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鐘可可,你是傻瓜嗎?

同寝差不多一年,這還是張凱和劉希第一次看到姜遇橋發火。

無論何時都禮貌疏淡的一個人,動起怒來的威懾力卻不容小觑。察覺到這個玩笑大概也許真的不好笑,張凱和劉希尴尬地對視一眼,同時閉上嘴。

恰巧這時,姜遇橋手機響了。

像是在靜默的湖面中劃過一道清晰的水痕,僵硬的氣氛應聲而破。

看到來電人,姜遇橋收回心神。

無心在這兩個人身上浪費口舌,他拿起手機快步走進陽臺,關上門。

手臂搭在欄杆上,姜遇橋神情略顯緊繃,按下接聽鍵,下一秒,聽筒那頭傳來一道帶着力量感的男聲,“喂,是我,鄭良。”

握着欄杆的手指收緊,姜遇橋喉嚨發幹,嗓音像是含着沙,“我知道。”

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緒,鄭良松垮地笑了下,“別緊張,就是來跟你說點兒不重要的線索。”

聽到“線索”,向來沉靜素淡的眉目,微不可查地蹙了一瞬。

清晰的喉結随着吞咽,在細白的脖頸間滾了滾,姜遇橋側過身,任晚風拂面,輕抒一口氣,“他回童安了?”

靜默一瞬。

鄭良嗯了聲,“應該是,但不确定。”

姜遇橋垂着薄薄的眼簾,冷調的暮色下,那張白皙無暇的臉俊美又冰冷,凜得不似人類。

“就是我手下的人,發現墓園那邊有了點兒動靜,”鄭良語氣吊兒郎當的,“懷疑是他回來掃墓。”

“至于別的,沒發現。”

“那家夥反偵察能力太高了,你也知道,跑了這麽多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抓住的。”

這話像在解釋,也像在安慰。

早就料到這樣,姜遇橋并沒有過多反應,不輕不重地應了聲。

“你也別太往心裏去。”鄭良勸慰的聲音落在耳邊,“這麽多年了。”

笑了笑,男人半開玩笑道,“不過你也可以考慮考慮童安,這地兒真挺好,你來了還能找你喝酒。”

聽到這句,姜遇橋終于笑了。

卻又不知為何,突然想到鐘可可那張無辜又可愛的臉,還有老爺子前兩天對他說的話——

“可可對你的依戀很深,我知道,但現在不是時候。”

“你們兩個大了,不像以前。”

“遇橋,你是個好孩子,很多事她不懂,但你懂。”

“爺爺就這麽一個孫女,我希望她未來能輕松。”

“……”

仿佛一根軟刺紮在心口,姜遇橋的嗓子好像突然被堵住。

直到耳邊傳來鄭良的話,“其實當醫生也挺好,不用非得當博士搞什麽研究,你自個兒想想,我這邊還有點兒事,不跟你說了。”

思緒被拉回神,姜遇橋抿了抿唇,回了聲“好”。

鐘可可回到家時,爺爺已經做好了紅燒排骨。

但因為姜遇橋,她連最愛的菜都沒什麽胃口,草草吃了半碗飯,便抱着那袋巧克力回了卧室,平躺在床上。

她安靜地看着天花板發呆,心裏翻來覆去都是公交站下的那一幕。

其實她沒打算問出最後那個問題的。

但在那一刻,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突然就那麽問了。

鐘可可把當時的行為歸吝于盲目自信,而這種自信,大抵源于兒時相伴過的底氣。

天花板上的吊燈有些刺眼。

鐘可可翻了個身,思緒不自覺陷入那段沒有任何人分享過的,只屬于他們倆回憶。

在來到大院之前,姜遇橋不叫姜遇橋,他叫姜默,沉默寡言的默。

人如其名,十三歲的小少年自閉且孤僻,一張俊秀漂亮的小臉上,永遠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無論誰跟他說話,他都不會回應。

大院裏所有小朋友都說,姜遇橋是個怪胎。

但鐘可可卻不這樣覺得。

她第一眼見到他,就喜歡得不得了。

那會兒大院的那棵參天大樹還沒被伐掉,十三歲的小少年在夏日午後,拿着一本外國名著,躲在那裏認真翻閱。

日光被枝葉剪碎,落成一地細碎又斑駁的光影,悶熱的風拂過臉頰,幹淨的白襯衫随風微顫。

很奇怪。

明明是那麽美好的畫面。

卻沒有人願意靠近。

後來,鐘可可才從爺爺口中得知姜遇橋家裏的事。

姜遇橋的父親是律師,母親是老師,他有個弟弟,叫姜萊。原本是很幸福的家庭,直到他的父親為了錢,打了一場“女學生被性侵”的官司。

被告是當地有錢有勢的富二代,原告則是普通人家,那個女學生的父親,還是姜遇橋的數學老師。

看起來很樸實的一個人。

很愛自己的女兒。

當他得知對方律師是自己學生的父親時,他還親自帶着禮物去上門拜訪。

姜遠表面和氣,背地裏卻早已做好給姜遇橋轉校的準備。

不出意外,姜遠贏了這場官司。

因為證據不足,和對方辯護律師的能力問題,那個富二代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反倒是女學生被扣上了“婊.子,拜金女,賤”等侮辱性的詞彙。

沒多久,女學生就跳樓了。

數學老師好幾天都沒來上課。

然而那時,小小的姜遇橋什麽都不懂。

只知道忽然有一天,身邊的人都開始孤立他,欺負他,再後來,就有許多記者和陌生人,圍在他們家的別墅門口,拿着各式各樣的相機,瘋狂拍照。

原本應該上學的一天,就這樣被堵在了家中。

媽媽抱着小兒子姜萊掩面哭泣,爸爸則在家裏焦躁地來回踱步,打着電話。

姜遇橋在那一刻,才漸漸明白學校裏的同學罵他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他的父親,為了利益,把別人害死了。

無言的恐懼占據了他單薄的軀體。

姜遇橋第一次對父親産生了排斥。

“那後來呢。”小小的鐘可可似懂非懂,想讓爺爺繼續講下去。

但老爺子沒有,他只是愛憐地摸了摸鐘可可的頭,告訴她,姜遇橋是很好的孩子,你不可以孤立他。

鐘可可當然不會孤立他。

那是她見過的最漂亮最幹淨的哥哥,他不會說髒話,也不會流臭臭的汗,她想跟他玩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孤立他。

小孩子的喜歡是純粹的。

鐘可可不記得自己用什麽方法粘上姜遇橋,只記得某個風雨交加的夜裏,她趴在床邊,手作喇叭狀,對藏在被子裏的姜遇橋道,“遇橋哥哥,別哭啦,我這裏有好多巧克力,你要一起吃嗎?”

就這麽翻來覆去地重複。

姜遇橋終于聽煩了,一把掀開被子,露出一雙哭紅的眼睛。

鐘可可被他瞪着,卻還是呲着小白牙對他說,“要吃嗎,香草味兒的。”

就是從那天起,鐘可可才知道,姜遇橋不是啞巴。

雖然有些沙啞,但他的聲音還是像清泉一樣好聽。

他說,“鐘可可,你是傻瓜嗎?”

那冷淡又厭煩的模樣,和現在相差無幾。

每次鐘可可想起來,都在想,那個時候的她是不是真的那麽煩。

不過,有一點,她倒是從未想過。

那個陰郁自閉,眼神裏充滿戾氣的少年,被她年複一年地煩着,就這麽長成英俊挺拔的模樣。

他是所有女生的美夢。

也是鐘可可無可替代的參天大樹。

……

記憶像是絲線一般被拉扯回來。

鐘可可一擡眼,就看見手機來了新的消息,是鐘父的。

她随手點開,發現鐘父轉了兩千塊錢給她,【寶貝,最近工程比較大,我跟你媽媽暫時沒辦法回來,就提前給你發生日紅包,讓你開心一下。】

鐘父和鐘母都是考古學家。

有時候一出差就是半年,鐘可可早已習慣,并沒有什麽不開心,反倒因此想到她送姜遇橋的那塊手表,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

這麽想着,她不受控制地點開姜遇橋的微信。

界面還停留在她質問的那一刻,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回複,哪怕一個标點符號都沒有。

她突然不那麽想發了。

可不發,她又很好奇。

好歹也是準備了一個月的禮物,她還是想得到一些反饋的。

就這麽糾結了好半天,鐘可可一咬牙,随便打了三個字過去,【喜歡嗎】

本着愛回不回不回拉倒的心态,她迅速把手機丢在一邊,卻沒想到不過一秒,對話框裏就彈出一條語音信息。

“……”

居然回複這麽快。

鐘可可呼吸一滞,不由自主點開。

下一秒,姜遇橋沉靜又磁性的嗓音,像是帶着蠱惑般順着聽筒傳了出來——

【謝謝可可,我很喜歡,但以後不要再這麽破費】

聽到這句話,鐘可可先是深吸一口氣,繼而腦袋紮在被子裏,發出類似土撥鼠一樣,“啊啊”的叫聲。

後面的話她都沒聽進去。

這一刻,她的腦子裏只有那一句,我很喜歡。

生日禮物一送出手,鐘可可仿佛完成某種儀式,心突然靜了。

也沒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倒是真的開始認真學習,一連幾天,她上課都沒有溜號,老師留的作業也都按時寫。

但基礎打得不好,作業完成度并不高。

倒是她的宿敵卓亦凡,自打上次被找家長後,每次小測驗分數都水漲船高。

不過,卓亦凡并沒有在鐘可可面前炫耀,一是因為鐘可可身邊圍繞着一群看她不順眼的小弟,另一方面則是她之前在鐘可可面前吹的牛逼翻車了。

按照以往的尿性,鐘可可早就找機會嘲諷了,但眼下,她腦子裏就只有期中考那件事。

姜遇橋答應過她的。

只要期中考到前三百,他就會好好回她微信。而除了上次感謝她生日禮物的那條語音後,姜遇橋再都沒有回複過她。

鐘可可告訴自己,這是他的激将法,另一邊又免不了為考試焦慮。

她想問姜遇橋複習方法,但又莫名執拗着不願開口,擔心他不回複自己,又擔心他小看自己。

那種酸澀又複雜的情緒,搞得她周末根本無心複習。

思前想後,只能給周明月發信息,【我學不下去了,帶着作業陪我去星巴克吧,順便再買倆複習資料。】

周明月:【?你确定不是為了出去玩嗎?】

鐘可可:【玩個屁的玩老子要急死了。】

周明月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鐘可可懶得跟她解釋,随便收拾了一下拎着帆布包出了家門。

半小時後,倆人在凱越一樓的星巴克相聚。

本來想在那兒學習的,但一看都是人,也沒有什麽舒服的地方,二人就繞了個彎兒上了三樓,打算去書店找個位置。

結果半路遇見了吳立昂。

吳立昂正要過去和朋友吃牛排,看見二人,驚喜得像是撿了錢,“哎呦,這不我大哥嗎!”

鐘可可肩膀被拍了一下,轉頭就看見高高瘦瘦的吳立昂站在自己面前。

周明月也很驚訝,“卧槽,這什麽緣分,出來寫個作業也能碰上。”

吳立昂嘿嘿一笑,“那是啊,和我老大緣分多深呢。”

說話的期間,他一直注視着鐘可可。

鐘可可:“你也來學習?”

吳立昂眉頭一跳,“學習?來這兒?我瘋了?”

鐘可可懶得廢話,拉着周明月就走。

吳立昂二話不說趕忙上去拉二人,“學習學習。”

鐘可可臉色這才好了點兒,“怎麽,你要跟我們一起啊。”

吳立昂撓了撓後腦勺,“那不能,但我可以請你們吃個飯。”

周明月正好沒吃飯,眼睛都放光,“行啊。”

鐘可可看向周明月,一臉“你認真的嗎”。

“不吃白不吃啊。”周明月理所當然地拉着鐘可可,“吃完了再學習才有勁嘛。”

“對啊,”吳立昂看着鐘可可,笑得像要開花,“吃飽飯才有力氣幹活。”

就這樣,鐘可可被二人帶到四樓的西餐廳,而原本約好和朋友一起吃的吳立昂則因為鐘可可,幹脆地放了朋友的鴿子。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這家很貴的西餐廳是吳立昂叔叔開的。

趁着吳立昂去給兩個人點特制沙冰的功夫,周明月神色暧昧地看向鐘可可,“吳立昂對你不錯啊。”

鐘可可低頭看着英語單詞。

随口應了聲,“啊,還行吧。”

“什麽叫還行,”周明月撇了撇嘴,“我看明擺着就是喜歡你。”

聽到這話,鐘可可表情變了,“別放屁。”

周明月瞪她,“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吳立昂看你的眼神兒都放光你不知道啊。”

“……”

鐘可可啼笑皆非,“你在胡扯什麽,我跟他就是朋友。”

周明月才不相信這個說辭,“其實他條件真不錯,個子高,長得也還行,家裏還有錢,據說學習成績也是中上游。”

忽然想到什麽,她眉毛一擡,“不然等會你有不會的地方問問他。”

鐘可可沒好氣兒地剜她一眼,剛想說“你清醒清醒”,可話還沒說出來,視線就在前方不遠處定格。

隔着兩排餐桌,靠窗的位置。

卓亦凡正在低頭認真地填寫着菜單,而她的對面,坐着白襯衫圓領T,看起來纖塵不染的姜遇橋。

浸泡在陽光之下,男人眉目淺淡,氣質清冷如松。

似乎聽到卓亦凡說了什麽,他很輕地笑了笑,跟着,修長白皙的五指拿起旁邊的水杯,很淺地抿了一口。

喉結湧動。

劃出一道性感的弧線。

鐘可可怔怔地望着他,聽見胸口裏有什麽破碎掉。

“要我說啊,你們趁着這個機會相處相處,說不定你就來電了,說不定你就因為他,放棄姜遇——”

後面的“橋”字還沒說出來,周明月發現鐘可可的表情不知何時凝固住。

感受到某種死亡氣息。

周明月順着她的目光,轉過頭。

看見眼前的一幕,她心口重重一跳,“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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