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隐元返回到湖面之上的時候,并沒有發覺任何的伏兵。大概是整座都城皆已化為了如此一大片湖泊,這裏實在沒有留下多少值得他們在此停留的寶物。

曾經的一切都已化為了烏有。

這一刻的丙國如同隐元此前考慮的那樣,這個國家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刻,新的都城和新的國君将會随之出現。只是那些不再屬于隐元的任務範圍,所以他并不會幹涉其中。

隐元的心願唯有一個,盡快找到泰義,他在湖泊四周轉了一圈細細尋找。他沒能發覺泰義的行蹤,倒是出乎意料的遇見了衛誠。

衛誠的身份狀況明顯好了些許,不過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見到隐元後,他極其無所謂地瞄了隐元一眼,淡淡抛下一句:“原來你還沒死。”

說完這句,也不等隐元回答,衛誠即刻轉身離去。

隐元無言地盯着衛誠遠去的背影,對這個人相當無奈。他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人,難得碰面也不說一句好話。瞧衛誠這話說的,好像隐元理應死掉似的。

那态度,那語氣,使得隐元大大的不爽,他和衛誠不是一類人,果然還是不能和睦的相處。

衛誠離開後不久,隐元再一次的遇到了熟人。這次仍然不是泰義,而是程言致與鄭峻。相比起衛誠的冷淡,他們對隐元的關心明顯要多一些。

程言致行至隐元跟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看見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當時你突然被拽到湖底,我們想盡辦法卻始終下不去,生怕你出事。你在湖底遇見了什麽,有沒有受傷?

“我在湖底看見了一條水龍,它很好,沒有傷害我。”隐元應道。

水龍?程言致聞言微微一頓,随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小時候,我曾聽說過有關都城的來歷,說是都城建立在龍脈之上,原來這個故事竟然當真如此。

關于都城的傳說,其中一個是說丙國都城所在原本是一大片湖泊,湖底有一條水龍龍脈,丙國的先祖封住了水龍,修建了都城。所以,不管發生任何事,都絕對不要驚擾到龍脈。一旦水龍蘇醒,丙國都城就将被大水淹沒,從此消亡。

程言致小時候聽的故事,豈料終有一天會變成了事實。

得知隐元不久前見到了衛誠,程言致對此深感意外:我還以為他早就已經離開了這裏。

隐元甚是不理解,于是他唯有默默地等着程言致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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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起因源自整座都城在湖泊溶解消散。都城突然間不再存在,發生了這般大變故,導致周圍的城市也開始各種緊張的應對方式,唯恐都城的湖水溢出,蔓延到其它地方淹沒城市。

而且,由于都城沒了,皇宮也沒了,此時國君若再遲遲不現身,國君下落不明的消息必定很快就将全國皆知。

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争權者在意的是趕緊确定新的國君人選與新的都城位置。

不管是程言致還是衛誠,他們本身對國君的身份沒有任何興致。所以,持續許久的混戰在都城消失之後終于趨向消停狀态。

衛誠的收斂舉動使得其他人不再與他争鬥,新都城也好,新國君也罷,這些全都和衛誠無關。衛誠自幼就是一個被抛棄的孩子,他對國君之位向來不在乎。

對衛誠而言,他銘記的僅是複仇,找到那個無情的父親,那個追殺他們母子的殘忍父親。

衛誠前往丙國都城,目的就是尋找自己父親的下落。可惜父親沒找到,麻煩卻惹來不少。如今都城消散,國君竟也毫無音訊,程言致以為衛誠早就離開了這裏,繼續打探仇人的下落。

所以,程言致不曾料到衛誠居然仍在湖泊周圍停留,好在程言致确定衛誠暫時平安無事,程言致長長地松一口氣。

對于往後的安排,程言致心裏也沒太多的打算,準備走一步看一步。他的記憶大體分為三部分,小時候在皇宮裏的生活,年輕時在甲國被煉丹的噩夢,然後是遇到了鄭峻和鄭峻一起生活的日子。

程言致阻止不了衛誠複仇,他也不确定衛誠以後會去哪兒。不過由于圖魂之間的牽引,使得程言致他們能夠尋得衛誠的下落。衛誠複仇的這段路有多麽漫長,程言致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和鄭峻在一起,再漫長的路也能一起走下去。

與衛誠相似,程言致他們不會再在這片水域停留,他們詢問隐元的想法,問他有什麽打算。程言致問道:你之後回星界嗎?這裏已經什麽都沒留下了。

聽得這話,隐元面露難色。按理說,他應該返回星界,丙國似乎沒有在與隐元相關的事情了。偏偏隐元不願走,他心有牽挂。隐元凝視着廣袤的大湖,說道:“我暫時不走,我會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我要等人。”

隐元要等誰,程言致和鄭峻能夠輕松的猜出來。昔日,隐元一直跟在泰義左右,而這一刻,泰義不見了。

程言致他們自然不可能知曉泰義的下落,他們明白隐元等待的心情。程言致提醒隐元,盡管都城已經不在了,四周的城市也逐漸搬離,但隐元還是凡事小心一點為好。程言致不确定這裏是不是還留有其它人對隐元不利。

隐元謝過了他們的關懷,然後與程言致他們揮手道別。

周圍再一次安靜,隐元望着藍色的湖水發呆。大家都走了,現在他該怎麽辦?留在這兒等泰義嗎?泰義真的會回來嗎?

若是泰義有事來不了,或者早已離開此地,他要如何是好?

隐元很困惑,他不懂自己該做什麽。

漫無目的等待的日子出奇得無聊無趣。白天的時候,隐元拾起小石頭,擊碎映在湖面的金色陽光。入夜後,他就盯着湖面映照的點點星光想心事。

有時,隐元會看到有動物到湖邊飲水,有時,他能瞧見湖中的魚群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

日子一天又一天,隐元早已忘記自己等了多久。就在他越等越迷茫,越等越不安的時候,水天之間出現了一抹身影。

一襲白衣随風飄動,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讓隐元分外懷念的靈氣,金色的陽光為人影鑲了一圈漂亮的金邊。對方的修為檔次遠高于隐元,以至于隐元看不透對方的能力。

就在這一刻,隐元的鼻子莫名酸了酸,而後他很快揚起了笑臉,飛上前去。

“原來你還在這裏。”對方擡手揉了揉隐元的腦袋。

隐元咬緊嘴唇,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話:“我怕迷路,所以在這裏等你回來。”

聞言,對方低低地應了聲:“我回來了。”

一時間,隐元不再說話,他微微地垂下眼簾,掩住眼底極其複雜的神色。他真的就要以為泰義永遠不會回來了。他一直留在原地不敢亂跑,他怕迷路,更怕找不到泰義。

見狀,泰義柔聲說道:“入城那會兒,突遇祖巫擋道,浪費了不少時間,不過也因此打聽到一些混沌鐘的消息。這兒已經沒有什麽有用線索了,我準備離開這兒去找混沌鐘,你和我一起去嗎?”

隐元聞言一愣,他睜大眼看着泰義。片刻後,他開心地連連點頭,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在湖底遇到了水龍,它留了一段記憶給我,裏面有關于混沌鐘的情況。我和你一起去找混沌鐘。”

對此,泰義點頭應了聲:“走吧。先尋一個城市歇歇腳。”

“好。”隐元一邊說着,一邊拽緊了泰義的衣角。他害怕眼前的一切是他的幻覺,只是自己的想象。

泰義并不反對隐元的舉動,任由隐元一直牽着自己,兩人并肩前行。泰義早已忘卻自己身邊有多久沒有人同行,一個人的生活,年複一年的久得數不清了。

入城那會兒,他的确遇到了祖巫擋路,但是在湖水徹底淹沒都城後,祖巫們就已撤手。這座城市對他們而言,已然失去最初的作用,他們再留下也毫無意義。

祖巫離開後,泰義也随之離開了。這座城市沒有他尋找的東西,他也該踏上自己新的旅程。只是他走了數日,始終覺得好像少了一點什麽,那顆總會迷路的隐元星被他遺留在了曾經的丙國都城。

應當早已返回星界了吧,泰義這麽想着。隐元達成任務後,就該回家去,丙國并沒有值得隐元停留的理由。

可是時不時的,泰義總會不自覺的放緩了步速。若是隐元還沒走呢,還在那兒等他又将如何?

隐元入城時,泰義沒有和隐元說過道別的話語。隐元會還在等待嗎?日子過去了不知道很久,隐元還會在哪兒嗎?

最終有一天,當泰義凝望夜空之際,他看見了夜幕裏的北極星。他找到了北鬥七星,找到了左輔星洞明,卻沒有找到右弼星隐元。

隐元至今不曾返回星界。

那一夜,泰義掉轉了方向往回走。

然後,他在湖泊附近找到了那顆望着天幕發呆的隐元星。未曾說過離別的話語,所以隐元仍在等待,等待泰義歸來。

尋找混沌鐘的道路漫長且兇險,何時能夠達成所願,泰義自己也估不準。隐元僅是一顆迷迷糊糊的星星,一個小仙,讓隐元同行的決定是對是錯,泰義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往後的路恐怕少不了無盡坎坷。

“快看,前方有城市。”

隐元高興的話語中止了泰義的思緒,他順着隐元手指的方向看去,漫天的黃沙之中,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古城的輪廓,綠色的樹木和清涼的池水如此難能可貴,許久不曾看見了。

泰義和隐元快步向前走去,身影消失在漫漫黃沙裏。

同一時刻,星界,洞明心急如焚地再一次來到星帝面前:“隐元他很久沒回家了。他會不會在哪兒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他會不會遇到了什麽不可抵擋的危險?”

星帝聞言笑了笑,靜然凝視着夜晚的大地。他觀察周遭的星相片刻,徐徐說道:“你放心好了,他沒事。”

這一次,應該不會再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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