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矛盾論(二)
趁着他不注意, 薄禾連忙推開了他。
她迅速轉身,兔子一樣飛速跑了出去。
方十四的反應很快, 只是一兩秒鐘的間隙, 他就追在薄禾身後,也跑了出去。
他跟着她跑出了自己家,又跟着她跑進了她的家。
薄禾沒來得及關門,也發現方十四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明知道自己是放了一匹狼進屋,卻來不及将狼趕出去。
畢竟,關掉直播才是現在的燃眉之急。
薄禾快步跑到電腦前,不去看彈幕器裏密密麻麻的彈幕, 也不理會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圍觀群衆, 在錄音快要播到最後一句、也就是最破廉恥的那句話之前,把直播關掉了。
但是手機卻沒拔下來。
把電腦關了之後, 錄音繼續從手機裏播放出來。
薄禾想去拿起手機, 把音樂播放器關掉,結果, 卻被身後的人捷足先登。
“還給我!”薄禾看到方十四拿走了自己的手機, 急得小臉通紅。
“你這話明顯就是對我說的, ”方十四靈巧地躲開她,然後舉起了手機,“不給觀衆聽完也就算了,總得讓我聽完吧。”
薄禾被他這話氣得半死,羞意的緋色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脖頸,連耳垂上都染上了一層動人的顏色。
她咬了咬唇, 然後沖到他面前,踮起腳尖,伸長了胳膊,用力地去夠他手上的手機。
可是,二十厘米的身高差不是鬧着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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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她多麽努力,距離自己的手機,仍然有着一段令她絕望的距離。
時間從不憐惜任何人,它永遠都是按部就班地流淌過去。
手機裏的錄音,也兢兢業業地播到了最後。
“我希望……你還能帶我去學校操場上的那個籃球架,”
……
她聽到這句話,腦海中就回想起自己在數日前,捂着微微泛紅的臉頰,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罵他的樣子。
薄禾努力地想要搶回手機,卻終歸敵不過二十厘米的身高差。
最不想讓方十四聽到的那句話,最終,還是落入了方十四的耳中。
而且,還是當着她的面。
這和親口對他說出來,又能有什麽區別?
“你這個……蠢貨,那個籃球架是鐵做的,接吻的時候……我的腦袋被硌得……特別疼,如果……再去的話,你記得用手護着我的頭啊、蠢貨!”
錄音播完,音樂播放器便切換成了另一首流行歌曲。
好死不死的,偏偏又是那首《突然好想你》。
方十四掐斷了歌曲,然後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随後,他便像自己人似的,大刺刺地坐在薄禾家裏的沙發上,還朝站在沙發旁的薄禾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旁邊。
薄禾紅着臉,透明的淚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眶紅了一圈,纖長卷翹的睫毛上沾着密密麻麻的水珠。
她擡起眼眸,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從茶幾上拿起自己的手機,轉身就想跑。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她現在,連家都待不下去了,這一刻,薄禾身上充滿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感。
可是,方十四沒有給她去流浪的機會。
他攬過她纖瘦的腰,把她整個人都撈了回來。
等薄禾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她正好坐在他的腿上,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裏。
“還沒解釋清楚就想跑?”他摟着她的腰,慢慢地湊近她,灼熱的呼吸和她身上淺淡的薄荷味兒交織在一起。
方十四擡起另一只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拂過她眼睑上殘留的淚珠,同時也感受到了她臉頰上燙得吓人的溫度。
薄禾又羞又氣。
被她用冷靜和淡漠的僞裝層層包裹住的真實,就這樣在她毫無準備的前提下,被公之于衆。
不僅讓方十四知道了,而且還被百萬名觀看直播的觀衆聽見。
一想到這件事,她徹底坐不住了。
薄禾伸出手,用力地推着他的胸膛,企圖從他的懷裏逃出去。
可是,她剛推了不到三秒,她的雙腕就被男人用一只手緊緊地攥着,怎麽用力都掙脫不開。
方十四捏着她的手腕,看着她氣呼呼的模樣,雙頰紅得近乎滴血,眼珠裏漾着一汪潋滟的水光,眼尾濡濕而微紅,看起來格外誘人。
他忍不住靠近她,在她被咬得泛紅的唇瓣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只是一個花瓣般輕柔的吻,就讓她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不再掙紮,似乎是被吓住了。
烏色的眼睛驟然睜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但是人在他懷裏,卻沒辦法閃躲。
方十四想起了她在錄音中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将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上移,輕輕地拖住了她的後腦,讓她更加靠近自己。
她被他抱在懷裏,卻仍然比他矮上一截。
因為害羞,還不停地縮着肩膀,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方十四稍稍垂下頭,銜住了那兩片緋色的唇瓣,趁着她吃驚的空檔,将自己的舌頭靈巧地探了進去,勾住她柔軟的舌尖。
他的低情商是後天培養不足的緣故,但喜歡在親熱時欺負人的性格,卻是天生的。
高二那年,明明兩個人都是第一次接吻,但是薄禾卻被他吻得喘不過氣。
而方十四明知道她不會在接吻時換氣,卻依然對長時間的深吻樂此不疲,最過分的是,他從來都不肯教她怎麽在接吻時呼吸。
每一次深吻,他都特別喜歡她因為缺氧,情不自禁地發出婉轉悅耳的呻.吟聲。
也特別喜歡她在接吻後,軟手軟腳地趴在他懷裏,一點一點地補充身體裏的氧氣。
接吻不到一分鐘,她的手就洩了力。
方十四放開了鉗制着她雙腕的手,轉而摟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懷裏帶。
兩分鐘之後,薄禾整個人都軟了。
動聽的嬌.吟聲在靜谧的客廳裏格外悅耳。
她身上沒了力氣,完全坐不住了,整個人都往後倒。
方十四摟着她的腰,見她跌跌撞撞地往自己懷裏倒,幹脆任由她倒下去。
他擡起她的胳膊,讓她環着自己的肩膀,不至于真的掉下去。
可是唇上的力道卻毫不客氣,火熱的舌長驅直入,把她吻得暈頭轉向。
直到她連呻.吟聲都漸漸弱了下去之後,方十四才不舍地放開她。
吻畢,薄禾的後腦上就失去了支撐着的力氣。
她就勢倒了下去,栽進他懷裏,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耳廓将他心髒的砰砰聲收入耳中,同時,她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快得吓人。
“這回你跑不了了吧,”方十四的聲音從她的發頂傳來,“現在來說說,那錄音到底是幾個意思?”
薄禾補充了一些氧氣,慢慢直起腰,含着水汽的烏色眼睛瞪了他一眼,繼續維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則。
“你要是不說話,信不信我還把你親得缺氧?”方十四抱着她,琉璃色的眼睛裏漾出一抹笑意,緊接着,又挑了挑眉,帶了絲挑釁又流氓的意味。
“錄、錄音就是上次……上次……”
“上次是哪次?”
“就是在市醫院那天,拿錯單子之後,我錄的……”
“那應該說的都是真的吧。”
……
薄禾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抱着他的男人,看到他那張得意的英俊面孔,不難猜測,他要是身後長了尾巴,現在早就翹到天上去了。
“假的,當然是假的,”薄禾重複了兩遍,覺得否定的意圖不夠明顯,索性又說了一遍,“就是假的。”
聞言,方十四忍不住輕笑一聲。
緊接着,他突然湊近她,飛速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又輕又快,像被疾速吹來的風卷起的花瓣,擦過唇瓣上留下的溫柔觸感。
“你再敢說假話?”
“我沒說假話,本來就不是真的。”
說完,薄禾驚覺自己又被他親了一下。
“你還有完沒完了!”她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腰,“你想親多少次!都說了不是真的你想怎麽樣!”
薄禾手勁兒很小,但男人腰側的肉本來就敏感,而且這次她又被親得炸了毛,幾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氣。
這一掐,就疼得方十四喊出了聲。
“惱羞成怒了?是不?”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腰,然後懲罰性地揉着她的膝窩。
她的腿很漂亮,又細又白,像兩條蓮藕,粉色的膝蓋後,是白嫩的膝窩,不同于微涼的腿部肌膚,那裏永遠都帶着熱熱的溫度。
溫熱而白皙的那一小片皮膚,帶着牛奶般的誘惑。
薄禾忍不住曲起了腿,整個人往後縮。
方十四這時沒有摟着她,于是她整個人就倒在了沙發上。
下一秒,她視線正上方的燈光被一個寬闊的肩膀全數遮住。
她躺在沙發上,剛剛還抱着她的男人,此時此刻正跪在她身體兩側的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淺色的鳳眸因為逆着光,染上了一層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郁顏色。
“那我暫時就不親你了,”方十四挑了挑眉,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白皙的脖頸,然後落在了他連衣裙的肩帶上,“說一次謊,就脫你一件衣服,我看你今兒穿得可不多,再問你一遍,錄音是什麽意思?想好了再回答我。”
話雖然這麽說,但薄禾知道,這種事他也只是嘴上說說。
他從高中起就是這樣,明明不是那種下流的人,卻偏偏喜歡這樣逗她玩兒。
可最開始的時候,她确實被他這些出格的話吓到了,好幾次都被他牽着鼻子走。
後來,薄禾摸清了他的脾氣,也不再怕他真的把嘴上的話付諸于實踐。
只不過,他也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畢竟,他可以輕易把她吻到喘不過氣。
思及此,薄禾也不敢再說錄音裏的話都是假的。
但是,如果就這樣直接承認,那些話都是她的心裏話,她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心底那份脆弱的驕傲,像堅韌而柔軟的蒲葦,一根根纏住她的心髒,勒得她透不過氣。
薄禾側過頭,不再看他,目光落在茶幾另一端的電視屏幕上,一言不發。
方十四垂下眸子,看着她,心緒不停翻動。
這幾天之所以沒有去找她,無非是因為她說不再喜歡自己。
他很怕自己的感情,會讓她覺得難堪和困擾。
而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又怎麽有放過她的理由。
疼痛感不算大,但卻存在感十足。
濡濕的觸感和細微的尖銳疼痛,像含着一根塗了蜜的銀針,雖然刺破了她的唇舌,卻又令她覺得無比甜蜜。
“方、方十四……唔、你這個混蛋!”她推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開。
可是,這個吻的觸感卻分外明晰,讓她忍不住縮成了一團。
“你今天就是把我吃了,我也不會說的。”
她咬着唇,淺色的唇瓣溢出了殷紅的顏色。
她拼命抑制着,因為難以控制的酥麻感而微微溢出唇畔的嬌.吟聲。
用這種堅定而強硬的态度,努力遮掩着,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聞言,方十四慢慢地放開了她。
卷翹的眼睫微微垂下,就看到那個櫻桃一樣顏色的痕跡。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個印記,指腹劃過她敏感的皮膚,感受到女孩的身體細微地顫抖了一下。
随後,他輕輕挑眉,繼而說道:“你不想說,無非就是覺得沒面子吧。”
直白而尖銳的語言像一柄利刃,挑開了她殘破不堪的自尊心和驕傲。
“我……”
“你別說話,你聽我說完。”
“……。”
“苗苗,其實你現在這個狀态,如果不是我沒心沒肺慣了,真的會覺得你在耍我玩兒。”
聽到他這樣說,薄禾只能沉默。
雖然,這并不是她的本意。
但是,自從兩個人再次相遇起,她對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充滿了欲拒還迎和欲擒故縱的婊氣。
當面不理會、甚至是拒絕他的表白,但背後卻多次承認還喜歡他。這是其一。
明明清楚他知道自己房門的密碼鎖,卻遲遲沒有去物業修改,硬生生拖了小半個月才改過來。這是其二。
懷戀曾經的記憶這件事被當衆戳破,也仍然死鴨子嘴硬不肯認賬,還任憑他吻了自己這麽多次。這是其三。
“對不起……”
甚至到了現在,她只會道歉,就是不願意親口承認喜歡他這個事實。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方十四皺了皺眉,并對她說,“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麽會覺得沒面子,明明是我喜歡你更多,我這個人感情外露慣了,喜歡一個人,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歡她。”
……
“你以前也不是這樣,以前就算再怎麽害羞,都願意承認喜歡我,現在已經被逼到了這個程度,都不願意松口?”
……
“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是我喜歡你更多?”
方十四皺了皺眉,某種難以言喻的心情,從心髒最深層慢慢浮出來。
他從來都不覺得多喜歡的人會吃虧,只是接受不了,她會因為這件事鬧別扭。
聞言,薄禾吸了吸鼻子,然後用柔軟的語調,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你根本就沒有、沒有更多啊……”
“什麽?”
“根本就不是你喜歡我更多,你明明……是喜歡打游戲更多一些啊……”
“???”
薄禾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鼻尖發酸,剛剛消下去的哭意又湧了上來。
透明的淚珠順着她的眼角滑落,流入黑色的鬓發間。
“嗚……你要是喜歡我更多,為什麽高三的時候從來都不回學校看我”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埋藏了多年的委屈與少女心事,在這一瞬間統統湧了出來。
“一輪模拟我考得還不錯,翹課去看你,中午到了你那兒,結果你的隊友說你每天都跟一個韓國妹子約午飯……”
“我沒有!我哪個隊友?這簡直就是無中生有!造謠扒瞎!太過分了!”
方十四要氣炸了。
薄禾聽到他這麽說,滿肚子的委屈也要炸了。
她擡起手,狠狠地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扯到自己面前:“韓國妹子好看吧?韓國妹子的校服也比國內的校服好看對吧?你一邊用‘粉紅豬小妹’的身份吊着我,一邊在韓國玩兒的風生水起,你真是棒啊。”
方十四看着她紅紅的眼睛,憋了一肚子的火也發不出來,只能着急地跟她解釋:“苗苗你聽我說,我這麽多年一直都潔身自好,我可白了,比白紙還白,肯定是哪個王八犢子栽贓我陷害我,我是無辜的!真的!”
“你可別糟蹋白紙了,你的臉皮怎麽就這麽厚?有的話就承認,我也不能把你怎麽樣。”
“我真沒有!我對燈發誓,我在韓國的每一天都想着你,一想你就給你寫情書,後來你跟我說分手,把我拉黑了,我就把那些情書都夾在你最喜歡的書裏,在青訓營的那一年我就是這麽過來的……我一直都想着你啊!”
薄禾不說話,紅紅的眼睛望着他,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
“你不信的話,我拿來給你看,”方十四從沙發上起身,然後對她說,“如果我向你證明我喜歡你更多的話,你願不願意承認喜歡我啊?”
“就信了你的鬼話,給你一個證明的機會。”
薄禾坐在沙發上,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等着!”說完這句話,方十四就跑出了屋。
不一會兒,他抱着一個米色的盒子回來了。
“給你看吧,一共一百多封信,都夾在書裏了,”方十四将盒子遞了過去,一本正經道,“我寫得不好,你別……笑話我,還有啊我都把自己徹底剖開給你看了,你看完之後,得承認喜歡我啊。”
“哦……”薄禾點了點頭,然後準備把盒子打開。
“苗苗!”他按住了她的手,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我是真的喜歡你,我的心裏一直只有你一個人,你相信了之後……一定要承認錄音裏的話是真心的,好嗎?”(微信公衆號:小說生活館 整理)
薄禾擡起頭,看到那雙琉璃色的眼睛裏,充滿了認真而堅定的顏色。
她也忍不住,認真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看,留言多字數就多,是不是呀,所以大家還要積極留言喔~
本章還是送50個紅包,沖月榜就靠你們的留言了qvq
最後感謝【_PandaEyes】妹砸的地雷,愛你(づ ̄ 3 ̄)づ——2018.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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