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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隐元站在高高的房梁,黑衫青年站于屋內,隐元仍處于俯視對方的狀态。隐元不管對方說得有多麽動聽,他打死也不會輕易落地,天知道靠近黑衫青年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隐元挑挑眉,一臉不爽,一副有本事你就上來的神情。

見狀,黑衫青年沒再勉強相勸,他笑了笑,悠閑地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後,黑衫青年坐在木椅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

隐元原以為黑衫青年懶得與他說話,誰知黑衫青年冷不丁擡眼瞅了隐元一眼,靜靜道:“我給你兩次活命的機會,今天你已浪費了一次。我建議你認真的考慮一番,下次的機會何時使用。”

聽到這話,隐元不以為然的盯着黑衫青年,輕哼一聲。黑衫青年以為他自己是誰,妄言給隐元兩次活命的機會,隐元才不在乎。

身為北鬥九星的其中之一,隐元怎會需要區區一個世人給他建議。真說到活命的機會,那也應該是隐元給黑衫青年機會,隐元好心放黑衫青年一馬,沒有立刻除掉對方罷了。

當然,其中至關重要的原因在于,隐元今天實在不樂意接近此人。瞄到附在黑衫青年皮膚表面的那條黑乎乎的怪蟲,隐元驟感肚子裏翻江倒海,難受得慌。他讨厭這類會在身體裏鑽來鑽去的東西。

隐元不明白,黑衫青年是不是腦袋被蟲給鑽了,才口出狂言給他兩次機會。不過,隐元如今沒心思考慮這些,他不願在這個房間內停留絲毫,他快速解開繩子,轉身走了。

隐元的身影消失在房梁附近,黑衫青年微微垂下眼簾,默默地喝掉了杯中的茶。他随手牽了牽身上輕薄的黑紗,奈何黑紗裹得再緊也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黑衫青年之所以給隐元兩次活命的機會,只因黑衫青年欠了隐元兩次人情。他不會像程言致那般,熱情的上演知恩圖報的戲碼,他也不會将隐元當作恩人那般小心的奉着。

然而,不管隐元記得不記得那些過往,黑衫青年本人沒有欠人恩情的習慣,他得先還清過往的欠債。

黑衫青年名叫衛誠,他的成長歷程與程言致的遭遇類似,他們均屬于當初那些被抓入甲國皇宮,為君王煉丹的衆多小孩之一。

衛誠的母親是一位漂亮的蠱師,衛誠從小就未見過自己的父親。關于父親,母親僅提過為數不多的幾次,說衛誠的父親是一位相當厲害的人,終有一天,父親會接走他們母子一起生活。

那時候的母親總會露出幸福的表情,眼中充滿了期待。

後來,衛誠他們遭人追殺四下逃亡。母親病危之際,紅着眼圈告訴衛誠,衛誠的父親是丙國的君王,那些剿殺他們母子的人正是他的父親派來的。

衛誠沒有為母親複仇的機會,他被抓去了甲國的皇宮煉丹,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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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押在昏暗的皇宮地牢,小孩們蜷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他們低聲哭泣。年幼的衛誠卻從沒掉過一滴眼淚,他深知,眼淚救不了他,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須變得更加堅強。

地牢中的小孩們彼此不了解對方的來歷,但是,他們清楚一件共同的事情。如果熬不住九種藥草的毒性,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日複一日的吞食藥草,當初抓來的小孩接二連三的死去,剩餘的數量越來越少,能夠活到最後的人寥寥無幾。他們整月整年忍受着劇毒的折磨,不知道這樣的黑暗何時是個盡頭。

衛誠在痛苦中一天天煎熬,他對身邊的人大都沒印象,卻對其中一個讓他深惡痛絕的人銘記在心。

這個人是程言致。

程言致長得十分好看,可惜是個啞巴。盡管發不出聲音,但程言致從不服輸,他會張口說話,縱是別人聽不到他的話語,他依然會說話,好像他能夠與別人正常交流似的。

他說,他可以發不出聲音,但是他不能失去張開嘴的勇氣,他相信他終有一天會恢複正常。

這些并非衛誠憎惡程言致的理由,衛誠恨程言致是因為程言致是一位皇子,是丙國君王疼愛的皇子。

衛誠無法接受,父親一邊狠心抹殺他和母親的存在,卻一邊把一個啞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護着。他看不慣程言致那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感,他見不得對方時常露出笑容鼓勵其他人,惺惺作态的樣子。

在他們的毒尚未蔓延到不能觸碰任何人之前,衛誠會和程言致打架。程言致從不還手,只是迷茫的睜大眼睛看着衛誠。他不懂衛誠因何憤怒,那麽深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

衛誠身處劇毒依然存活下來,他的原因與程言致不同。衛誠保命的關鍵是他體內的一條蠱蟲。衛誠小時候,母親送了蠱蟲給衛誠作為禮物,母親叮囑衛誠小心飼養此蟲,這條蠱蟲會忠心的守護衛誠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這條蠱蟲救了衛誠的命,蠱蟲分擔了衛誠承受的折磨,減緩了藥性對衛誠的傷害,它與衛誠一并成為劇毒的一部分。

漸漸地,衛誠長大了,蠱蟲也長大了。

轉機出現在甲國颠覆之際,生命垂危的君王對這些終究未能成形的丹藥徹底失望,他不同意這些人交由他人,執意将未成形的丹藥全數殺掉。

冰冷黑暗的地牢,衛誠無處可逃,眼看鋒利的大刀即将落下,四周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地面猛地晃了晃。回過神的衛誠定睛一看,地面赫然出現一個深坑,要殺衛誠的人跌落坑底。

衛誠站在坑邊往下瞧,只見坑底有一個青年,對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揉了揉撞痛的額頭,四下張望:“這是哪兒?甲國皇宮到了嗎?”

這個誤打誤撞協助了衛誠逃走的青年就是隐元,這是衛誠欠下的第一個人情。

衛誠欠隐元的第二個人情是在乙國,伍國公的府邸。

那會兒,衛誠已逃離甲國境內,他養好身體,行至乙國打算找地方落腳。不知為何,他的身體莫名的産生了微妙的變化,體內的劇毒急速減淡,他的力氣随之抽空,整個人倍感無力。少了劇毒,連長期食用毒性的蠱蟲亦是紋絲不動,了無生氣。

當衛誠的毒性降低到一定程度,當衛誠暗自竊喜自己足以勉強觸碰他人,可以嘗試正常生活時,虛弱不堪的衛誠遇到了伍國公。乙國最膽大包天的達官貴人,他強搶民男,極度享樂。

伍國公不顧衛誠的極力反抗,将衛誠擄到自己府邸。起初衛誠尚殘存些許毒性,逼得伍國公親近不能,但很快,衛誠的毒性蕩然無存。

衛誠懊惱自己失去了劇毒,失去了解救自己的力量。他寧可不成為丹藥,他寧可永世一身劇毒,也絕不能忍受自己被這樣的人的污染,變得肮髒不堪。

蠱蟲沖着伍國公呲牙咧嘴,哪怕它再衰弱,也不許伍國公走近衛誠半步。

僵持中,屋頂忽地發出古怪的斷裂聲,半截房梁一下子掉下來,砸暈了意圖靠近衛誠的伍國公。

衛誠下意識往上望,只見剩餘半截房梁勾挂着一人,對方苦惱的揉了揉腦袋:“好痛,為什麽每次下來總撞到頭。伍國公府邸到了嗎?”

伍國公府邸陷入了混亂,衛誠伺機逃離。

衛誠從未那麽強烈的期待自己永遠身帶劇毒,他一點不希望劇毒遠離自己,他不能失去護衛自己的铠甲。仿佛回應衛誠的期待那般,消失的劇毒霎時全數回歸,衛誠喪失了轉為丹藥的良機,無法供人服用。

這一來一去的改變,使得如今的衛誠與以往的衛誠不再相同。他淩駕于劇毒之上,他一手掌控它們,他既劇毒無比,也絲毫無毒,一切取決于衛誠想得到什麽。

衛誠擡眼打量房梁,隐元早已不見蹤影。衛誠沒料到程言致還活着,也沒料到程言致轉為了丹藥。

他一如既往的讨厭程言致,程言致明明卑微的依附于鄭峻,用自己的身體取悅對方,卻偏偏在衛誠面前一副我很了不起,我比你幹淨,我比你幸福的姿态。

衛峰霎時握緊了拳頭,他忍不了程言致眼底的憐憫,他不需要程言致的同情。他要破壞程言致珍視的一切,讓程言致在他跟前再也得意不起來。

此刻,隐元不歡樂地走在屋頂,他回想起那條怪蟲,怎麽想怎麽深感渾身不自在。他不喜歡黑衫青年說程言致的壞話,程言致遠比黑衫青年好。

估摸着差不多該到房間了,隐元停下腳步,以防萬一,他拿走一片瓦片先确定房間對不對。

他探頭一看,竟有一種果然不是自己房間的奇妙心情。他來到了程言致和鄭峻的房間。

這會兒,鄭峻坐在椅子上,懷中摟着程言致。程言致微微閉着眼,在鄭峻頸側輕輕蹭了蹭。鄭峻将戀人摟得更緊了幾分,低聲問道:“有心事?”

聞言,程言致徐徐睜開眼,他擡眼凝視鄭峻,張了張唇:我有點擔心。

“別擔心,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鄭峻話語堅定,“我們明早進宮,國師定有辦法解決這一切。”

程言致明白鄭峻事事為他考慮,正因如此,程言致特別擔心鄭峻。他害怕衛誠殺掉鄭峻。他不懂衛誠為何痛恨他,深陷甲國皇宮的黑暗日子,程言致總是向衛誠展示好意,卻總會引發衛誠的敵對。

鄭峻吻了吻程言致的嘴唇,親昵的安撫對方。受到鄭峻情緒的影響,程言致散發出的藥味霎時增強。

藥味揚起了鄭峻的欲念,他解開程言致的腰帶,褪去對方的衣衫,抱起程言致走向大床。

見狀,隐元摸了摸下巴,他反複的看了又看,程言致身上沒有任何古怪的紋飾,也不見絲毫毒素。之前泰義也說過,程言致是供人夜間服用的丹藥,對身體極好。

隐元有理由相信,程言致身內無毒,哪怕有毒,鐵定也與黑衫青年不一樣。

況且,無論程言致有毒沒毒,只要鄭峻自己喜歡就好。反正服食丹藥的人是鄭峻,舒不舒服,享不享受,鄭峻最有發言權。

這一刻的泰義房間,小仙恭敬的向泰義行了行禮:“東皇殿下,不知你有何吩咐?”

泰義直言道:“你跟随程言致他們多久了?”

小仙如實回答:“丹藥形成前夕,已跟随左右,奉命保護他倆周全。”

“我見鄭峻體內有一道氣息流動,可是成形将至?”泰義問。

“是的。”小仙應道,“八卦之形已在初顯,不久即将問世。”

現在正值重要關頭,決不可讓任何人介入程言致和鄭峻之間,破壞他倆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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