓陳宇達當祭品?但是單純的祭品很難招到特定的人吧?還得有一個媒介……”
然而危樓卻是搖頭:“陳宇達……是媒介。”
許陸離這就不明白了:“那祭品呢?你想用什麽吸引他來?”
“祭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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