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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梳子再次勾到接發的卡子,溫然疼得咧嘴。

“我來,幫你,接頭發,當心,梳。”慶姐用蹩腳的中文夾雜着簡單的泰語單詞,她拿過梳妝臺上的一把灰白色木梳,在溫然頭上輕輕順着。

慶姐幫她梳好頭發,溫然檢查了一下整體裝束:翠綠色短款緊身旗袍,下擺的開口一直快要延伸到胯骨位置,稍一走動私/密位置就若隐若現,媚态百出。黑亮的頭發一直垂到腰部,雖說是接的假發,但配上她水嫩的肌膚,倒跟真得似的。溫然湊到鏡子跟前,再刷了幾下睫毛,發現有些不對勁:口紅的顏色太淺。她從銀白色的手包中拿出一款烈焰般紅色的唇彩仔細的抹上,瞬間熒熒發光。

外面音響傳來《Nobody》的音樂聲,溫然不在意的瞥一眼化妝間的門口,大概還有十分鐘才能輪到她,她索性拿出手機聽音樂,聽的是接下來她要演唱的曲目,鄧麗君的《夜來香》。雖說觀衆都明白肯定整場都是假唱,畢竟大家的意向并不是聽歌,而是在泰國這樣的地方看她們這群特殊人類進行表演。但樣子也得做足,再不能出現兩個月前剛登臺那會兒口型都對不準的情況。

兩個月前。

她叫溫然,是一名死刑犯,死于槍刑。

死的那一刻,她對生命異常留戀,但又覺得自己一直都努力生活來着,也不算枉費20年的時光,希望十八年後又是一位好菇涼。

本以為二十歲的生命自此結束,沒想到一聲槍響,她竟然躺在了一搜郵輪的甲板上,身邊出現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她們美麗的就像妖孽,穿着豔麗的禮服,說着她完全聽不懂的語言,而且聽有些人的音色似乎是男人,但看着他們的臉,明明是幾位漂亮美女。

起初溫然以為或許這就是死後,只是為什麽腰部撕裂一般的疼痛,直到一位有着小麥色皮膚的的中年男士輪番用日文、韓文、中文問她話,她才恍惚明白,自己被救了。救她的人是泰國一個“金色劇院”的老板,主要經營“人妖表演”相關業務,他們的船只前往東南亞其他國家演出回程的路上遇見她,老板說當時她已經奄奄一息卻還死命抱在一塊木板上,而目前他們所處的方位是泰國境內。

可是,為什麽呢?

她的身體明明已經開了花,這會兒怎麽會在這裏?難道那槍是打在了她的腰上,然後瞬間發生了空間轉移什麽的,她逃離了刑場。最近某部韓劇中就是這麽玩的,沒想到她趕上這波潮流。

老板說她是生命的奇跡。

溫然被扶進船艙內的休息室時,透過大大的落地鏡看到自己的那一霎那,她愣住了。這的确是一個奇跡,奇跡到荒謬、奇跡到令人發指。她想一定是閻羅王喝大了,才會出現這種纰漏。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溫然停住腳步看着鏡子中的女孩,身體虛弱的原因,皮膚慘白如紙,嘴唇上也沒有一絲血色,大大的眼睛無神的耷拉着,睫毛上還能看到水漬。濕噠噠的黑頭發一直垂到腰部。身上穿着精致的酒紅色裹胸禮服。最重要的是身高,雖說之前的自己也算高挑,鏡子中瘦弱的女孩看起來卻有一米七三四的樣子。

溫然覺得自己很累,腰部疼痛劇烈,來不及過多的思考,她就再次暈得不省人事。

再醒來時,她是躺在醫院的床上,一名護士正在為她換吊瓶,泰國的病房和我國并無太大的區別,尤其是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應該全世界都一樣吧。護士看溫然醒了,沖她微笑,指了指門的位置手舞足蹈的做出吃飯的動作。溫然以為她餓了想要去吃飯,于是虛弱的點頭。護士再次指了指病床右側牆上的按鈕,說“help”,然後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溫然再次點頭。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有人推開病房的門,是一位身材豐盈的女孩,妝容比較重,幾乎看不清她本來的面目,溫然想起那天晚上在船上的經歷,不确定眼前這位到底是男是女。她又不是那種特別主動的人,秉承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她的視線輕飄飄的浮在女孩身上。女孩将手中的餐盒放到桌子上,對溫然的蘇醒表現出難以抑制的高興。

“你醒了?餓了沒,吃點東西吧。”

中文。女聲。香港人說普通話時的腔調,不太順溜。

溫然想努力坐起來,腰部卻還是鑽心的疼。女孩趕忙過來扶她:“你腰受了點傷,腫得很厲害,但還好沒傷到骨頭,休息一段時間應該就不難受了。對了,我叫陳默,你可以叫我默默。”

陌陌?溫然好奇的打量這個男人們都很喜歡的APP。

豐滿但不肥胖,算是性感的尤物。

“你叫什麽名字?是中國人還是華裔?你身上什麽證件都沒有,住院登記都麻煩了好長時間。”尤物發話,陳默姑娘看來并不沉默。

溫然微微搖頭,想起自己在船上醒來時說的第一句話似乎是:“我在哪裏?你們是誰?”

正當陳默對溫然連環轟炸各種拷問的時候,那天救她的劇院老板終于趕來。

“默默,她需要休息。”老板向陳默正色。因幹了十幾年旅游,接待那麽多中國游客,老板的普通話甚至都要比陳默好許多。

聽老板這麽說,陳默嘟起嘴極為不情願:“班老板,她好像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班老板皺眉:“小妹,什麽也想不起嗎?你試着想想,我們或許可以幫你找到家人,他們一定非常着急。”

“不用!”溫然幹脆的回答,聲音還有些許的沙啞。

溫然再次瞥向牆上的挂歷,時間是她經歷死刑後的一年,她迅速的理清思緒。她的确是死了,而靈魂附在了一年後這個落水死亡的女孩身上。至于這個女孩是誰,她也不知道,雖然有些許的好奇,但好奇害死貓。何況她将自己縮在烏龜殼中那麽多年,早已經對外界産生天然的壁壘,雖然看起來無堅不摧,但卻柔然的再也經不起任何打擊。

其實,她是,害怕。

已經死去,那就讓她安靜的離去吧。這是她的新生,或許那個女孩的靈魂也在另一個地方新生着。現在,她只是另一個和那個女孩長得很像的人而已,不再是溫然,也不再是那個女孩。

在醫院的時間,陳默經常來看溫然,溫然總是淡淡的,似乎把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什麽都可以無所謂。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進入金色劇院假裝人妖表演啊?”陳默跟溫然說了半天,她除了“哦、嗯、啊”這些語氣詞之外,完全一副“這事兒好像跟我沒多大關系”的樣子。

“為什麽呢?”

“嗯,我不告訴你。”陳默傲嬌起來一對酥胸都趾高氣昂的。

在醫院待了一周,溫然的腰傷已經好許多,班老板再來的時候,醫生通知他溫然可以出院了。溫然知道,自己住院的這段時間花了班老板不少錢,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對你好,別人也沒有義務對你好,溫然一直堅信這一點。

“我也進劇院表演吧?老板。我總得養活自己活下去。”溫然莞爾一笑,甚是撩人。

班老班和陳默相視一眼,陳默頭點得像撥浪鼓,對溫然表示歡迎。

但班老板畢竟是生意人,說實話,之所以那麽大方的給溫然付昂貴的醫療費,這一層的交易他并不是沒有想過。溫然雖然不比陳默美豔,但她那副冷冷的清心寡欲樣子,應該會是很多人喜歡的文藝範兒。

再加上她身高不錯,前/凸/後/翹該有的也都有,硬件條件算是過關。至于跳舞唱歌,不知道怎麽樣?但這也不重要,畢竟游客的目的更多的是看“人”。

“我會彈琴,可以唱歌,表演和跳舞不怎麽會,但我學得很快。您給我開工資,我慢慢會還上您的錢。”溫然不卑不亢的語氣倒把班老板說得一愣一愣,好像欠錢的是他一樣。

看班老板猶豫,溫然不顧嗓子還沙啞着,直接唱起歌來。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莺啼聲細唱,月下的花兒都入夢,只有那夜來香,吐露着芬芳,我愛這夜色茫茫,也愛這夜莺歌唱,更愛那花一般的夢,擁抱着夜來香,聞這夜來香,夜來香我為你歌唱,夜來香我為你思量,啊——啊——我為你歌唱,我為你思量……”

一曲唱完,班老板和陳默雙雙鼓掌,她沙啞的聲音唱起這首歌恰到好處,這也正是她的聰明之處。班老板鼓掌,一方面是為歌聲,另一方面卻是為唱歌的人,這種不顧一切的勁兒,倒有幾分像他那可憐的女兒。

沒有人再問過溫然的名字,都跟老板一樣“小妹、小妹”的叫她。但畢竟國籍不同,生活習慣和所接受的文化也不同,再加上語言又不通,就很少有可以聊的共同話題,雖然已經在金色劇院工作兩個月時間,溫然和其他人一直沒有太多的交集。

有些小妞總是背後對她議論紛紛,但也并無惡意啦,無非是猜測她的真實身份,畢竟她被救上來那晚所穿的禮服足足能頂她們幾乎半年的收入,指不定是哪位落難的公主。

對此,溫然不甚放在心上,而且樂得清淨。只有當室友陳默扭着電臀在客廳大跳拉丁舞時,她才微微皺眉,眼神中的寒氣吓得陳默立刻關掉音響,還将食指含在口中,性感而又嬌羞的說一聲“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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