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宛如來勾魂的女王

月老樹下的談話不歡而散, 施欲抛下渾身虛弱的裴池玉,冷漠地開車下山了。

前世的裴池玉對她忽冷忽熱,也讓他嘗嘗患得患失的滋味。

坐在豪墅的餐廳裏, 将刻有名字的鎖随意放在餐桌上, 施欲吃完飯,換了身衣服走進健身室。

撸了鐵, 汗水淋漓走出來的時候, 管家一身漆黑, 正站在月光灑落的落地窗下, 修長掌心躺着那把鎖。

“怎麽不開燈?”施欲走過去, 拿白毛巾擦了擦白淨的額頭, 有些氣喘。

月光下,管家收攏手指, 朝她望了過來:“最近一個月,您很熱衷健身。”

施欲擰開礦泉水, 喝了一口,嫣紅潤澤的唇翹起來:“我要保持身材嘛, 寒叔, 我明天晚上去學校那邊住, 就不回來了。”

周遭安靜下來。

月光皎潔,管家俊朗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冷寂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

良久,男人溫和的嗓音如大提琴般優雅:“您後天沒課,為什麽不回家?”

施欲抿了抿唇:“有點事要處理。”

她其實不是去學校的小區住,她是去報仇。

前世,施家豪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哭着說自己得罪了人, 被人堵在廢棄的工地裏,快要被人打死了,求她這個姐姐去撈他。

事實上,這是顧梨笙和霍景銘為她設置的陷阱。

施家豪收了霍景銘的好處,把她大晚上騙到偏僻的爛尾樓,那裏,有五個小混混提着棍子等她。

帶着錢趕到的時候,沒見到施家豪,倒是自己坐上輪椅,在康複中心療養了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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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敗露後,養父母非但不心疼她這個親女兒,還讓她原諒顧梨笙。

——“施欲,你妹妹不懂事,我和你媽已經教育過她了。”

——“倒是你,大晚上一個人冒冒失失跑出去,能不危險嗎?”

……

晚上洗了熱水澡,為了養精蓄銳,施欲九點就睡下了。

在豪墅裏待了一個白天,臨近晚上八點,手機上果然收到了施家豪的消息。

“姐——救救我啊姐!”語音裏傳來施家豪撕心裂肺的哭聲,“我被人堵了,他們要打死我……你快來啊!”

施欲覺得這一家子挺可笑的。

做了虧心事,還理直氣壯地與她聯系,是覺得她和以前一樣,心軟好拿捏吧。

施欲把手機湊到跟前,冷淡說:“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姐,雖然你不是爸媽的孩子,但我一直把你當親姐姐!”施家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倉惶喊,“你一定要來!帶上錢!姐,只有你能救我,他們想打死我……”

一番嚎哭毫無表演的痕跡,不知道他是怎麽裝出來的。

施欲看着他發給自己的定位,冷漠地回了句:“我馬上過去找你。”

外面下着雨,路上行人少,更別提號稱“鬼樓”的爛尾樓。

先對付那幾個對她下狠手的小混混,再來收拾施家豪這個畜生。

出門前,施欲換了身黑色風衣,長褲,平底靴,抽出床底下手臂長的伸縮短棍,放到大背包裏。

往裏面裝了幾罐油彩,化妝刷,又塞了一大把沉重的小鋼珠、鐵釘,一罐辣椒噴霧,她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在客廳裏卻遇到了西裝筆挺的寒叔。

施欲冷沉的眼神來不及收斂,就這樣映入管家的眼裏。

秋夜的寒氣侵入客廳,氣質清俊的男人站在壁爐前,修長挺拔的身影包裹在昂貴的意式米蘭派雙衩西裝裏,一頭純淨的白發,劍眉朗目,宛如古堡中沉寂千年的俊美國王。

施欲腳步頓住,面色平靜如常:“寒叔,我回學校了。”

管家态度恭敬:“施小姐,外面雨很大,我親自開車送您吧。”

施欲攥緊了背包帶:“不用了,你早點休息。”

“外面風大,容易感冒。”管家溫柔地望着女主人,面上帶着謙和的笑,“您喝一碗紅糖姜水再走?”

施欲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管家怎麽知道她的生理期?巧合吧。

施欲正想說不用麻煩,管家慢條斯理道:“廚房已經備好了。”

反正那幫混蛋也不會走,施欲改了念頭,提着包往廚房走去。

長桌的主位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姜糖水。

施欲感慨了一下管家的體貼,放下書包,拉開椅子坐下,雙手捧起小碗,小心翼翼吹了吹熱氣,碗沿送到唇邊。

輕抿了一小口,她腦海裏過電般出現一個念頭。

——管家昨晚的反應,好像并不想讓她出門。

懷疑溫柔的寒叔是不對的,但施欲還是偷偷把紅糖姜水倒進了洗碗池,用水沖了幾下,直到看不出傾倒的痕跡。

她快速提着包,走出餐廳。

管家不在客廳裏,大概是去了別的房間。

施欲放緩腳步,無聲地拉開門,走到室外。

本想開車過去,想了想,沿着公路走了一段,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址。

司機聽說她要去某某街道的廢棄工地,特意确認了一下:“姑娘,你一個人去?大晚上的不安全,那片都是爛尾樓,開發商卷錢跑了,聽說還死過人。”

“幾個朋友開化妝party呢,師傅,送我到工地附近就行,我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施欲掏出京劇演員化妝時的油彩,對着鏡子,細細描畫。

司機不經意往後視鏡一瞄,吓得差點尿褲子:“哎嘛……姑、姑娘,你們年輕人聚會,玩這麽大嗎?”

“吓人嗎?”施欲舉起鏡子,左右瞧了兩下。

“何止吓人,我都不敢拉你了。”司機緩了緩受了驚吓的心髒,專心開車。

一個小時後,出租車按照施欲的吩咐,在爛尾樓附近停了下來。

付了賬,施欲下車關門,司機開着車嗖地一聲竄出去了,跟後面有厲鬼追似的。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一個人對付五個社會青年,施欲心裏沒有勝算,只能智取。

雨嘩嘩下,水滴砸在地上,形成圓圓的小水窪。

施欲低着頭,裹緊黑色的風衣,宛如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鬼魅,悄無聲息地進了那片廢墟裏。

到處都是修了一半的空殼子,鋼筋支架從水泥裏探出來,地上長滿雜草,碎石砂礫随處可見。

爛尾樓上的門和窗空洞洞張着嘴,在漆黑的夜晚陰森森的,仿佛後面有雙窺視的眼睛。

經過一片淺水窪,施欲聽到了男性的說話聲,悄然躲到一棟大樓的側面。

生鏽的水泥推車旁,站着五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其中穿着黃衣服的男生最為顯眼,提着棍子,敲了敲掌心。

旁邊的卷毛在吸煙,對面是個花臂男,另外兩個一瘦一矮,正低聲聊着天。

瘦子看了看手機:“快尼瑪十點了,不會溜我們玩兒吧?”

卷毛抽了一口煙:“再等等,霍景銘說那個女人肯定會來,你們都機靈點,別把人盯跑了。”

偌大的鬼樓又恢複了死寂。

一丁點聲音都變得無比清晰。

施欲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輕輕丢到了對面。

石頭咕嚕嚕滾動一段距離,五個青年立馬注意到了。

花臂男“噓”了一聲,給卷毛使了個眼色,率先提着棍子往聲源處走過去。

矮個青年準備跟上去看看,忽然餘光一閃,看到一抹漆黑的影子跑進了大樓裏。

“那裏有人!”矮個指了一下。

“一驚一乍的幹什麽?”卷毛和花臂沒發現人,罵一聲返了回來,瘦子往樓裏瞄,“是不是看錯了。”

“進去看看不就得了,難不成還鬧鬼?”黃衣服拎着棍子,比了個手勢,“郭子,你跟我進去看看,你們仨繼續在這兒等。照雇主說的,看見那個女人,先拿錢,再廢了她的腿。”

花臂男跟了上去。

施欲上了四樓,躲在一間房裏的窗戶底下,冷靜地報了警。

兩個青年提着棍子,在下面兩層一間一間找人。

聽到上來的腳步聲,她抽出包裏的重棍,拉成手臂長短,迅速在樓梯上灑了幾顆小鋼珠。

“她在那裏!”黃衣服擡頭喊了一聲,三兩步往上竄。

樓梯折成兩段,沒有欄杆,只抹了一層粗糙的水泥。

黃衣服青年的腳踩上去,忽地一滑,身軀後仰,摔到了下面那段樓梯上,滾落在地,痛呼了一聲,大概骨頭斷了。

花臂男落後幾步,剛擡起頭,一個閃電照下來,看見了包裹在黑色立領風衣中的詭異人臉。

發愣的功夫,黑衣女人舉起重棍,兜頭敲下!

施欲撿起小鋼珠,收到口袋裏,看一眼暈過去的花臂男,在他肚子上猛踢了幾腳,拎着棍子,歪了歪頭,朝三樓直哼哼的黃衣服走過去。

黑色的靴子踩在樓梯上,噠、噠、優雅,有節奏,宛如來勾魂的女王。

“你他媽少裝神弄鬼!”黃衣服做了個吞咽的姿勢,肋骨斷裂的劇痛和看到這個女人下手之狠的恐懼,讓他凄厲地叫了出來,“滾開!賤人!我弄死你!”

尖利的罵聲在空蕩蕩的爛尾樓內回蕩,撞擊着牆壁,下面的三個人發覺不對勁,立馬往樓裏跑。

低柔妩媚的笑聲陣陣傳入耳中,面容可怖的女人踩上他的腳,拄着長棍:“還記得我嗎?上輩子你廢了我一條腿,現在老娘來報仇了。”

黃衣服從心底感到害怕,控制不住發抖:“你有病吧?我今天第一次見你!”

他想拖延一下時間,讓底下的夥伴快點跑上來,合夥把這個女人制服,他再狠狠報複回來。

但施欲是個聰明的反派,話少得很,沒那麽多耐心跟他磨叽,一棍揮了下去。

“嘭!”

重棍砸在身體上的響聲,夾雜着青年凄慘的嚎叫:“啊——”

冰冷的棍子戳進他的嘴,青年瞬間滲出了冷汗,緩緩舉起雙手。

身穿風衣的女人居高臨下看着他,臉上的僞裝醜陋吓人,眼睛卻美得發亮:“安靜,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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