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鬧馨沁園

天國陵園是月戊唯一的一所公墓園，它的一個最大的特點是體現了人文結合的和諧性，它同時又是遠近聞名的旅游勝地。

一個頭纏着白布，手裏拿着一束苜蓿的青年，在一座上書母親柯雅盈之墓的墳茔前，放下花後默哀垂悼：“媽，您的在天之靈看到了嗎？我已經替您報仇了，您安息吧。但我沒能把淑柔救出來，實是愧對您的期望了。”這說話的青年正是再一次死裏逃生的南柯一夢，當郝少爺說時間才有兩秒之後，他立即撲出窗外去，因此才幸免粉身碎骨。

一個人孤獨的走在大街上，聽着別人帶出的歡聲笑語，幾番惆悵，幾番思量，又有幾多凄涼在心間，接下來，将怎樣重新面對生活呢？南柯一夢想到了肖婧一家。走着走着，走出了一個痛苦的叫聲：“哎喲，你的腳踩帶我了。”

南柯一夢急忙挪開腳，一個勁的道歉：“對不起，只怪我一時走了神。等他細看，心裏更加愧疚不安，自己踩到的這個人是一個全身癱瘓的癱子。癱子不是那種借自身缺陷到處招搖撞騙的人，他看到南柯一夢老實誠摯，說了句沒關系，便又像蝸牛一般蠕蠕向前爬去。南柯一夢看不下去，問說：“大哥，你的家人呢？你要到哪裏去，我背你。”

癱子沒有停下，說道：“到前面的馨沁園歌舞廳看看。”南柯一夢驚訝不已：“大哥，你這――還到那種地方去呀？”癱子說：“老弟是今天才來月城的吧？”他的話裏隐藏着南柯一夢不知道的事：“那裏有一個唱歌的小姐相當的靓麗啊，昨天才來的，聽說是叫什麽來着――玳鸱，跟你說，簡直豔絕人寰。你想一飽眼福嗎？瞧，馨沁園門前貼着的那張個人寫真照就是她。”

南柯一夢現在沒有心思去看這些，癱子見他無動于衷，就問：“兄弟結婚了？”

南柯一夢不明白他何故這樣問，回答着。“有女朋友了？”癱子又問。本來是有的，但現在---南柯一夢不知要如何回答了。癱子掐了南柯一夢的腳一下，說：“那你裝什麽假正經，看看怕什麽？”南柯一夢疼得大叫，看就看吧，真的怕什麽？啊，怎麽這樣像淑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南柯一夢揉了揉，又眨了眨，還是一樣的畫面。莫非她沒有死。

癱子看到南柯一夢如此癡呆，笑了笑，說：“怎麽樣，沉魚落雁吧，呆子。一張寫真照就讓你這樣癡癡呆呆，等一下見到了真人，我看你就別想走出馨沁園了。”

“我背你，我現在決定去見識一下。”癱子對“見識”一詞的意思做了另類推理，于是說：“別做夢了，我們‘佘孫武士’哥兒四人還是億萬位後面的數呢！”南柯一夢不想去無聊的考研癱子的笑話，把他摟到背上背起就走。狂熱勁爆的迪士高搖滾曲飛越無限，向舞廳外擴張“領土。”到了舞廳門前，南柯一夢想，這樣的環境，她真的會在裏面嗎？她是怎麽會到這裏來呢？

南柯一夢在癱子的指點下先找了一個容身之地。癱子坐下後就一個勁地向舞池裏亂舞的三人搖手。南柯一夢一邊在座無虛席的人群中找苑淑柔的足跡，一邊将視線移到舞池。那三人與癱子一樣的搖着手，似舞曲的節拍，似回應癱子。三人就是癱子所說的“佘孫武士”中的另外三人，年歲都與癱子相仿，在二三之間，其中有一人是瞎子，他的眼睛雖看不見，但舞功卻不亞于在場的每一位。

舞曲結束了，舞客們三群兩夥的回到了座位上，瞎子和另兩人也來到了癱子和南柯一夢坐的地方。剛坐下，一人就與癱子咿咿呀呀的比手劃腳起來，那是用啞語和癱子交流。旁邊的人也把耳朵湊到他們的嘴邊。歌臺上的帷幕拉開了，人們期待已久的時刻終于到來。帷幕後面站着的人向大家亮相了，她不是人們拭目以待的玳鸱。所有人都大失所望，有幾個人按捺不住，同聲齊鳴：“讓玳鸱小姐出來唱！下臺去吧，你！”

“請各位稍等片刻。”臺上的小姐還真沉得住氣，仍然笑臉相應：“玳鸱小姐化妝未好，下面先由我……”小姐解釋未結，臺下已亂七八糟了有人拍桌砸杯，有人向臺上扔東西。臺上小姐猶如老鼠過街，吓得她慌忙跑回後臺去。“請大家少安毋躁――”玳鸱露面了，果然與苑淑柔極象。一身晚禮服把她襯托得更加楚楚動人。玳鸱的話很有分量，吵鬧聲一呼皆絕。

“謝謝大家的擡舉，我深感榮幸，無以為報，現借用糜費之音，聊表寸心――我對自己的愛情像對神一樣的虔誠，從不輕易淪陷于任何男人……”

“真是耳聞不如目見！”臺下一個發福得像只汽油桶的男人，呷着紅酒，目不轉睛地望着臺上的玳鸱品頭論足，想入非非。“張導是不是想組建另一個‘制片廠’我看玳鸱小姐就是一個最佳人選嘛。”張導的助理李男湊趣說。“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男老弟也。但不知這玳鸱小姐有沒有這個意思。”

李男是張導的助理，又是參謀，許多張導拿捏不定或者想不到的事都是因他而成的，在張導的眼裏，李男舉足輕重。李男一看張導又舉棋不定了，便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張導可是譽滿月城的及整個中國演藝界的泰山北鬥。現在的女人多是愛慕虛榮的，玳鸱要是攀上了你這高枝，就成鳳凰了――等一下你把才從銀行裏提出來的這一箱子錢向她‘砸’去，不怕她不束手就擒，萬一不行，我們就……”

“行。”張導同意了助理的想法：“事成之後，我就把月城的事業送給你作為酬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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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們靠背坐着的南柯一夢聽到這陰謀後，氣急了，抓起一口茶杯。

“啪！”茶杯所向披靡，撞到張導的嘴上，神經反應使他急忙去捂嘴，但已經晚了，牙齒掉了幾顆。李男惶恐不安地跳起來，虛張聲勢地為張導打抱不平：“嗨，是誰竟敢暗箭傷人？”南柯一夢不吭聲，幾步走上臺去，拉着玳鸱――苑淑柔就走。客人們正聽得心曠神怡，怎能容忍他出來瞎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更是“義憤填膺。”奮袂而起。“佘孫武士”的瞎子也說話了：“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搶劫良家婦女，真是無法無天了。”

“是呀，要遵守秩序，不能插隊。”啞巴也開口了：“――哎，我怎麽能說話了？瞎子，你也能看見東西了？”

“我知道了，是玳鸱給我們帶來了溫暖的陽光，驅走了我們以為要受一輩子折磨的‘寒冷，’使我們能看見世界，能說話，能聽到聲音，能走路了。現在玳鸱小姐有難，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此刻人聲鼎沸，南柯一夢不能一一聽見，不過他知道就是那麽一回事：“玳鸱是我的妻子，這是我們的家事，誰要你們瞎起哄。”

南柯一夢假意捏造與苑淑柔的關系，是想讓她聲名狼藉，自動退出，在時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李男說道：“呸，你還有臉承認你是玳鸱小姐的丈夫？一點也不知羞恥，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

“不錯。”一個坐在張導和李男旁邊的茶客也高談闊論說：“即使真是你說的那樣，我看你們的婚姻并不美滿，兩人貌合神離，同床也是異夢，再看你這身打扮――你養不起她，就讓給我吧。”

“二手貨你也要？”李男說出了這句不堪入耳的話。南柯一夢忍無可忍，撇下苑淑柔，走下臺去：“這話是誰說的，站出來，我要給以‘重賞’！”

“是我。”李男趾高氣昂地站起身來：“你能把我怎麽樣？”張導看到南柯一夢不怒而威的樣子，聯想剛才的暗算，明哲保身，坐在一旁不吭氣。南柯一夢走到李男身前，赫然而怒：“不想死就應該做縮頭烏龜。”餘音猶在，手已出。李男随即躬背抱腹，疼痛呻吟，肚裏的食物原封未動地吐了出來。

南柯一夢出手之快而狠，滿座茶客聞風喪膽，停止了以風作氣的吵鬧。“這為先生，你也有一份吧？”南柯一夢走到那與李男一哼一哈的茶客身邊，問說。“大丈夫敢作敢為，我不相信你有恃無恐，再次行兇。”那茶客色厲內荏。

苑淑柔不知何時從臺上下來來到了南柯一夢身後，見南柯一夢要傷茶客，急忙說起話來：“我還以為你死了，……你為什麽不死？”看着南柯一夢頭上纏着白布，苑淑柔雖說氣話，心口卻是隐隐作痛的。她想伸手去摸摸，南柯一夢的突然回頭，讓她急忙縮回手去。南柯一夢第一次沉實的說話了：“你大概沒興趣知道我的頭是怎樣受傷的吧？”

“那都是你自找的，不僅是你的頭，就是整個你，我也不感興趣，我不想再聞到血腥味。”

苑淑柔說着，揚袖而去。

“站住---攔住她，屁股還沒坐熱就想走，沒那麽容易。”馨沁園的經理不知哪會兒出現在舞臺上。望着苑淑柔奪恨離去，急忙叫保安将她攔住。南柯一夢猜到又要發生禍事了，亂勢之中，為了不傷及無辜，他對茶客們曉之以理。

這些花天酒地的酒色之徒此時“不醉不暈”了，知道拳比錢利害，于是一哄而散。不過張導卻走不了。“張導，請留步，等一下可能會有一個扣人心弦的武打場面，你怎麽能錯過呢！”

“這---嘿嘿---這---”張導看到經理的臉色很不好看，又看看把門的保安，極不情願的留下了。苑淑柔想借人群洩流的時機逃離虎穴，不料被識破機關，被保安狠狠地推了回去，若不是南柯一夢從後面抱住，非得摔個仰八叉不可。“你幹什麽？”苑淑柔身不由己後退的時候，害怕得閉上了雙眼，這下被人攔腰摟住，并不感激，惱羞成怒，扭頭一看是南柯一夢，更是“氣沖霄漢”。南柯一夢急忙放開她。

此刻，佘孫武士也來到苑淑柔跟前，之首的佘鬼說：“玳鸱小姐，為了感謝你治好了我們兄弟四人的病，我們願意為你留下來，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苑淑柔弄不清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心想，何曾給他們治病了，我又不是醫生。“謝謝。”她莫名其妙地說：“此事還是由我一人來解決的好，你們走吧。”四人性情中人，苑淑柔是不會理解他們的心情的。

等到該走的人都走了，南柯一夢“笑逐言開”地對經理說：“經理太客氣了，宴請我們這些小角色，何必這麽鋪張揚厲呢，‘粗茶淡飯’就行了。”

經理不茍言笑，說：“言重了，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他遞出一張紙到南柯一夢手上，那是一份合約，一份有關苑淑柔作為歌手的合約。

“請看一下菜單，第八種适合你們的口味。”經理還擔心南柯一夢眼拙，用小指給他定位，南柯一夢逐字逐句念道：“……八，立約雙方若有一方無故毀約，毀約方必須無條件賠償對方十萬美圓。”

“張導……”南柯一夢擡頭時正與張導四目相對，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什麽事？請賜教。”張導吃塹長智，對南柯一夢笑臉相迎。南柯一夢走過去，什麽話也不說，伸手就要拿他的密碼箱。“這――你也太強人所難了。”

“談這個太傷感情了，你怎麽比葛郎臺還葛郎臺，板板六十四。須知錢財是身外之物，假如飛來橫禍……”南柯一夢故意斷言不說，讓張導自己把句子補充完整效果會更好。張導聽出了話外音，果然怕了。他猶如一個客竄似的，換一個角色又是一副嘴臉：“小兄弟金玉良言，使我茅塞頓開，拿去吧。”南柯一夢得到密碼箱後回到了談判桌邊，望着苑淑柔，有感而發：“哎，經理，我也是身不由己呀；誰讓我走錯了門，遇錯了人，交錯了心？鞠躬盡瘁死而後己，到頭來竟得到這麽一個不冷不熱的結果。”

“所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南柯一夢拿出一支煙，含在嘴裏，合約是引火劑。經理再也忍不下去了，拔出手槍，抵住南柯一夢的胸口：“別以為你會幾招花拳秀腿，就目空一切，以為人莫予毒。”

“你怎麽能這樣說呢？那不是異想天開嗎？”南柯一夢把經理的槍推回，欲擒故縱，說：“把槍收回去，大家一團和氣，再難的事也能迎刃而解，否則就表示你心虛。”經理傲然哼鼻，收了槍，說：“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你們插翅也難飛――對于這事，你有何提議？”

“經理欲壑難填，我就成全你吧。”南柯一夢将密碼箱提起來，高度超過經理視線水平。保安覺察到南柯一夢想圖謀不軌，全都拔槍從後面對着。經理也以為南柯一夢太桀骜了，現在是該拿一點顏色給他看看的時候了。

然而，經理此刻的想法完全是賊走關門。

南柯一夢的右手向密碼箱底部伸去，輕輕一動，經理便似突發某種急病一樣，腦袋抽搐一下就垂下了。

南柯一夢用密碼箱支撐着經理的頭，一手奪過他手裏的手槍，曲肱而架，槍口平肩，連發數槍。保安中彈部位千姿百态，無一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