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就是他會做的事啊

我與冉青莊面對面一跪一坐,起初的時候,坂本只是讓我将額頭抵在冉青莊肩上來穩定身體,疼痛感并不強烈,最多只是像螞蟻在背上爬。

但三個小時一過,到了上色階段,不适感便慢慢浮現出來。

這種不适來自于長久維持一個姿勢,體力的流失,以及不斷被刺破皮膚填充顏色,痛感的堆疊。

我開始難以自控地顫抖,抖到坂本不得不暫停下來,要求冉青莊換一個姿勢固定住我。

“可以喝一些葡萄糖補充體力。”在旁充當助手的紗希趁此遞上杯子。

我向她道謝,接過玻璃杯時,卻發現自己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一樣,根本握不住。

眼看裏面的液體要灑出來,一只骨節鮮明的手伸過來,将那只杯子接了過去,下一秒又遞到我唇邊。

我一愣,看向冉青莊,他視線落在杯子上,并不與我相交。

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葡萄糖,還沒能喘口氣,坂本便催促着要求馬上繼續。

為了更好的固定,坂本讓我跨坐在冉青莊身上,胸膛貼着胸膛,下巴擱在他肩頭,手臂則穿過腋下環抱住對方。

我要是樹袋熊,冉青莊只是棵樹,這姿勢一點問題都沒有。若是情侶,也屬正常。偏偏我倆都是同性,又非情侶,關系甚至連朋友都勉強,這姿勢就有些過于突然的親密。

雖然之前醉酒我也坐過他身上,但那時是真醉了,人迷糊,羞恥心便跟着遭到麻痹。如今別說酒,麻藥都沒,腦子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再要坦然就很難。

“這幅手稿我已經準備了三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皮。污濁的人根本不配承載我的作品,他們的身體被尼古丁、酒精和各種欲望侵蝕,皮膚粗糙灰暗,身材變形,氣質也是低俗不堪。”伴随機械輕鳴,坂本再次落針,“那天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終于找到了。年輕,蒼白,優雅,你就是為我而生的畫布。”

可能是坂本的語氣實在太過狂熱變态,叫冉青莊生出反感,他背上的肌肉連着肩膀脖頸齊齊收緊,好似一只受到了威脅,弓着背,呲着牙的豹子,已經随時随地做好攻擊的準備。

我怕他真的跳起來給坂本一拳,連忙扯住他背部的衣料,五指收緊。

不知是不是這一點微小的力起了作用,那之後他很快放松了身上肌肉,不再硬邦邦的。

此後每隔兩小時,坂本都會允許我休息幾分鐘,補充些葡萄糖,而冉青莊也能活動下手腳。

到第五個小時,手心開始出汗,十指難耐地抓握着冉青莊的衣服,從沒有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一開始猶如螞蟻爬過肌膚的刺癢感,漸漸變為一種被成百上千只螞蟻撕咬啃噬,實打實的疼痛。

更要命的是,周圍太安靜了,耳邊除了紋身針發出的動靜再沒有別的聲音,想分心都做不到。

“坂本……坂本先生,我可以說話嗎?”

我低下頭,将額頭抵在冉青莊肩上,因為忍痛,呼吸帶喘,說話都不利索。

“你想說什麽?”坂本問。

“我能喝點酒嗎?”

喝醉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相當于另一種意義上的麻醉。最好給我一瓶五十度的,我對嘴喝個兩大口,立馬昏迷一覺到天明,管他要紋多久。

“不可以。”坂本毫不猶豫澆滅我的希望,表示酒精會加快血液循環,增加紋身難度,對傷口恢複也不利,所以不僅現在不能喝,今後一個月都是不能碰的,“還有煙,辣椒,性……所有會讓你感覺到熱的,刺激的,都不行。”

香煙、酒精、辣椒,這三樣我本來就不喜歡,而最後一樣……我目前也沒有實施的對象,所以大體生活并不會受到影響。

“哦。”我低低應着,略有些失落。

坂本似乎新換了一種針頭,第一針落下,比先前更強烈一些的痛感通過神經傳到大腦,我頃刻咬住下唇,兩腿不自覺夾緊了冉青莊的腰。

睡袍是絲綢質地,又滑又涼,站立的時候,足以遮住膝蓋以上的部位。可一旦坐下,特別是以我這種兩腿岔開的姿勢坐下,兩片下擺便會順着地心引力自然滑落,露出整條大腿。

早知道就問傭人要條褲子了,這實在太不雅觀了。

好痛啊,怎麽會這麽痛……真的有人能成功挺過十個小時嗎?

對了,有的,在場就有,紗希背後那副紋身,怎麽也要十個小時吧。

真厲害,她明明看起來這樣嬌小柔弱,但意志力意外地強大。要是小妹,一定會哭死在半途的。連我一個大男人,進程才過半,也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想要叫停的心。

果然如冉青莊所言,坂本的畫布,并不是那麽好當的。

可能是我動的太厲害,冉青莊一只手抓住我大腿,另一只手按在我後頸,像一臺全自動的固定器,通過施加力道束縛住我,來确保不會影響到坂本。

“不想死就別亂動。”他用着在場只有我聽得懂的中文道。

我用力揪扯着他脊背的衣物,腳趾都蜷縮起來,聲音帶顫道:“可是……很疼。”

疼到使紋身成了一種折磨,一種酷刑,疼到我情願即刻就死,也不想受這蟻聚蜂攢的痛苦。

按住我後頸的力道一點點加重,有規律地揉捏着那處皮肉。

“忍着,很快結束了。”

這或許是我上島後冉青莊第一次這麽明目張膽地騙我,他看得到坂本的進度,可以推算出紋身剩餘的時長,他清楚地知道根本沒有“很快”。

之後的五個小時,一次又一次,冉青莊将我牢牢束在懷裏,當我無法承受的時候,便會出聲告訴我很快就能結束。然而很快很快,總是遲遲不來。

後來我疼到失了智,完全奔潰,在他再一次告訴我“很快”時,洩憤似地一口咬在他肩上。完全下了死力氣,恨不得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他悶哼一聲,開始任我咬着,後來見我死不松口,便将五指插進我的發根,抓住頭發動用武力提起來。

“松口。”他說。

我還是不松口,頭發裏,臉上,身上,全都沾滿汗水。背上自然也出了汗,而每次出汗,紗希便會在坂本的提醒下用一塊沾了消毒劑的紗布擦拭我的背。消毒劑本身并不具任何刺激性,可每當紗布刮擦過傷口,哪怕紗希并未用多大的力,對我也如同淩遲一般。

紋之前我還曾不自量力地想過,大不了就當被媽媽又打了一頓。可這哪裏是一頓啊?我媽得多恨我才能連着打我十小時?

興許是察覺我已經聽不進話,冉青莊放棄與我溝通,轉而詢問坂本,道:“坂本先生,還需要多久?季檸可能撐不下去了。”

坂本道:“至少還需要一個小時。這次我用的是一種新顏料,由我出資研發,痛感可能更明顯,但效果也更好。紗希,擦汗。”

随着他的命令,背脊上迅速升起一陣劇痛。

“唔……”我嗚咽着,眼裏不受控制地湧出疼痛的淚水,将嘴裏的肉咬的更死了。

可能是一分鐘,也可能只有幾十秒,當我再次松開牙齒,牙根都微微發酸。

空腔裏彌漫開一股血腥味,也不知是我牙齒出了血,還是我把冉青莊給咬傷了。

“對不起……”我下意識地道歉,卻虛弱地根本發不出聲音。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冉青莊松開抓着我的力道,重新将手掌按到我的後頸,将我抱得更緊了些。

眼前出現不均勻的黑斑,意識好像在逐漸抽離,我知道自己要暈過去了,竟然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

暈過去,就不用再撐剩下這一小時了。

手指一點點松開揪扯着的衣物,我懷着感恩的心陷入黑暗中。

“對不起!”負責道具的同學遠遠奔過來,“你們沒事吧?”

我手肘向後撐着地,愣愣看着擋在我上方的冉青莊。一旁倒着用硬紙板做成的一叢道具草叢,若冉青莊剛剛再晚一秒撲過來,這東西砸到的就是我的腦袋。

“你,你沒事吧?”我伸出手,又不敢碰他,急的都要結巴。

冉青莊雙眉緊蹙着,試着直起身,移動手臂時,面上顯出一抹痛色。

他夠着自己的左側肩胛骨,語氣很是漫不經心:“沒事,就是擦到一點。”

那麽大個道具從天而降,就是擦到點也不得了。

“我送你去醫務室吧?”我要去扶他,被他揮開了。

“都說了沒事。”他活動了下關節,确認着自己的傷勢,掃到一旁躊躇不敢近前的道具負責人,立馬換了種态度,道,“你為什麽還在這裏?沒看到那邊躺着的道具嗎?要我教你們怎麽重新把它固定起來嗎?”

對方被冉青莊問得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又說了一連串對不起,招呼着人将道具草叢擡了起來。

“你手沒事吧?”

收回視線,發現冉青莊在看着我,一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是在和我說話。

手?

我翻着自己手查看了下,在右手手肘部位檢查到一處擦傷,不嚴重,連血都沒出,就是皮蹭掉了點,紅了一塊。

應該是剛才摔到舞臺上,不小心蹭掉的。

“沒事,不疼。”我當着他的面活動了下手肘。

冉青莊見此眉心稍稍松開一些:“還好沒事。”

後來老師過來查看進度,知道出了安全事故,大為震驚,特意批準冉青莊可以回教室休息,不用再出賣體力為晚會做準備。

冉青莊連假裝推辭都沒,丢下掃帚大搖大擺就走了。

文藝晚會除去高三,由另兩個年級共同籌辦,每個班級都會抽調五個人來幫忙,分成導演組、道具組、籌備組等等。

由于我晚會當天還有節目,分身乏術,便和冉青莊一道被分到了打掃組,負責在彩排階段維護場地潔淨。

擦着舞臺邊緣的一只音響外殼,我蹲在那裏,就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兩個高一女生的竊竊私語。

一開始也沒注意,後來無意間聽到熟悉的名字,才發現她們在說冉青莊。

“……學長剛剛飛身救人好帥啊。”

“學長一直很帥,就是臉臭了點。之前萍萍一直被南職的人騷擾,在路上被學長看到了,學長二話不說撸袖子就幹,幾下就幫她把人都打跑了,為此還被教導主任罰了留堂一學期。”

“英雄救美啊?這劇情太小說了吧,那萍萍有沒有嘿嘿……”

“有啊,萍萍之後去學長班級找過他,表面是道謝,但你懂的嘛,就是想看有沒有什麽發展可能。結果……”

“怎麽了?”

“結果學長完全把她忘了,問她‘你誰啊’,萍萍大受打擊,還找我大哭了一場。”

“啊……”

“他應該是完全沒有想過要萍萍報答他吧,單純只是因為無法忍受不義的事在眼前發生,才會出手相助。就像今天,應該也只是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受傷,才會想也不想撲過去擋住吧。”

“學長真是又酷又蘇,感覺是那種打架打得滿身傷,一看就是不良,結果下雨天會把自己的傘留給小野貓的那種人耶。”

“哈哈哈哈哈天啊我有畫面了!”

她們嬉笑着打鬧起來。我想象了下冉青莊青着嘴角,臉上貼着創可貼,下雨天路遇小流浪把傘留給它們的樣子,忍不住也抖着肩膀笑起來。

以前覺得不可思議,現在想來……這就是他會做的事啊。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