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打不識

赫家世代都為大周将士忠良,赫家先主與大周開國皇帝還曾是結義兄弟,而古人都說,這富不過三代,更何況,還是伴君如虎之位,鎮軍将軍赫成義入罪天牢,赫氏一門全都受了牽累,不是罷職免官便是收押入獄,昔日大周的銅牆鐵壁,百姓心目中牢不可破的強軍隊伍,如今也将面臨危機,不知何去何從,凡是與赫家稍有牽扯瓜葛之人,都是惶惶而不可終日,深怕下一個受了收押之人,便是自己。

此次赫二不休不眠上山去請之人,乃是赫成義的第三子赫瀾淵。

赫瀾淵,字玉橫,如今二十又四的他,是赫成義唯一一個不在拘捕令中的兒子,也是唯一一個有可能解救他赫家之人,只不過七年前,當赫瀾淵兩度經歷了生離死別之後,當初的赤子之心,已是徹底的蕩然無存……誰,能在經歷了母父死後,親兒被人所奪,還能一如往昔一層不變的?神也未必能夠如此。

赫瀾淵的生身之父乃是一個哥兒,名喚季慕雲,季慕雲原本是赫成義的原配妻房,與赫成義乃是奉命完婚,兩人并無多少感情,後來重病而死,死後屍骨被赫瀾淵灑入南海,而季慕雲死的那一年,赫瀾淵才剛滿十五,還只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而已,而季慕雲死了沒有多久,就連赫瀾淵也險些撒手人寰……

無量山遠在聖京之外,想要返回聖京最快也需要兩個多月,赫瀾淵多年都沒有離開過無量山,此翻再入紅塵,一時間卻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仿佛天界神人一朝掉入凡間,對周遭的一切既懵懂又迷茫一般,可是,當這心裏只要一想到這一次,能在這大千紅塵找到自己曾經失去的孩子,哪怕這一路比七年前更加荊棘,他赤腳雙足也能咬牙走過。

而這一次,赫瀾淵才剛下山不久,路上就遭了意外……

“三少爺救我!”

松子林裏,赫瀾淵與赫二正策馬而行,四周突然飛射而出的冷箭,直朝着赫瀾淵與赫二逼去,赫瀾淵才剛飛身散開,再落馬背之極,耳邊只聽見赫二呼救的餘聲在風中蕩開,人卻不見了蹤影。

将腰間的玉笛抽出,赫瀾淵面色微沉:“哪路道上的兄弟,不如出來一見,這般躲躲藏藏也不怕辱沒了兄弟名聲?”高昂的冷峻聲音,清冽之極,猶如玉笛發出的聲響一般潤人耳膜。

“怎麽?聽你這口氣,也是在道上混得?”

四周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赫瀾淵轉眸一看,只瞧見好幾名弓箭手從草叢裏面鑽了出來,箭頭直指自己,對方領頭的三人穿着正統,猶似商人,一點也無半點土匪的粗豪氣質,可是,此時的這些人,卻都做着土匪般的舉動。

縱身下了馬背,赫瀾淵朝着那領頭的三人抱拳:“在下玉橫赫瀾淵,此番路徑此地,只想趕回遙京救人,還望各位兄弟行個方便”

“你說行個方便就行方便啊?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頭兒?”叫嚣之人手執重斧,身形魁胖,一身的架勢端得是眼高于頂。

赫瀾淵淡淡看他一眼,手中玉笛一轉,哼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這裏還能是個什麽地頭兒?”

領頭的商人,見着赫瀾淵這一身從容沉穩的氣質,不禁勾唇而笑:“小子,你很嚣張啊”

赫瀾淵冷冷撇他一眼:“赫二在哪,最好是把他還給我,要不然……”目光一掃四下,赫瀾淵哼笑:“這地頭兒我一把火就給你燒得幹幹淨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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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商人聞言也是不禁輕蔑的哼笑出聲:“那要看看是你動作快,還是我們動作快,放箭!”

一聲令下,咻咻咻的聲響咋然而起,赫瀾淵旋身一躍,直沖而上,四周的羽箭射了個空,才剛掉轉了方向,只瞧見天際光影一閃,早已不見了赫瀾淵的蹤影。對方領頭的幾人一驚,還沒反映過來,那商人卻是突然握了銀槍朝後掃去。

铮——!

兵器碰撞的聲響,格外刺耳。

衆人猛然扭頭,只瞧見他們的老大,已經與赫瀾淵糾纏在一起,兩人的兵器相碰,發出的聲響一聲強過一聲。

“那小子動作好快!”對方有人乍舌,一個個都看的目瞪口呆。

那手執斧頭的胖漢也是不由得愣住:“這輕功真是漂亮……”

嘭——!

胖漢話沒說話,淩身飛躍天際的赫瀾淵卻是手裏的玉笛一揮打在對方身上,在對方才剛中招之際,又朝着對方的胸口補了一腳,直接把人踹得砸在地上。

“商賈!!!”

“大哥!”

胖漢與人大喊,兩人揮舞兵器,正欲沖上前去将商賈救下,赫瀾淵卻是宛若利劍一般沖天而下,手裏掌力一打,轟得一聲,整個地面猛然炸開,頓時間就只瞧見那塵埃飛揚,凡是靠近商賈身邊的人全都被這掌力震的飛了出去。還沒爬起身來,衆人定睛一看,只瞧見赫瀾淵已然落了地面,衣袂翻飛的他腳下踩着商賈的身體,手裏的玉笛也是絲毫無損。

微冷的丹鳳眼一掃眼前的衆人,赫瀾淵冷聲開口:“赫二在何處?不交出來,我就立馬踩斷他身上的骨頭,再将你們一個個全都分筋錯骨”

什麽是神?端着一臉的漠然,以那睥睨衆人的眼眸冷看蒼生,卻說着分明殘忍無情卻又雲淡風輕的話,這就是神。

胖漢被他的的神韻吓住,臉色一白,忙朝不遠處的兄弟招呼:“趙怛!還不快把人帶上來!”

赫瀾淵擡眸向後一看,當真見着赫二被那叫趙怛的男人押着送了上來。

赫二這一路前往無量山都平安無事,這會子只不過改了道回去,路上就遇見了土匪,早已是吓破了膽,可此時看着赫瀾淵安然無恙的樣子,心裏一陣激動,掙脫身後的趙怛就想要沖上前去,可是,還沒跑出兩步,咻得一聲,赫二的身影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赫瀾淵眼見着赫二平安,才剛擡腳松開被他踩住的商賈,一只冷箭卻是那麽突然的就射穿了赫二的身影,一箭穿透心髒,根本就連半點讓人相救的餘地也沒有。

這一箭,射得林子裏的衆人全都渾身一陣,滿是戒備詫異的摸樣,直盯着四周的動向,很顯然,這一箭就連他們也不知道,是誰射出來的。

赫瀾淵眼看着赫二倒下,眸色一驚,身影一動卻是閃身上前,在赫二倒下的瞬間,伸手将人接住,卻又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赫二呼吸不濟,臉色一陣蒼白,兩手死死抓着赫瀾淵身上的衣衫,艱難得道:“一定……一定要把老爺救、救出來……拜托三少爺了……”話才落,人已氣絕。

赫瀾淵微微擰眉,沒有做聲,商賈被人從地上攙扶起來,還沒來得及追問這突發的情況是怎麽回事,那震喊聲頓時響徹天邊,衆人一愣,擡頭高望,只瞧見四周的山丘之上此時全是人影,飛揚的旗幟之上赫然寫着一個潦草得“威”字。

商賈一看着這面旗幟,頓時臉色一變,啞聲道:“遭了,這……這是威武将軍,司馬炀的軍隊!”

山丘上的人影越來越多,眨眼見便将他們包圍起來,赫瀾淵将赫二的屍體放到地上,擡頭看向高處,只瞧見馬背上的男人身穿盔甲,一身的氣息就猶如他的封號一般威武不凡。

司馬炀兩手拉着缰繩,目光一掃底下衆人,而後朗聲喝令:“殺!”

一聲領下,四周的士兵叫喊着就朝着商賈等人沖去,整個場面一瞬間又亂了起來。

成排的弓箭手動作一致的湧上前來,對着草叢裏的衆人就是一番亂箭射殺,比起彼伏的慘叫之聲,一時間不絕于耳,衆人全都手拿武器揮打着那些朝他們射殺而來的冷箭,可是……擋得了一支擋不了兩支,不過眨眼,十幾號的人馬唰唰唰的便倒了一片,只殘留下四五個人還在殘喘掙紮。

眼前的景象,讓赫瀾淵面色一沉,目光掃了一眼遠處那坐馬背之上的司馬炀,赫瀾淵手裏的玉笛一舞,直将四周湧來的士兵打飛出去,伸手一把抓過赫二的屍體,幾個飛躍跳到商賈等人身邊,便将赫二丢給他們,喝令道:“你們帶他走!我斷後!”

商賈等人明顯一愣,完全沒有想到赫瀾淵會突然來這麽一招,此時卻也不好多問,讓胖漢接住赫二轉身就跑。

赫瀾淵身影翻越,直将那些想要追趕的士兵一個個全都攔了下來,待确定商賈等人離開了,赫瀾淵卻是突然手執玉笛吹奏起來,笛聲一起四周的空氣好似連密度都變了一半,一個個原本窮兇極惡的士兵,頓時抱頭大哭大喊,承受不住之人甚至已然開始滿地打滾起來。

司馬炀一見着這般景象,眸色一沉,一手拍在馬屁上便飛身而起,直朝着赫瀾淵逼去,赫瀾淵眸光凜冽冷然得看着司馬炀的接近,手裏的玉笛一轉,低聲猝然一停,翻身飛躍間,一掌拍在司馬炀的身後,背後同時也受了司馬炀一掌,赫瀾淵眉宇微擰,下盤攻擊,逼開司馬炀的身影,頓時便體內的氣息一運,便飛身離開,猶如離弦的箭,眨眼間便沖向天際。

司馬炀眼見着他的身影即将消失,随手取下一旁士兵手裏的弓箭,對着赫瀾淵的身影便拉弓,搭箭,放弦,咻得一聲,羽箭飛射而出。

赫瀾淵眼眸半回,手裏的玉笛一揮,一道劍氣飛射而出,直将司馬炀射出的羽箭從中分做了兩半。殘箭落地,天際卻早已不見了赫瀾淵的身影……

這一次被司馬炀的人突然襲擊,商賈損失了不少的兄弟,赫二也死了,若不是得赫瀾淵相助,這一次,恐怕他們全都得交代了。

白府裏面,白家主人白子軒聽聞了今次之事,特意來到赫瀾淵跟前抱拳感謝,赫瀾淵淡淡看他一眼,也不多言,商賈更當即就朝他抱拳:“玉橫公子,今日相救之恩,我們兄弟必定不忘,日後若公子用得着我們兄弟的,只管說一聲,我們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今日遇上了司馬炀,若不是得赫瀾淵相助,單憑商賈這些人,根本就回不來,此番得以保命猶在,全是憑了赫瀾淵突然的幫助,江湖中人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所以這個時候,商賈等人對着赫瀾淵都滿是感激。

而赫瀾淵的回答卻顯得有些那麽随性:“我只是不喜歡那些人罷了,再者,赫二死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有個安身之所”

白子軒得言,立即回道:“玉橫公子盡管放心那位兄弟,我會為公子安排好的”

赫瀾淵點頭,朝這幾人抱了抱拳:“如此,多謝了,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今日便先做告辭,他朝有緣再會”

看赫瀾淵說着轉身便要走,白子軒忙開口将人喚住:“公子留步”

赫瀾淵停步回首看他。

白子軒踏步上前:“公子孤身一人,路上恐有不便,不如我讓人随公子一同上路,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赫瀾淵微微擰眉,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白子軒淡淡勾唇,朝着簾子後面開口喚了一聲:“桓心,出來吧”

簾子後傳來的動靜,讓赫瀾淵錯眸看去,還沒見得那名叫桓心的人,倒是先聽見了一陣清脆的銀鈴聲響,這聲響讓赫瀾淵的眸裏起了狐疑之色,同時也看見了簾子後面出來的人。

那是一個十五六似得孩子,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孩,男孩有着一頭火紅的長發,碧藍的眼眸,身上的衣着有些不像是中原人士,精致細膩的五官還隐約透着幾分稚氣,但是眉宇間的英氣卻格外逼人,如若将來長大必定又是一絕色之人。

白子軒見着赫瀾淵怔愣愣的看着這男孩,不禁輕笑道:“這孩子叫莫古環桓心,如今才剛十四,人雖然小,但這功夫卻厲害得很,這一路不如讓他陪同公子,路上也有個照應”

赫瀾淵沉吟半響,而後這才擡眸,看向莫古桓心:“以後便要請多多指教了”

莫古桓心咧嘴一笑,露出一派整齊潔白的牙齒:“哪裏話,應該是我以後要請哥哥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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