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是人是妖? …

這限水一限就是半個多月,家家的地都不夠澆,玉米秧子都是蔫頭耷腦的,村民們眼看着莊稼一天不如一天,都心焦的厲害。

但天旱是誰都沒辦法的事兒,錢也籌了,雨也求了,可除了三四天前下了一場不到半個鐘頭的雷陣雨,老天爺連個噴嚏都沒打。

比起其他家的地,馬科家的情況可以算的最好的,雖然不及往年的情況,但勉強還說得過去,全村人都覺得稀罕,但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領,最後一致肯定馬科家的地八成是塊福地。

即便如此,定邦還是愁眉不展,這天白天去地裏除了草,回來後對馬科道:“玉米全靠水,如今這麽旱,秋天的收成恐怕好不了。”

馬科安慰他道:“沒事兒,家裏的糧食還有一些,就算玉米欠收,冬天還能再種一季小麥,中間靠着城裏的豆品店,應該也能推過去了。”

馬定邦嘆氣道:“我原不大會種地,家裏的莊稼都長的不及別人家好,這一個多月不知怎的剛好了起來,如今……唉!”

“別想那麽多了,盡人事聽天命,做事麽,對得起自己就行。”

自從限水以來,劉曉東又恢複了晝伏夜出的習慣,只是大概變了約會地點,馬科再也沒聽到過他的妃子們叫春的聲音。

這天天氣熱的要命,晚上馬科早早便洗完澡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陣嘈雜的喊聲驚醒,初時還當自己在做夢,定了定神才發現哪聲音好像是村頭水閘的方向傳來的。

聲音越來越大,貌似是往村裏這邊過來了,馬科感覺有點蹊跷,披着衣服下了床,掀開窗戶看看,只見院牆外不遠處火光一片,人聲鼎沸,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一般。

“怎麽了?”馬夫人也被驚醒了,跟吳嬷嬷站在廊檐下疑惑地眺望。

馬科理好衣服跟了出去,道:“不知道……我出去看看吧。”

“可別了。”定邦提着件短褂沖了出來,“我去吧大小姐,你們在家等着就行。”

馬科女裝身份,半夜三更出去确實不太方便,便道:“你可小心點兒,萬一有人打起來,趕緊脫身回來,可別被誤傷了。”

“我省得。”定邦提了把鋤頭往外走去。

外面喧嚣依舊,一家子都忐忑不安地站在院子裏,等了半個小時,定邦回來了,一進門便道:“有人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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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馬科不解,“偷什麽水?”

“最近咱們村和王莊不是輪流着開水閘麽,今天本是輪到王莊東頭開水閘,也不知道是誰,竟半夜溜進了壩上,将咱們這邊的水閘也開了,流了半宿。”

“啊?”馬夫人驚訝,“誰啊,這麽大膽子?可有人看清麽?”

“那人放了幾個時辰的水,又偷偷跑去關閘,被上夜的人發現了,打了一鋤頭,沖上去要抓,卻一閃就沒了,連長相都沒有看清,單看見個背影。”定邦說的繪聲繪色,“據說那人是個很魁梧的男子,衣着十分怪異,上衣只到腰上這麽長,頭發也很短,行動迅捷無比。有人說搞不好是山裏的妖精——常人哪兒能溜進壩上那開閘的房子呢,門都鎖着,又沒有窗戶,光在牆上有個拳頭寬的裂縫。”

身材魁梧、衣着怪異、頭發很短……

一瞬間,馬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腳冰涼,一把抓住定邦的胳膊:“他人呢?”

“啥?”定邦一愣。

“那個偷着開水閘的人呢?”

“不、不知道啊。”鮮見馬科如此緊張的表情,定邦吶吶道,“上夜的人說,那人身手快的很,雖然被鋤頭打中了,還是很敏捷,他們連話都沒來得及喊人就溜了,前後不過眨眼工夫。”

“我出去一下。”馬科二話不說立刻往門口走去。

“阿珂!”馬夫人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大半夜的你做什麽去,還不快回去睡覺。”

“我出去看看就回來。”馬科心煩意亂地敷衍了一句。

“不許去,外頭亂哄哄的,人多手雜,再說若那偷水賊真是妖精所變,難保不會傷人,你湊什麽熱鬧,乖乖給我回屋去!”

馬科本是一時沖動,定了定神,知道自己這樣肯定出不去,沒的倒惹得馬夫人擔心,便妥協道:“是,娘。”

一家人各自回房休息,馬科聽了定邦的描述心急如焚,自然睡不着覺,單靜靜坐在窗前等着。不一時聽得外面嘈雜的聲音漸漸消失,思忖着追捕圍觀的村民大約都已散了,便悄悄起身,打開門闩溜了出去。

此時不過淩晨兩點多光景,夜空晴好,明月高懸,星光璀璨,村裏一片靜谧,間或只聽到一聲低沉的犬吠。

村路崎岖不平,馬科腳下只是一雙薄底布鞋,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灌溉渠旁邊,只見水閘邊黑黢黢一片,不見半個人影,四個水口已被關了三個,唯留一個眼子還汩汩流着河水。

夜風凄冷,出門時匆匆挽起的長發被風吹散了,亂紛紛披在臉上,馬科的心卻比發絲更亂。

沒有錯的,一定是有人穿越了,但他是誰呢?會不會是劉曉東?

也許不是吧?自己都穿越過來半年多了,如果他在,且就在自己附近,不可能這麽久都不出現啊……

“劉曉東!”馬科站在水壩上低聲喃喃,“東哥……”

沒有人應聲,回答他的只有河水流過水壩的嘩嘩聲。

在壩上站了一會,馬科嘆了口氣,摸着黑深一腳淺一腳地又往回走去。

不一時走到自家田邊,只見田裏的玉米已經長到了半米多高,一陣風吹過,嘩啦啦直響。

馬科茫然在地頭上站了一會,腿有點酸了,于是便蹲在了田埂上,抱着雙膝怔怔看着地上的泥土。

有個不知名的小蟲子從草梗下面爬了出來,剛走兩步,一大滴露水從旁邊的玉米葉兒上滴了下來,“啪”一聲砸在了它身上,将小蟲攪入了一團污泥之中。

小蟲在泥濘裏掙紮了半天也不得上岸,馬科忽然覺得它跟自己挺像的,明明好好地走在路上,忽然天降橫禍,身陷泥淖,掙紮不休,卻不得脫身,連個拉自己一把的人都沒有,孤零零多麽可悲……

“可憐的家夥。”馬科折了一截草杆,撥拉撥拉将那小蟲從泥潭裏撥到了一邊的平地上,小蟲彈了彈腳上的泥,施施然走了。

馬科的心情好了些,拍拍手站了起來。因蹲的久了,一時頭暈打了個趔趄,一腳踩進了旁邊的草叢,一落地愣了,擡腳一看,布鞋竟已透濕。

怎麽回事?馬科看了看隔壁鄧六娘家龜裂的土地,完全不明所以。

按理明天才輪到這邊的水閘開,地已經三天沒澆了,最近又沒有下過雨,地邊上怎麽可能有這麽深的積水?馬科納悶極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馬科圍着自己的田地轉了一圈,驚訝地發現繞着田地竟然有一道十分隐蔽的壕溝。那壕溝從遠處的水閘蜿蜒引來,很窄,多半路程都隐藏在雜草當中,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白天定邦剛翻過地,田裏的土壤十分松軟,暗渠引來的河水一流進地裏便滲了下去,因為灌溉量把握的極好,面上看來倒幹幹的,想必到了白天太陽一曬,根本看不出澆過水。

馬科站在田間徹底愣了,那偷水的人,目的竟然是為了灌溉自己家的田地!

如果他真是穿越來的,如果他真是現代人,如果他對種地這麽在行,能如此準确地把握水量,還能這麽不顧死活地幫着自己……

除了劉曉東,還會是誰?

“劉曉東!”馬科心情激蕩,忽然大喊一聲,“你給我出來!”

喊聲遠遠傳了開去,不一時一個睡眼惺忪的老農從隔壁地裏的土屋裏鑽出頭來,吼道:“誰啊!大半夜的喊什麽,讓不讓人睡了?!”

待看清是馬科,打了個哈欠道:“原來是你,馬姑娘,大半夜你一個人跑地裏做什麽,是為了偷水賊的事麽?你一個姑娘家就別操心了,趕緊家去吧。”

馬科呆呆站着,悵然不語。

老農撓了撓頭,勸他道:“劉曉東不就是你那只貓麽?丢了?不會吧,那小東西比猴兒還精呢,怕是跑出去玩兒了吧,它天天在田裏厮混,不會丢的,說不定過會兒就家去找吃的了。”

馬科嘆氣,頹然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多謝大叔。”

“快回去吧。”老農揮了揮手,鑽回土屋裏接着睡了。

馬科無精打采回到家裏,倒在床上卻一直睡不着,太陽穴突突直跳,所有的念頭都跟打亂的絲線一般纏在一起,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

好不容易迷瞪過去,還是睡不踏實,恍惚間夢到自己回到了現代,正參加心理咨詢師考試,也不知哪個腦殘出的卷子,居然是他媽法語的,一個字也不認識。

正急的抓狂,一擡頭周圍的環境忽然變了,成了上島咖啡,三角鋼琴的演奏如泉水般淙淙流過,讓他焦躁的情緒漸漸平和下來。

一擡頭,馬科悚然發現前女友小麗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妝容精致,一臉無情地道:“馬科,咱們分手吧。”

聽到“分手”二字,馬科先是愣了,本以為自己肯定會心如刀絞生不如死什麽的,意外的是什麽都沒有,甚至還有點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我喜歡上別人了。”小麗說,“還記得上次東哥過生日來過的那個張博士麽?唱張學友的歌賊好那個,我們交往了兩個月了,上周他拿到了Offer,我打算跟他去伯克利陪讀。”

“……”馬科張着嘴,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哀愁,心情那是相當的複雜。

“對不起。”小麗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歉疚,“這事兒我不該瞞着你,劈腿是我不對,可這兩個月來我心裏也不輕松,挺猶豫的。不過昨天張博士他跟我求婚了,所以……我決定還是要離開你,馬科,咱們好說好散吧。”

“恭喜你。”語言功能終于回來了,可馬科一張嘴把自己都吓着了,難道不是應該說“不要離開我”、“你們狗男女去死去死”之類的麽……

“你是個好人。”小麗掏出一張好人卡,溫柔地貼在馬科腦門上,一臉誠懇語重心長地道,“可是我們不合适,而且……這麽久了,你該明白,有人比我更愛你。”

“啥?”馬科有點暈。

“你該仔細想想。”小麗拿起手袋準備走人,“誰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刻無一例外地出現,誰會丢下上百萬的生意義無反顧地站在你身邊,誰會……會給你的女朋友介紹對象……”

“啥?”馬科囧,一把扯住小麗,“你說啥?誰給你介紹對象了?”

“非禮啊!”小麗張開血盆大口狂喊一聲,馬科吓的一哆嗦,下一秒,小麗忽然變身李小龍,一個利索的後擺腿踢在他頭上,“啊打——”

“啊!”馬科大叫一聲彈了起來,狂喘了半天氣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場夢,一時頭疼欲裂,哼唧一下又倒在了枕上,喃喃道:“我草,什麽亂七八糟的……”

正躺在那勻氣兒,忽聽外面大門被人拍的山響。

誰?

馬科一愣,下意識覺得這敲門聲跟自己有關,剛跳起來想出去開門,隔壁定邦的房門響了,接着是他驚訝的聲音:“劉曉東……大小姐,大小姐!”

劉曉東?

一絲不良的預感悄然浮上心頭,馬科摸了摸身邊,小貓果然還沒有回來,忙下了床,推開窗戶問:“怎麽了?”

“劉曉東死了!”定邦手裏拿着團黑乎乎的物事,道,“誰把小貓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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