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劍中靈有情四 他的龍身依然被放肆地羞……

靜夜沉沉, 窗外流光藹藹。

溶溶的冷光從窗外透進來,照在姜如遇身上,她整個人都呈現一種近乎病态的蒼白。凝冰笛被抵在她唇邊, 姜如遇輕輕一奏, 晚風忽起,笛聲滌蕩, 宛如枝頭被吹散的白雪, 在長空下都顯得聖潔無比。

普世的觀念大多認為,只有邪魔外道才會以血練功, 照理, 姜如遇的笛聲不應該那麽純粹。

可她的笛聲偏偏聖潔, 那是因為姜如遇劍心澄澈通明,她不靠丹藥、靈石、法寶,每一階修為的提升都靠她的悟性和劍意, 她若不是堂堂正正的劍修, 世上還有誰是?

以燃血之法修煉,不過是她經脈被毀後尋求到的唯一出路。現在燃血之法替代了經脈的作用。

姜如遇手指屈起,一道劍氣彈射出去,将窗戶掀開。撲棱撲棱幾聲, 一只拖着長尾的、帶有青鸾血脈的六尾驚羽鳥從窗外飛進來,鳳凰為百鳥之王,姜如遇的凝冰笛将冰鳳威壓傳達出去,自然能召喚鳥族妖獸前來。

六尾驚羽鳥飛到姜如遇面前, 盤旋一圈,從爪上滴出一滴鮮血,這滴鮮血蘊含靈力,化作一團淡光, 悠悠飛入姜如遇的體內。

随後,六尾驚羽鳥振翅飛走。

六尾驚羽鳥一滴鮮血自然不夠,但姜如遇并不願意她每一次使用燃血之法後,都得靠着威壓殺死一只高階鳥族妖獸彌補自己的血。她情願只要一滴血,這樣,不會損耗別的鳥族妖獸,她使用燃血之法的虧空也能補回來,只是需要更多時間。

漸漸的,姜如遇收集了十多滴血,她身上一直籠罩着淡淡的靈光,眉宇間的冰冷被更多的蒼白取代。這個時候的姜如遇是最脆弱的時候,這也是她選擇在燈月峰召喚鳥族妖獸而不去其他地方的原因,這裏安全。

驀地,一只修長有力、仿佛泛着魔力的手出現,他精準地捏住一只鳥族妖獸的翅膀。随後,空氣中泛起一陣輕微細小的靈力波動,姬清晝出現在原地。

“不是快死了?”姬清晝生就一張冷傲孤清的臉,恍然如神祗,只是他雙眼沉如深淵,如同能将人吸進去,這不像是神祗那樣無欲無求的眼睛。

姜如遇不會被姬清晝的臉迷惑,這條魔龍疑似月魔界之主,對修真界抱有赫赫野心。

他冒然出現在這裏,就連玄陽宗的護山大陣都沒有響。

為什麽他要來這裏?

姜如遇已經把凝冰笛放下唇邊,戒備地看着姬清晝,按照她在天南姜家聖地得到的信息,魔龍被封印就是冰鳳所為,冰鳳是魔龍的唯一克星,所以,這條魔龍現在忽然出現,是為了殺死具有鳳凰靈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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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一刻,姬清晝的身形就出現在姜如遇床邊,姜如遇下意識以凝冰笛格擋,凝冰笛上殘餘了上古冰鳳的威壓,然而,這時候的姬清晝并不忌憚冰鳳的威壓。

他捏住凝冰笛笛身手腕一旋,姜如遇手中的凝冰笛便飛了出去,重重地嵌入牆壁中。

與此同時,姬清晝如鐵鉗一般的手掐住姜如遇的脖子:“別來無恙。”

姜如遇脖子被掐住,有些無法呼吸,這條魔龍的作風一如既往。她現在呼吸不過來,體內靈力也沒有,就連被召喚來的鳥族妖獸也被姬清晝擋在了門外。

當真是窮途末路之局。

姜如遇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要死去,然而,本再一用力就能掐斷她脖子的姬清晝卻忽然停下來,沒再繼續用力,他只保持着禁箍住姜如遇脖子的姿勢,黑暗中,姜如遇的看不清姬清晝的臉色,只聽到他道:“我殺你易如反掌,但我可以給你一個生的機會。”

姬清晝并不是很樂意說出這話,這女子當初那般折辱他,他本來早想殺她,但是那日在機緣巧合之下,這女子身體內有了他的血,而他的傷口處也滴進去了她的血液。

對于龍鳳二族來說,相互交換血液,就是訂立了血契。血契的意思是——他們必須滿足一個對方真正需要的要求,才算完成血契,在血契完成之前,雙方任何一方提前死去,活下來的人都會遭到血契的侵蝕。

龍鳳二族都是跺一跺腳就能使得天地變色的存在,沒有人會想到會有一龍一鳳在相互不願意的情況下融了雙方的血液,因此,原本血契只發生在相互願意的龍鳳之中,是最公平的契約。

相對的,血契侵蝕的後果也非常嚴重,哪怕是姬清晝,也不願意生扛。

所以,他那日本能殺死姜如遇,卻放走了她。而他今日千裏迢迢從月魔界來到這裏,就是感應到姜如遇狀态瀕死。在瀕死的時候,人為了活着,什麽要求都能提出來。

姬清晝想利用這一點單方面完成血契,也就是俗稱的釣魚執法。

他的手掐在姜如遇喉嚨處,編了一個理由:“我其實非常想殺你,但如今神魔獸大不如從前,你身具鳳凰血脈,也該是個不錯的幫手。”

姬清晝冷嗤一聲:“如果你求我,讓我接受你為我效忠,我此刻就能留你一命。”

為這條魔龍效忠?

姜如遇怎麽能接受?她自然想活下去,但是她在明知這條魔龍有可能是月魔界之主,有可能要謀求修真界的情況下,姜如遇怎麽可能朝他效忠。

更何況,這條魔龍是在騙誰?他分明說的是此刻不殺她,沒說之後也不殺她。

她忍着脖子上的疼,不見半絲軟化:“絕不。”

姬清晝聽見這斬釘截鐵的拒絕,倒是微微蹙眉,他的條件提得這麽不具有吸引力?姬清晝馬上想到,從古至今,一些正派修士都對所謂的“正義”抱有愚蠢的狂熱,對一些正道來說,堅持正義比她們的命更重要。

姬清晝從善如流,将條件稍稍降低一些:“你這樣,我倒是有些欣賞你的性格。”

魔龍姬清晝半點體會不到這種愚蠢的堅持有什麽用,但仍道:“我欣賞你,所以,再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願意不參與月魔界之事,我現在也能饒你一命。”

姜如遇仍然不回答,她直覺這條魔龍并不是這樣好性格的龍。

而且,他一直說的時間限定都是現在不殺她。姜如遇篤定,這條魔龍其實包藏禍心,他的真實目的一定是殺她,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這裏和她多費口舌。

姜如遇摸不準姬清晝的意圖,她幹脆沉默不語,不再說話,想等姬清晝說更多話,好暴露更多信息。

黑暗中,姬清晝一直沒等到姜如遇的回應,也謹慎地沒再開口。他如果将條件一降再降,被這女子發現血契的存在,他就相當于被捏住了命脈。

姬清晝冷哼一聲,現在遭遇生死危機的不是他,他有的是時間。

姬清晝慢慢收緊手,保持在姜如遇難以呼吸又不會死的地步,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如遇原本以為自己能一直保持清醒,可她忽略了她現在對血的渴求。

……外面,鳥族妖獸的血滴落在窗沿上,姜如遇不想呼吸到血味。

天南姜家的叔伯們提醒過她,飲血只當為修煉,絕不能沉迷。現在擺在姜如遇面前的是生死危機,她只想清醒地思考到底怎麽從魔龍手裏脫身,不想被血味影響。

于是,姜如遇下意識屏住呼吸。

姬清晝在黑暗中等了姜如遇好一會兒,發現她脾氣果真硬,不由收了些傲氣,以蠱惑的語調道:“如果死都不怕,你想要什麽?”

姬清晝心念一動,湊近姜如遇,望進那雙眼睛。

人的眼睛向來最能傳達情緒,再強硬冷漠的人,眼睛也絕對是最容易失守的地方。他借助幽微的月光,端詳姜如遇的眼睛,繼而發現,那雙眼睛根本沒有什麽對生死的懼怕,對道義的掙紮,反而直勾勾地一直盯着他看。

姬清晝覺得有些不對勁,卻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姜如遇的确在看姬清晝,她不想死,也不想聞外面的血味。可是越看姬清晝,她就越無法抑制地想到以魔龍的血,她能瞬間恢複靈力,只有恢複了靈力,她才能調動極冰之焰,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可是想也知道,魔龍絕不可能把血給她。

最糟糕的是,這條想殺她的魔龍還在以拙劣的話語繼續蠱惑她,姬清晝道:“你朝我效忠,求我不殺你,我能給你月魔界有的一切。”

姬清晝幾乎是貼近姜如遇在說話,他脖子上的血管姜如遇都能看清楚,姜如遇終于不願意再承受這樣的折磨。

時間磋磨得越久,她就越虛弱,不如現在就拼了。

姜如遇猝不及防抓住姬清晝的手,不顧燃燒完剩下所有的血,調動眼中的極冰之焰,冰藍色的火焰朝姬清晝攻去。

極冰之焰是唯一能影響姬清晝的東西,他歪頭躲開,姜如遇繼續不要命地朝他攻來,姜如遇如何不怕死?她知道今日恐怕是自己的死期,卻也不願死得這麽屈辱,冷冰冰道:“魔龍,你蠱惑人的本事真差。”

姬清晝身為月魔界之主,固然有魔擅長蠱惑人心,但他不愛言談。

如果不是血契,他根本不會和姜如遇廢話這麽多。姬清晝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但下一瞬,他就聽到姜如遇微含痛苦,壓制着渴望的聲音:“與其用嘴,不如用你的身體來得更快。”

她這話純粹是死亡前的怒火,然而,姬清晝那邊對于血契的感應,動了。

姜如遇确實非常想要姬清晝的血,得到姬清晝的血,她就有在這條破龍手下活下來的希望,眼下,這就是她真正的渴求。

然而姬清晝哪裏想過這樣一個答案?

她真正的渴求,是要他的身體?

姬清晝身為月魔界之主,他想過無數姜如遇想要的渴求,比如,這個正道劍修想要活下去,卻又宥于正義不會說出這話。比如,她身為修士,或許會渴求月魔界的力量、財富、權勢。

然而姬清晝想破頭也想不到,她想要他的身體。

這一刻,姬清晝感到無上的怒火,他想到剛才姜如遇直勾勾盯着他看,更想到姜如遇上次狂追他幾百裏。這一刻,姬清晝真對姜如遇動了殺心,可礙于血契,理智的姬清晝也不能動手。

甚至于,他在這一刻有過仔細思索,為了完成血契,殺掉他最後的、唯一的克星,也許奉獻出身體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在姬清晝太震驚有短暫的愣神時,姜如遇靠着極冰之焰,劃破了姬清晝的脖子。

她對于戰鬥的天賦遠超旁人,一眼就看穿這是她唯一的機會,手上一個用力,把姬清晝給按在床對面,沒有任何猶豫咬上他的脖子。

她必須抓住這個時間得到魔龍的血。

只有魔龍血能立即讓她恢複靈力和元氣,否則,她的極冰之焰馬上會熄滅。

……姬清晝再度被姜如遇按着輕薄,臉上的表情剎那間十分好看,他的龍生從未遭受過這樣的恥辱,需要出賣色相來殺人,是向來心高氣傲的魔龍所不能接受的。

姬清晝此刻礙于血契,無法殺姜如遇,他又想結束這樣的境遇。從未被這樣對待過的魔龍有片刻慌神,下意識變為原型,一條縮小版的黑龍出現在姜如遇手中。

姬清晝樸素地想着,人身的色相和龍身并不一樣。

他的魔龍化身縱然也英俊,但是不該符合這女子的喜好,可是,姬清晝錯了。姜如遇只需要他的血,根本不關心這是龍身還是人身。

他的龍身依然被放肆地羞辱着、利用着。

“……”他低估了這女子的下限。

威風凜凜的魔龍雙眼赤紅,幾欲擇人而噬。他終于忍受不住,一尾巴朝姜如遇拍過去,将她活活給拍暈。

他想殺了她,一寸寸、一片片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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