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8
返程的路上,路西野将未完的電話又撥了過去。
電話講了一路,煙也抽了一路。
在書房看完對方發來的資料之後,他決定還是要親自過去一趟。
資料是美國最權威的基因檢測公司發來的。
所有數據都精準到,可以作為醫生制定治療方案的醫臨床依據,比國內閹割版的基因檢測更為精準全面。
他讓助理定了機票,又和他父親通了電話。
随後,他将江随風的電話調了出來。
他看了那組數字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撥出去,只向他的社交軟件發出了好友申請。
之後,便是漫長的等待。
江随風的信息沒有等來,卻等來了林郡的郵件。
郵件中是FY最近的投資項目,其中包括電影“謊言”的最新進展。
在拉到演員名單的那一刻,路西野的手指頓住了。
男主角定下了最近大火的頂級流量黃氲佰,女主角則是從電影學院現選的新人文安。
直到此刻,久藏于路西野腦海裏的某些記憶,終于浮現了出來。
電影謊言,上一世并沒能順利上映,而是在壓了将近八年之後,才得以登上大熒幕并一炮而紅。
具體無法上映的原因,是出在男主角黃氲佰身上。
而八年之後,謊言一炮而紅時,女主角文安已從十九歲最好的年華,蹉跎到了二十七歲。
借着這部電影,在各色影視劇裏做了八年配角的文安,終于一炮而紅。
這件事對路西野而言,簡直輕得如煙似霧,風一吹就散盡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因為那時,恰恰是秦默彥去世一周年的時候。
之所以他能有這一點印象,大約還是因為他那時的極度不甘。
不甘于別人為什麽還能有機會,而秦默彥卻再沒有了。
所以最初,林郡跟他講這部電影時,他的确沒有記起這段歷史。
畢竟太遙遠了,而他那時的精神狀态也很不好。
他看着屏幕,把那件事又認真捊了捊才拿起電話,但片刻後又改了主意。
上一世林郡也并沒有因這部電影投資失敗而有過任何的消極情緒,這一次應該也不會有。
況且他一路走得那麽順,一點小小的挫折對他而言,其實未必算什麽壞事。
他放下電話,向林郡發了個閱讀回執。
已經快到淩晨一點鐘,但社交軟件上,依然沒有江随風的任何信息。
江随風從浴室出來,随手将浴巾抽下,重又套上了自己的衣物。
手機在書桌上閃爍不停,他點亮屏幕,看到了路西野的名字。
那是一個好友申請。
江随風安靜地看了片刻,用指腹在那三個字上碾了碾,随即又重新鎖了屏幕。
書桌的一角還放着路西野給他的那個紙袋。
他不确定他是有心還是無意,是追男孩子的手段還是一種施舍。
但無疑,路西野真的很會。
他也會想,路西野對別人是不是也是一樣?
但很快,這個念頭便被他掐斷了。
他抓起毛巾又擦了一把頭發,才把那個紙袋拿起來,整個兒放進了一步之遙的簡易衣櫃裏。
但他沒有立刻走開,而是在那裏站了一會兒。
大概小半分鐘後,他又重新彎下了腰。
紙袋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響,那罐糖被他托了出來,輕輕地放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路西野回來,是五天之後的事情了。
正是下午放學時間,學校門口一片熱鬧,多是成群結隊外出就餐的學生。
路西野把車子泊在一道巷子裏,這是他多次實踐後找到的,看往校門最好的視角。
巷子往裏就有兩家餐館,飯菜的香味熱熱烈烈地漫過來,十分勾人。
他沒在這樣的小餐館裏用過餐。
他的父母認為不夠衛生,而且他的生活被照顧的很好,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被父母陪伴着的那種好,但物質,金錢和吃穿用度上大多被照顧的十分周全,所以他也極少有機會來這種地方就餐。
可即便他的父母說,這樣的餐館裏油不是好油,菜也不是好菜,他依然覺得這些香味兒比家裏的更熱鬧一點。
他等了許久,也沒見到那人的身影。
許多從車旁經過的人影重又返回,喧嚣的熱鬧也漸漸沉寂,只剩下兩個女孩子還徘徊在巷外,不停向學校門口張望着。
其中一個懷裏抱着一束棉花糖做的玫瑰花,粉粉的,像是在等什麽人。
抱着花的女孩子和懷裏的花一樣,長得又嬌又甜,可看起來卻很緊張。
她不停地順頭發間或跺下腳,又或者趴過去和同伴不安地咬耳朵……
路西野把目光移向教學樓,那裏已經燈火通明,走廊上打鬧的同學也少了許多。
其實也說不上失望,因為本就知道江随風不會出來用餐,但偏偏還是有點不甘心就這麽離開。
畢竟在國外呆了這麽幾天,是真的把那人想得不行。
上輩子想無可想,這輩子有得想了就貪得不行。
即便那人烙在他手上的感覺大多是冷的,硬的,但想起他來,他的心卻是又熱又軟的。
手機響了起來,是他父親打過來的,路晨銘催他過去吃飯,說人都齊了,就差他了。
路西野半信半疑:“你确定我媽準時到了?”
“難得你媽沒遲到,”路晨銘說:“你又不守時。”
路西野笑了笑說:“那你就和我媽先二人世界呗。”
嘴上說着,他還是擡腕看了看表,就快到晚自習時間了,再不甘心也該走了。
發動車子前,他又擡頭看了看校門。
可能那女孩子等的人要來了,因為她快速地走了幾步,又站直了身體,變得端莊文靜了起來,亭亭地立在那裏,比剛才的每一刻都要好看的多。
路西野又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饒有興味地想,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如果連這樣的女孩子都不動心的話,那可真是不解風情的很。
天色蒙蒙地暗了下來,像黑白電視機沒信號時的雪花漫天撒了開來一般。
那個人影終于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路西野敲着方向盤的手指驀地一頓,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眯了眯。
那個身影瘦高挺拔,如一棵勁拔的松,是他刻在心尖兒上望眼欲穿的那人。
他走的不緊不慢,但也很快就到了那兩個女孩子的面前,抱花的女孩在他靠近的時候,很快地往前迎了迎,兩人之間的距離便拉近了。
對路西野而言,是有些太近了。
近得讓他眉心蹙起,臉色也冷凝了起來。
距離太遠,他聽不到那邊的聲音,只能看到他們的動作。
他們說了幾句話,大多是女孩子和她同伴在說,江随風沒說話也沒有動。
随後,女孩子将花兒舉了起來,江随風沒接,他說了句話,随後往後退了兩步。
女孩子舉着花又前進了一步,江随風這次沒動,只微微垂眸看着人。
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目光,那目光把那高舉的花慢慢看了下去。
女孩子變成了一朵雨打的嬌花,被無情的凍雨撲打的低下頭去,那花被抱緊了又松開,片刻後她終于反應過來,抱着花跑了出去。
同伴也急急地追了出去,追出去之前又沖江随風說了句話。
江随風微微偏頭,那一眼前一刻還在看她,後一刻卻冷而深地直沖路西野看了過來。
車子不是他見過的那輛,且玻璃上還貼着防窺膜,路西野心知他看不到自己,可心底卻被他眼底的冷意撩得更加火熱。
那一眼很短,因為江随風很快就轉身進了校園。
路西野望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無論如何也無法壓下自己的嘴角。
他眼裏汪滿了笑意,心裏卻忍不住腹诽:“這個人,可真是……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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