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

29

時間這種東西,對于郝春來說混亂不堪。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記得光. 屁股的陳景明,不是後來倆人好的時候那個清勁背影,而是幼年的陳景明。

但這怎麽可能呢?人的記憶據說不能早于三歲。

郝春赫赫地幹笑,攤開手,擺出一副找陳景明要東西的姿态。

陳景明不動聲色地望着他。“要什麽?”

“結婚證。”郝春咧開嘴角笑,一雙丹鳳眼裏有說不盡的涼意。“咱倆那本結婚證。”

陳景明又抿了抿薄唇。“哪本?你那本被你撕了。”

“哦,那就算了。”

郝春一臉無所謂,推開陳景明近在咫尺的臉,身子往後拱了拱,盤腿坐在病床上。他穿的那件病號服只能勉強夠得了他的身高,眼下他瘦的只剩下骨頭,病號服罩在他身上,便嫌太寬大了。

陳景明眼神往下溜了溜,語氣很怪。“為什麽突然想要結婚證?”

“剛才沒來得及看清。”郝春盤着腿,一臉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的,就像是當年跟他要作業本抄時一樣。

陳景明喉結滾了滾,再開口時嗓子沙沙的,語氣帶了點誘. 哄。“沒來得及看清什麽?”

“你啊!”郝春答的更加理所當然了。“從前一直想着,咱倆要是有天真結婚了,那天你該穿什麽衣服。”

“……是什麽時候的從前?”

“咱倆好的時候。”郝春答的依舊理所當然,答案卻模糊不清。

他們倆好了也有十年了。然後,又分手十年。

陳景明擡手,試探性地将手掌落在郝春肩頭。郝春扭了扭肩頭,沒推開他。

于是陳景明膽子更大了點,試探地按住郝春,然後猛地往前傾身。

一個惡狠狠的擁抱,把郝春臉埋入他懷裏。

郝春的鼻息聲突然變重,咻咻的,幾秒後他悶在陳景明懷裏笑了一聲。笑聲很倉促,又有點啞。他從前有把嘹亮的好嗓子,後來……不知道是不是藥吃多了,還是煙抽多了,現在有點煙嗓。

笑過後,郝春就推開了陳景明。

陳景明俯身看他。

“嗯,我那時候……”郝春啞着嗓子開口,唇皮都是灰白色的,但眼神還算亮,就是莫名透着股對什麽都不在意了的冰涼。“你那時候衣服都是我買的。我還送過你一盒內褲。”

“……嗯。”

郝春撩起眼皮仔細地盯了陳景明一眼,見他表情有點尴尬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笑。“那盒內褲,”他拿手比劃了下。“是老子專門照着你的尺寸,後頭開了孔。”

陳景明一動不動地望着他,臉騰地一下,蹿成了緋紅。

他有好多年沒見過陳景明臉紅了。

郝春目露懷念,盤着腿坐在病床,再看這間白牆都包着軟墊的特制病房似乎都沒那麽讨厭了。

“老子那時候就想壓你一次。”這回郝春唇角歪了歪,笑得露出兩粒小虎牙。“次次都你壓我,憑啥啊?對吧?”

陳景明薄唇動了動。

“別又拿那套來糊弄老子!”郝春及時制止他,歪着頭,眼神自下而上地撩他。“你丫就一次都沒讓過我!”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撒嬌的意味。

陳景明莫名高興,薄唇微分,也笑得露出了左邊臉頰一粒小酒窩。他唇雖然薄,上唇卻有個不明顯的唇珠,在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總顯得一本正經。現在他笑了,就終于有點青年俊彥的樣子。黑色西裝貼着袖口,手臂撐在郝春身側,似乎想圈籠住郝春。“阿春,我們和好吧?”

從前陳景明也總這樣哄他。

從前……郝春記得的從前有很多很多個,可惜都是碎片,稀裏嘩啦倒在鏡子裏頭。到處白亮亮的,鏡子裏頭套着鏡子,又像是無數個鏡子立在他面前,到最後就連碎片都變成了鏡子,刺的他心口疼。

按照慣例,郝春又準備進入那些個鏡子裏頭去摸索從前。

陳景明卻打斷了他。“門窄,你進不去。”

“什麽?”郝春一愣。他思緒被打斷了,還有點不高興。現在不比從前,他确實知道自己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再不抓緊點時間,他就快連陳景明都記不牢了。

郝春瞪着眼睛,上下左右把陳景明掃了一圈,狐疑地問他。“什麽門?”

陳景明依然俯身圈住他,俊臉微紅,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亮得跟黑曜石似的。郝春打量他,他便繃着臉任由他打量,借機又湊近了些,說話時氣息都似有若無地噴灑在郝春幹燥的唇邊。“我的門,很窄。”

郝春還是沒能聽懂。什麽門?陳景明哪來的門?從前……

陳景明俯身湊到了他耳邊,輕輕地補充了句。“我內褲上的孔不是你挖的麽?你挖過,你記得它的尺寸。”

艹!

郝春不想他那些個狗屁倒竈的碎鏡子裏頭的從前了。他忍不住翻着白眼嘟囔了句。“你爺爺說的,屁. 眼兒小的人最壞!”

陳景明臉紅的發燙,卻忍着不笑,輕輕地吻他耳尖。“阿春,那就是門。”

……郝春簡直不敢相信這麽流氓的話居然是陳景明說的!

他震驚地扭頭瞪着陳景明,一雙丹鳳眼現在明亮異常,清清楚楚地寫着不可置信。這家夥看起來一本老正經,薄唇微涼,氣息裏都透出股高級貨的味道。怎麽能、怎麽能這樣流氓?!

陳景明見他一臉呆傻,忙趁勢繼續吻他,右手摸索着往下,輕車熟路地替他剝開這件過于寬大的病號服,修長手指沿着他刻在脊椎骨上的蝴蝶刺青一路往下。

“阿春……”陳景明嗓子有點啞,誘. 哄更深。

郝春慌忙往後退了退,他一慌,就有點結巴。“你、你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陳景明低低地笑,膝蓋壓在病床上,一步步地爬向他。兩條手臂圈籠住他,吻一個接一個地沿着他脊梁骨那只蝴蝶刺青往下。

陳景明吻的很仔細,從他脖子後頭那只蝴蝶的觸須一路往下,直到尾椎骨兩側張揚的蝴蝶翼翅。

“……阿春,我愛你。”

郝春不吱聲。

他如今是個病人,病的還挺瘋。陳景明這句愛他、喜歡他,不過就是哄哄他。

他沒想到,陳景明居然會真的繼續往下繼續做。

郝春最後沒能忍住,哼唧了兩聲,舒服的喉嚨管裏都打着小哼哼。“這麽多年了,你、你丫的……還是這麽會伺候人。”

陳景明擡頭看他,毫不介意薄唇邊都是郝春噴出來的黏液。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更亮了,灼灼地倒映出郝春。“我只伺候你。”

郝春眼皮低垂,有點別扭,呵呵地幹笑了一聲。“你丫唬誰呢?”

白色的黏液沾着薄唇,在陳景明說話時不安分地跳了跳,看起來挺刺眼。“阿春,我沒有過別人。”

郝春強制自己不去替他擦幹淨。這麽高級的陳景明,蓋了禦窯戳的陳景明……不行,他得忍住自己的爪子。現在不比從前了,陳景明于他就是個路人。

可路人,也不會這樣專心致志地伺候他就是了。

郝春手指抽搐着痙攣了一下,眼皮垂着,慢吞吞地故意嘲諷道:“咱倆分手都十年了。”

“可我一直都只有你。”陳景明揚起臉,清勁有力的腿壓着他,緩緩地、一寸寸地試圖壓着他,努力想把他臉扳正。“我知道,你也只有我。”

郝春痙攣似地笑了一聲,嗓子發幹。“陳景明你以為你是誰?老子……”

郝春停頓了一瞬,突然想不起來那個押着他要結婚的男人叫什麽。

不過就隔着一天而已。

哦不,只隔着一夜。

時間流在郝春這裏再次混亂不堪,他陡然間煩躁。“放開我!”

郝春猛地擡腿,想要把趴在他身上求. 歡的陳景明踹開。

陳景明死死地壓住他,兩條手臂壓住他的手,俯身,臉對臉地湊近他的唇。白色黏液從陳景明的薄唇染到郝春的心口,一點點,一滴滴。

放肆而又下流。

陳景明吻住他的心口,薄唇微微叼起一塊皮肉,口齒不清地笑了笑。“阿春——這十年,你調查我,我也……一直都在調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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