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矛盾論(六)
方十四開着車, 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半個多月之前。
曾經,他覺得只要自己是真心喜歡薄禾, 而對方也喜歡他, 那麽兩個人會複合,是遲早的事。
直到顧穿雲語重心長地對他說:“自古深情留不住,總是套路得人心。”
戀愛是一場情商與智商的雙重較量,只用蠻力的話,總會落得“事倍功半”的下場。
薄禾的性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和沙糖比較相似。
一樣的單純而且口是心非, 只不過薄禾的傲嬌程度更嚴重一些罷了。
她的心思更加細敏感和脆弱, 對于感情的成熟度仍然停留在少女時代。
作為一個學哲學的女孩,思維的細膩程度比普通的女孩更甚, 再加上方十四本身并不是滴水不漏的性格, 所有的“套路”,她肯定會很快發現。
“我最近總覺得, 你變了很多……”薄禾坐在副駕位上, 這樣對他說。
她容易頭暈, 坐在車上不敢玩手機,但從公寓到墓地的距離又不算近。
一個多小時裏,薄禾的思緒翻飛,不經意地就回想着兩個人再次相遇之後的種種。
這時,她才意識到,方十四好像從某個時間點開始, 就完成了沒頭腦向有頭腦的轉變。
從讓她同意他追自己,再到正式交往,以及今天試圖打消她心頭全部的疑惑。
行動之迅速、精準,簡直不想他的雙商能做出來的事兒。
“你是不是……在套路我?”她終于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聽到她這句話,方十四心裏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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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高考拿了七百多分的天才,發現這些貓膩的時間,竟然比顧穿雲預計的日期早了三個月。
要知道,沙糖已經和顧穿雲交往大半年了,硬是沒發現,他們兩個交往的相親契機,根本就不是一個巧合,而是某人的蓄意為之。
“如果我說是呢?”
對于這種事情,他必須如實承認。
畢竟,他還有最後一張底牌的臺詞。
“都有什麽?”
“其實挺多的,包括燭光晚餐、讓你稀裏糊塗地就同意讓我追你,稀裏糊塗地再一次和我交往,還有——”
“停,你別說了。”
“……。”
她早就覺得不對勁。
高中時,他那些弄到天怒人怨的表白手段,硬生生地在學校裏作天作地作了一個學期,主席臺大禮堂學生食堂還有廣播室,統統讓他折騰了一遍。
最終,他們久經波折,才在一起了。
從久別重逢到舊情複燃才用了多久?一個月的時間都不到!
“你……簡直是喪心病狂!斯文敗類!”
“罵得好,繼續。”
……
有文化的女孩子,連罵人的話,都是四個字四個字的。
方十四竟然控制不住微微上揚的嘴角。
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她罵自己“衣冠禽獸”,這樣的話,在欺負她的時候,他的心理負擔會小很多。
“不罵了?”
“你是受虐狂?挨罵有瘾?”
“就聽你罵才有瘾。”
“……。”
方十四笑了笑,然後對她說:“套路是跟別人學的,但喜歡你是真心的。”
他把車子安穩地停在停車位,然後下了車,路過停車場門口的花房時,買了兩束嬌豔欲滴的狐尾百合。
“不要白百合或者康乃馨?”薄禾好奇地問他。
“我媽就喜歡這個,”方十四刷完卡,将一束百合塞到她懷裏,“一開始墓地的花房沒有這種花,後來我姐特意囑咐,一定要随時都有狐尾百合才行。”
真的是奇怪的一家。
薄禾抱着花,跟在他後面往墓地裏面走。
她高中時見過方十四的父親,但卻沒有見過他的母親,據說當時已經過世好幾年了。
薄禾也不常聽到方十四提起他的母親,在他生活的屋子裏,也從來沒有看到過年長一些的女人的照片。
但是從他的行動上來看,似乎對自己的母親仍然有着很深的感情,不像是父母離異後,那種偏執而怨恨的态度。
走到一塊黑色的大理石碑前,薄禾就看到那上面的遺照。
照片裏的女人戴着橢圓形的無框眼鏡,五官精致,眉若遠山,眼似星辰,和方十四有着七分的相似。
只不過,眉峰之間微凝不散,眼神烔烔,比起男人的狂氣,更顯出沉澱下來的書卷氣。
照片下面,刻着“陶一然”三個字。
更待菊黃家釀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給女兒用了這樣的兒女皆宜的名字,看來真的是被當成唯一的孩子在細心教導。
即便後來棄商從醫,想必也是得到了家人的祝福。
而不像是她,父親是薄家三代單傳,薄禾很小的時候,祖母就時常告訴她,她會有一個弟弟。
她名為“禾”,取“禾苗”之意,弟弟名為“桑”,取“桑樹”之意。
“桑”字又與父親名中的“桦”字有所關聯。
中國人對漢字很講究,所以從小時起,薄禾就知道,他和弟弟在家中的地位,從來都不是平等的。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特別佩服我媽,雖然她一直都不把我放在心上,”方十四站在墓碑前,幽幽地說,“我媽生我那天,我爸跟一個女明星的緋聞就上了電視新聞,她連月子都沒出,就把婚離了。”
“我被我媽帶到北歐,從小我就像有多動症一樣,啓蒙教育的老師被我耍得團團轉,但是我當時只有兩三歲,完全不記得了。”
“我爸後來找的那個女的,生不出男孩,我爸就要把我回方家,我媽也對我很失望,就把我扔回去了。”
“對了,我媽甚至不願意給我起名字,堂兄堂姐全都算上,我在方家排第十四位,結果就這麽起了名字。”
……
“你……小時候這麽慘啊?”薄禾聽着都覺得心疼了。
這可是被親媽踢皮球啊。
比起要把最好吃的那塊肉讓給弟弟、把零用錢讓給弟弟、把唯一的雞蛋布丁讓給弟弟這些小事,方十四的幼年時光,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誰、敢、比、我、慘!
“我感覺還好吧,至少吃喝不愁,只不過是爹媽都不愛,再加上後媽一口氣生了三個妹妹,我爸沒了之後,方家才能落在我手裏。”
“但是我更喜歡我媽啊,我中學的時候去北歐找她,看到她在研究所裏工作,那種專注的樣子,是我這個多動症兒童一輩子都不會有的。”
“同樣都是一個媽生的,我姐跳級念了哈佛,但我就是坐不住板凳,初中的時候,我媽帶我妹回國了,為了讓她注意到我,我就故意逃課、打架、考倒數第一,現在長大了才明白,這樣只會讓她對我越來越失望……”
“所以,你是想說,你喜歡我,是因為……我和你媽都是學霸?”薄禾從他的話裏,提煉出了這樣的含義,但是又覺得哪裏不對。
“不完全是,喜歡你是因為,你曾經對我說過的一句話。”
“什麽話?”
“你對我說,‘長了一張聰明臉,為什麽學習這麽差’,然後還逼着我學習。”
“逼你學習都能讓你心動?你果然是受虐狂吧……”
她會說出這種話,還逼着他學習,完全是因為自己心底那份不切實際的糾結和驕傲。
因為,作為一個常年占據年級第一的尖子生,她實在受不了自己喜歡上了一個,每次考試都是倒數第一的男孩子。
所以,威逼利誘十八般套路,軟的硬的她全都用上了,就是想讓他的成績好一點。
“不過我還是很奇怪,你爸媽離婚之後,為什麽又有了你妹妹?”薄禾實在是好奇,但一想到這屬于他的家庭隐私,連忙停住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問這些的,你可以不回答,當我沒問過。”
“這也沒什麽,告訴你也可以,”方十四皺了皺眉,然後對她說,“我姐是我媽畢業之後,通過精/子銀行生下的孩子,後來她遇到了我爸,生下了我,離婚之後回北歐,我姐留在中國幫我外公打理陶家的産業,我被送回方家之後,她又通過精/子銀行生下了我妹。”
“……。”有點亂有點亂,你們有錢人怎麽這麽會玩兒。
“我姐看不出是混血,但我妹的眼睛是灰色的,非常明顯的小混血。”
“阿姨她……真的好超前,”薄禾的腦子都是亂的,“這種事我連想象都想不出來,不過,阿姨不喜歡你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為叔叔吧?”
“更多是因為,我是個男的。”
“……?”
“我媽重女輕男的思想特別嚴重,我姐做什麽都是對的,我做什麽都是錯的。”
“……。”
薄禾算是開了眼界,沒想到這世界上真的有重女輕男的母親。
“我媽臨走之前,我去見她最後一面,我忍不住問她,為什麽對待我和我姐的态度上,會差那麽多,明明都是親生的……”
是啊,明明都是親生的。
為什麽她就理所當然地被父母要求,把最好的東西都讓給弟弟。
甚至,把自己的湯碗裏唯一剩下的肉丸子,也要讓給弟弟?
“她跟我說,這個社會對男人實在是太寬容了,學習、工作、婚姻都是如此,男人無形之中享受到了太多的性別福利,作為母親,她要對女兒加倍的好,來彌補女兒将來在社會上會遭受到的損失。”
“直到她閉上眼睛,我都不明白她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我只知道她給我的,比給我姐的,少了太多太多,讓我覺得無法接受。”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方十四的眉宇間,是難得的舒展。
桀骜不馴的狂氣,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更改的悵然。
“直到我爸去世,我才知道我媽說的話意味着什麽,”他垂下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繼而說道,“我後媽給我爸生了三個孩子,全都是女兒,雖然是小三轉正,但真的是對他掏心掏肺,結果,就因為我是男孩,方家的産業全都留給了我。”
“還有一件事,更讓我覺得奇怪,我後媽和她的孩子,從來都不覺得我爸這樣做有什麽不公平,也沒有找過我的麻煩,我爸去世之後,她就帶着她的三個孩子,搬到杭州的別墅去住了。”
“像一個罪人,又像一個失敗者,但是卻沒有試着去争取什麽。”
“我真的理解不了……”
“別說了,”薄禾連忙打斷他,“在阿姨面前提這個,不太好。”
“哈,你想多了,我媽才不會在意這些,”方十四苦笑,“否則也不會沒出月子就扯了離婚證。”
聽到他這樣說,薄禾也不知道該接些什麽話。
她忍不住走到他身前,輕輕地環住他,試圖分給他一些力量。
被至親區別對待的感覺,薄禾再清楚不過了。
她還記得,年幼時的某個夏天,她和弟弟分一根棒棒冰。
弟弟吃得快,她吃得慢,弟弟吃完了,她才吃了三分之一。
弟弟向她要,她舍不得給,被媽媽罵了一頓。
她委屈巴巴地把剩下的棒棒冰讓給了弟弟,弟弟開心的吃完,晚上卻鬧肚子,上吐下瀉,全家都跟着一宿沒睡覺。
弟弟蹲在沙發上,在奶奶的懷裏喝熱水。
媽媽卻罵她不懂事,把棒冰給弟弟吃,害他鬧肚子。
那時她年紀小,吵不過大人,這種沒有絲毫邏輯的指責,她也硬着頭皮承受了下來。
年紀越大,回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就越覺得心涼。
“對你說這些,是希望你了解我,也是希望你……不要再……”自卑?妄自菲薄?
好像這兩個形容詞都不太貼切。
方十四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淡淡的薄荷味兒萦繞在鼻息間。
他以前說話總是沒輕沒重,現在竟然開始害怕,自己又是哪句話說錯了、哪個詞用錯了,讓她覺得難過。
認識薄禾這麽多年,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過人的優勢,會讓薄禾覺得如同鴻溝,切斷了他們兩個在一起的可能性。
只是,人類總會習慣性地忽略自己已經擁有的東西,才讓他一直都沒有注意到,薄禾看到他的時候,會覺得與自己相距甚遠。
“至少,我們是一樣的,你不要覺得比我差,”他慢慢地收緊胳膊,将她緊緊地抱住,“不管別人怎麽看,我一直都覺得,你是最好的,你和我在一起,讓我覺得非常幸運,也非常幸福。”
自從去看過方十四的母親之後,薄禾的心一直都靜不下來。
不過這一次,是因為太開心,開心得靜不下來。
“學姐,你說我們真的會一直在一起嗎……”薄禾趴在沙糖家的沙發上,小臉紅紅的,“話說,你跟顧神在一起的時候,很有安全感麽?”
“安全感是自己找的,別人給不了,”沙糖對她說,“我是不相信什麽一輩子的諾言,等臨死的時候才能下定結論,兩個人是不是真的一輩子都在一起。”
薄禾:這直男思維也是沒誰了,一點少女心都沒有。
“不過,還是要試試啊,”沙糖見她突然黯淡下來的表情,連忙安慰她,“至少老板現在對你是認真的,你不好好珍惜,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了。”
“喔……”薄禾點了點頭。
她現在也稍微想明白了一些。
與其去擔心未來會發生的那些悲劇,不如好好享受當下的戀愛。
至少,她可以确定,現在的方十四,是真的喜歡她。
可是讓她覺得無奈的也正是這一點。
他那麽喜歡她,對她這麽好,如果未來的某一天,這些喜歡和愛都被收走,她還能平心靜氣地獨自生活下去嗎。
對于這一點,沙糖似乎看得很開。
“喜歡一天就交往一天呗,以後分開了,是以後的事情,不要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把七八十歲的事情都想到,誰知道你能不能活到那個年紀……我不是烏鴉嘴啊,只是想讓你別浪費現在的大好時光。”
這話雖然說得很糙,又很不吉利,但薄禾細細一想,倒也是說得在理。
她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側頭看了一眼離不開手機的沙糖,好奇地問她:“學姐,你做什麽呢?”
“啊?哦……這個啊,是許南推薦給我的游戲,”沙糖朝她晃了晃手機,“她說可以幫我尋找少女心,我玩着試試,你要玩兒麽?”
“這啥……?”還尋找少女心?
“你給我手機,我幫你下載。”
……
五分鐘後,薄禾的手機上就多出來了一個名為“戀與制作人”的APP。
她看着那個二次元風格的APP,不明白這玩意兒跟“少女心”有什麽關系。
五十分鐘之後,她不僅明白了這玩意兒跟“少女心”有什麽關系,她還往裏面充了好幾百塊人民幣。
……可是她這個祖傳非酋體質,就是抽不出來一個SSR。
說好的限時概率UP呢?
在她的卡池了,限時UP是不存在的,抽了好多次,毛都沒有。
她就是想要一張李澤言的SSR,怎麽就這麽難!
“你這中毒也太快了,幾百塊這就扔裏面了?”沙糖突然後悔,給她推薦了這個游戲,這小學妹明顯比她瘋狂多了,“好奇怪,你怎麽會想要李澤言的SSR?”
“因為我從小就喜歡這個類型的男人啊,成熟穩重又有錢。”
“那老板……”好像只有最後一條符合。
“我年輕不懂事,眼瞎心也瞎。”
“……。”老板你好慘。
薄禾揣好手機,跟沙糖說了再見,就回到了自己家。
游戲宅屬性的人類對于SSR的渴望是癫狂的。
她在屋子裏坐立難安,聽到了隔壁傳來的腳步聲,就飛速地開了門。
一推開門,就看到方十四站在隔壁的門口按密碼。
“十四!你幫我個忙!”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往日裏糾結的樣子全然沒有,直白單純的神色,配上那張過分白皙秀氣的小臉,看起來像個未成年。
他好奇地看了她一眼,等着她繼續說。
“你來幫我抽卡呗!”她狗腿兮兮地把手機遞了過來,又告訴他應該按哪個按鈕。
方十四聽了她的話,按下了那個粉紅色的矩形按鈕。
十連抽之後。
薄禾終于有了SSR,而且還是五個。
“你這歐洲人的體質,還真是數年如一日啊……”薄禾看着五張SSR和兩張SR,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高中時英雄聯盟皮膚抽獎,每次都是方十四幫她抽。
只要是方十四來抽,就一定會抽到最低折扣。
後來有一陣她沉迷網游,方十四陪她刷材料,次次爆頂級裝備或是材料,歐得令人發指。
她抽到了夢寐以求的SSR,心情好得不行,笑意瞬間就染上了眼角眉梢。
方十四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捉住了她的手腕,去看她的手機。
那界面太眼熟了,不就是《戀與制作人》這塊游戲麽。
他還記得,在基地裏,許南時常因為這款游戲,把她的男朋友,也就是隊裏的中單選手許諾,氣得不行。
同為男人,方十四完全理解許諾的想法。
賺錢給你買包可以,賺錢給你買口紅可以,賺錢讓你養男人……做夢。
“以後不許玩這個游戲了。”說着,他就去搶她的手機。
“我剛抽到SSR,你總得讓我喂滿一張再删游戲吧。”
“不行。”
“喂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道理。”
“我就不講道理,手機給我。”
“不給不給不給!”
……
正當兩個人站在走廊裏對峙的時候,薄禾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學妹——!”
是沙糖從電梯裏出來,喊了她一聲。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薄禾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但身體卻沒轉過去,仍是對着方十四,拿着手機的右手,也毫無防備之意。
沙糖跑到她面前,還沒開口,薄禾就發現,自己的手機被一個力道剝離了。
沙糖也愣了。
她正對着方十四,眼睜睜地看着自家老板,挑開了薄禾手裏的手機,似乎是想耍帥順便接住,可惜手機順着他的指尖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聲,屏幕碎了,機身摔得面目全非。
薄禾不可置信地、僵硬地轉過頭。
她看了看地上壽終正寝的手機,又擡頭看了看方十四。
“你看像不像宋仲基?”(①)
……
像個幾把。
作者有話要說: ①:看《太陽的後裔》裏,男主挑女主手機那段我就在想,這要是玩兒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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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關于性別福利這個問題,算是我自己的一點想法吧。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種感覺,生下來就是男孩,真的會比女孩享受到更多的福利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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