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噩耗引由

“無玉哥哥,無玉哥哥不好了”

午休時間,一聲驚呼,打破了這恬靜的時刻。書房裏的男孩手執毛筆,正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的書寫着老師交代的課業,哪知這字還未寫完,書房的門卻被人一把猛得推開,男孩才剛扭頭,就瞧見門外一個與自己相差不多的小男孩撲紅着面頰朝自己急急奔來:“無玉哥哥……不……不好了”許是跑得太急,一時間小男孩的話卻卡在咽喉,只能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氣。

放下手裏的毛筆,男孩好笑的看着這個比自己年幼的小弟:“無辰,什麽事讓你急成這樣?若叫皇爺爺知道,指不定又得罰你去将《老子》再抄個好幾遍”

上官無辰顧不上會不會被罰,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就抓着上官無玉急道:“無玉哥哥,我剛才聽、聽說赫将軍被王叔下了牢獄,搞不好還有被處死的可能呢”

上官無玉聞言微微一愣:“你聽誰說的?”

上官無辰道:“早上我去書房找王叔的時候,在門口聽見的”

上官無玉微微擰眉,朝外朗聲喚道:“秦陌”

“長孫殿下”秦陌推門進來,微微俯身朝着上官無玉行了一禮:“殿下有何吩咐?”

上官無玉撇眸,懶洋洋的朝他看去:“赫成義之事你知道多少?”

秦陌低首答道:“奴才也只是聽宮裏人說道,今個兒早上王爺就讓人将赫成義押入了天牢,至于原因為何,奴才便不清楚了”

上官無玉勾唇哼笑:“秦陌,你最近看來是清閑得很了?”

秦陌膝蓋一抖,忙道:“奴才該死,奴才這就去弄個明白”

上官無玉沒有作答,秦陌卑曲着身子就朝外退,跨出房門,還不忘給兩人将房門關上,書房裏靜默片刻,上官無玉忽而又開口喚了一聲:“随影”

“屬下在!”一條黑影在上官無玉話音才落,便兀然出現在書房的中央,直把上官無辰吓得怪叫一聲。

上官無玉輕笑一聲,開口問道:“赫成義之事你可知道?”

随影低頭,沉聲而道:“赫成義乃是遭人舉報,私通敵國欲背叛大周,故而才被王爺下罪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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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話,似乎引起了上官無玉的興趣:“是何人舉報?”

随影沉默一瞬,才道:“徐北”

“徐北?”兩手負在身後,上官無玉指尖輕敲着掌心,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半響才道:“赫成義乃我大周鎮軍将軍,出不得差池,你知道怎麽做的”

“屬下明白”随影應了一聲,身影一閃卻是猶如憑空消失一般,不見了蹤影。

上官無辰在旁看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無玉哥哥,他、他怎麽就不見了?這麽神奇?”

上官無玉垂眸看他:“随影是扶桑忍者,用了隐身術平常人自然看不見他,但他卻能看着任何一個人”

“哦……”上官無辰吶吶點頭,突然又問:“扶桑是不是就是那個那個……那個什麽國得來着?反正就是那裏的人都把耍刀的叫做武士的地方?”

上官無玉輕笑:“你說的是倭國”

“倭國?”

上官無玉點頭:“倭國是在方東大海內,而扶桑國的位置,則是在大周國東二萬餘裏,算計下來,扶桑距離我大周國可有三萬多裏,要遠多了”

上官無辰一臉困惑:“可是夫子明明說了,扶桑就是這個倭國的啊,而且忍者也是他們那裏才有的”

上官無玉笑道:“忍者确實是倭國那裏才有,但在幾百年前,這忍者卻是從扶桑那邊流放而來,若要真正說來,倭國現在有一半的人,恐怕都是扶桑那邊的後人,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在書本上,扶桑與倭國總是容易被人混淆的原有”一栗子敲在上官無辰的頭上,上官無玉笑罵:“回去多看點書,知道得多了,就沒有那麽多問題了”

上官無辰皺眉嘀咕:“可是,看書真的很無趣啊”

上官無玉輕笑,擡手揉了揉弟弟腦袋:“今日天氣不錯,可要與我出宮游玩去?”

一聽出去玩,上官無辰的雙眼蹭得一亮,拉着上官無玉的手就開始撒嬌,上官無玉任他拉着,吩咐一聲,便領着弟弟出了宮門。

鎮軍将軍赫成義被二皇子上官無海關押入罪,赫家一幹人等皆全都被禍株連入了天牢,軍權眼看着将有旁落之危,赫家軍亦将面臨打散、或者易主的可能……

水聲潺潺的山林間,笛聲悠揚回蕩,一聲聲清靈空月,山澗上的泉水宛若銀河一般傾斜而下,直入河底的潭水之中,水珠顆顆飛濺,直在那銀河般的瀑布前挂出一條隐隐若現的斑斓殘紅,幕布前方的水潭裏,那人衣袂翻飛,手執玉笛立在那礁岩之上,翻滾的水流拍打在石岩上,碎做水珠沾染在他的衣角之上。

他手指玉笛,十指白嫩如蔥,指節修長,蜜唇輕貼玉笛,挺拔的鼻梁之上,雙眼輕閉,睫羽濃濃一片覆蓋而下,羽睫長而卷翹,眼尾似有微微上挑之象,瓜子的臉型下颚微尖,一雙劍眉斜入雲鬓,原本就是冷峻清麗的摸樣,隐約間卻又偏生生出一個繞繞妩媚,那一身黑白相間的衣衫衣角随風而動,纏在腰上緊收的黑玉龍絲帶,将他腰肢纖細的形态勾勒而出,腳穿黑色長靴,以金絲白線相纏勾邊,白色廣袖上以淺藍之色繡着盤龍騰雲,黑色外挂只在領口處以金線繡着個簡單樣式的紋圖,高紮的長發一絲一縷直垂而下,額前的碎發隐過眉峰,三三兩兩垂落而下。這人分明就是纖細高挑的身影,卻硬是渾身都透着一股內斂的霸氣,那麽幹脆而又利索,直懾人心。

“瀾淵師弟”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響,打斷了這悠揚的低聲,他垂下雙手,眼簾輕啓,底下露出的眼眸,沉靜如水又純若山泉,整一個清清涼涼:“師兄有事找我?”

李浩天看着他的背影,笑答:“師傅讓你去無量大殿,将軍府有人來了”

聽得這話,他細眉微擰并不作答。

李浩天似乎是看出他的拒絕之意,又道:“師命不可違,即便你不想見外人,但師傅的話也總得還是要聽的”踏步上前,李浩天拍拍他的肩膀:“聽師兄的話,去看看也沒有什麽不打緊的,若你真有不願,師傅也不會強你做些什麽,是不是?”

将手裏的玉笛別回腰間,他無聲輕嘆,轉身朝着無量大殿的方向走去。

而他剛一入了無量大殿,殿內便有一名男子,淚眼婆娑的朝他撲去,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他的跟前,他眸色一怔,盯着地上的人看了半響,這才認出對方是誰:“赫二?”

赫二跪倒他的跟前,抱着他的大腿就開口哭喊:“三少爺!将軍府出事了!老爺和夫人都被二皇子關入了天牢,二少爺和四少爺現在都不知下落,求三少爺跟我回去想辦法救救老爺他們吧”

赫二的話,讓他眸色一怔,卻并沒有多大的反映,此時回過味來,更是比起之前更加冷靜。一直到好半響後,他這才開口道了一句:“生死有命,又豈是我一人之力,可以扭轉的?”

赫二聽得心裏一慌,仍舊還是緊抱着他的大腿不放:“三少爺,我知道您恨老爺恨大夫人,可是你跟老爺畢竟是骨肉相連的父子啊,難道你真的忍心對老爺見死不救嗎?”

“我對他見死不救又怎樣?”低頭看着地上的赫二,他眸色瞬間滿是狠厲,一腳将赫二踹開:“當年他們又何嘗不是對我見死不救,更幾時對我心慈手軟過?如今別說我沒有辦法去救他們,就算是有哪又憑什麽讓我出手相救?”

赫二被他話說的傻愣原地,半天都回不過神來,而他話音才落,大殿內側随即又傳來一位老者愠怒的底喚:“瀾淵”

他微微一愣,周身的狠厲之氣瞬間消散無蹤,只有那一份空靈若雲之氣,眼見着一身藍衣白袍的老者,拿着拂塵從內側走去,他微微俯身朝着老者抱拳行禮:“師傅”

老者來到他的面前,無聲長嘆:“已經七年了,你還……”老者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作罷:“罷了罷了”他的結,老者自己注定是不能幫他解開了,若不然這十年的時間早就足夠了。

“師傅,我……”他看着老者晦暗的神色,劍眉輕擰抱拳道:“我不想下山”人世繁華,卻滿是道不盡的悲涼,今早笑語晏晏,他朝陰陽相隔,昨日把酒言歡義結兄弟,今日刀劍相向爾虞我詐,都不過只是一個字——私。他已經看得太多,惹得太多,這一條荊棘路,也一個人走了太久……

他心裏所想,老者又豈會不知,只不過……

抓着他的手,老者嘆道:“瀾淵,這無量山你不可能躲一輩子,有的東西該面對的總是要去面對”

他敏着唇,沒有作答。老者輕嘆,似是妥協:“罷了,為師在告訴你一件事,如此,即便下了山,你心裏也能有一個盼頭”

他神色狐疑:“是何事?”

老者擰眉,沉吟片刻,這才總算回道:“當年的那孩子,他……也許沒有死……”

一句話,瞬間就令他的心口兀然緊緊收做一團,突然屏住的呼吸,仿佛快讓他忘記了喘息:“師傅!……師傅你是說他……他還在人世?”那一雙原本清清涼涼的眸,在聽得老者的話後,卻是兀然宛若海浪翻湧起來了般。

老者點頭:“我掐指算過,他定然是還在這世上,只是與你父子緣分淺薄,十一歲之前,都不是你們父子的相見之日,如今你若下山去了,指不定還有機會能見他一見”

老者的一席話,猶如晴天霹靂,叫他那曾經死了近七年的心,又再一次複蘇了般,當年分離的時候,那孩子才多大?那還是一個血淋淋粉嘟嘟,剛剛才被他産下的孩子,他們間甚至連一面都沒有見上,便這般分隔了近七年,而他自己的那顆心,幾乎也都死了近七年……

一顆心,因為這突然而來的消息怦怦跳着,仿佛随時都有跳出胸口的可能,他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幾乎都把指甲掐進肉裏,惹得手心全是粘稠般的觸感,這才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老者看出他的激動,又安撫道:“瀾淵,你下山去吧,山下還有很多事在等着你,他們……也在等你”

想着才剛得到的消息,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紅着眼眶屈膝跪下:“徒兒叩別師傅!”七年了……已經七年了,他都不知道,當年的那個孩子,如今是什麽摸樣,相見的第一眼,自己可能認得他來,那一份骨肉相連的天性,可會為他二人做這相認的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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