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柏為嶼在墓道裏拐七拐八,自然是小心又小心,每走一步都要左右上下張望,生怕迷路繞圈圈,還沿途在牆上劃記號,看到墓室也不敢進去,不想盜什麽陪葬品,只想找到個出口。段殺他們炸塌了幾個墓室,按理說應該有裂縫可以出去,再不行也應該有兩個盜洞才對,總是能出去的。

繞了三四個拐角後,他一腳踩進了水裏。

刺骨的冰水将他凍得一哆嗦,趕緊收回腳,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個水下不明物,不由毛骨悚然,忙不疊掉頭另找出路。這一轉頭,手電筒的光束掃到一個黑影,柏為嶼頓了頓,小心将手電筒照過去,有個穿着軍綠色衣服的人坐在水裏,垂着腦袋像在打盹,在這種地方相遇,擺明是個盜墓的,柏為嶼隔着一汪水。喊道:「Hello!」對方沒有動靜。

「莫西莫西?」用日本口音問着。

回音消失後,整個空寂的墓室裏只聽到自己心髒砰砰砰的聲音,柏為嶼定了神,手電筒在對方臉上晃晃,吓得手電筒差點脫手。

那人像被抽幹了水分,鼻子和嘴巴凹陷下去,眼珠子反倒爆出來,吓人得很。

柏為嶼腿肚子發軟,站都站不穩了!卻見那人肩上挂着一塊臘肉似的黑黑的東西,不停移動。柏為嶼揉揉眼睛,發現剛才那人還是坐在水裏,沒幾秒時間便已半身泡進去了,再一看那臘肉一樣的東西,當場吓得魂飛魄散……那是一只手!從那人身後伸到前面來,按着那人的肩往水裏壓!

柏為嶼失聲慘叫一聲,一股腦地往回狂跑,跑出十幾公尺後,突然想起自己把段殺一個人丢在那裏,若是遇到那怪物他豈不是毫無反抗之力?想到此,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要是自己真弄出人命來可不是開玩笑!停下腳步辨認一下方向,幸而沿途都有作記號,原路不難找,柏為嶼怕怕地回頭看了眼,一頭往原路跑去。

墓道那頭傳來悶重的悲號聲,柏為嶼懵頭懵腦的一頭撞回原處,段殺還是蜷成一團,背頂着牆嗚嗚亂叫,水已經漫到他的腳踝,三、四公尺外的水面浮現一段類似于人類脊背的東西,柏為嶼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沖下水,一刀截斷他腳上的繩子,「快跑!」

段殺蜷久了,四肢僵硬,猛然使上勁,腿肚子猝然抽筋,一個狗吃屎地将柏為嶼一起帶到了水裏,柏為嶼咬緊牙關抓住他的後襟往自己這拖一把,撈起他的手割斷繩子,「跑啊!豬!」

段殺臉色煞白地從水裏爬出來,剛擡起左腳往前邁,右腳卻被拖住了,他帶着哭腔扭曲了嗓音慘叫:「救……」後面話沒有喊出來便又被拖進水裏,掙起一大片水花。

柏為嶼拉緊他的一只手,往水裏開了一槍,那怪物在水下嘯叫一聲松開了手,再開槍,又沒子彈了,這一把把的都是什麽破槍?他趕緊丢掉槍,手腳并用把段殺拉扯起來,段殺還算争氣,飛快爬起來拖着抽筋的腿,一腳高一腳低地跟着柏為嶼往前瘋跑。

兩個人跑了好一段,氣喘籲籲地不住回頭,柏為嶼揮揮手,「停一下、停一下!」段殺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靠在一邊停下來,伸着腦袋往後看,柏為嶼拍拍他的肩,「別怕,看樣子那東西依水而生,只要沒水就沒事。」

段殺一聲不吭的癱坐下來直喘粗氣,柏為嶼面對他坐下來,指着他的鼻子:「老子救了你一命,有良心的就別再害人!」

「啊?」段殺臉上青白得像死人,看樣子是被吓慘了還沒醒過來。

柏為嶼嗤一聲,「有膽做沒膽承認。」把包包從背上卸下來,搜出一排子彈,「喂,怎麽裝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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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殺眼神渙散,「啊?」

柏為嶼掐他一把,「子彈給我裝上去!」

「哦!哦……」段殺機械地裝上子彈,然後把槍還給柏為嶼,一想不對,嗫嚅:「那是我的槍……」

「你叫它,它有應你嗎?呸!」柏為嶼将槍插在褲腰上,繼續在包裏掏,自言自語:「老子餓了,餅幹孝敬上來。」

「我沒有。」

柏為嶼往他腦門上招呼一巴掌,「你剛才明明在吃!」

段殺揉揉自己腳踝上留下的五指黑爪印,既不躲避也不反抗,「我沒有,在我哥那。」

柏為嶼果然沒有找到餅幹,不由愣了,擡手又是一巴掌:「裝什麽啊你?你不是叫段殺嗎?」

「我是段和。」愣頭青這回擡手抱着臉擋下這一巴掌,明亮的眼睛在臂彎下巴巴地望着柏為嶼,要哭要哭的模樣。

柏為嶼皮笑肉不笑地抽一下嘴角:「雙胞胎?」

「不是。」名為段和的小子很委屈:「我哥比我大一歲。」

「那怎麽這麽像?」

「一點都不像啊……」更委屈了,心想,不就是穿的一樣而已嘛!

柏為嶼擡腳踩他,氣急敗壞:「我說像就像!不然我怎麽會認錯?」

段和那陣駭然緩過去,能感覺出疼了,忙不疊躲避:「嗚嗚……是、是有點像……」

柏為嶼呲着牙嫌惡地重新打量對方,只見這叫段和的家夥果然不像段殺,沒段殺高,而且明顯精瘦很多,身材連壯實都算不上,頂多算是挺拔。呿!自己也只能欺負這樣的孬種,要是段殺那種身型的,哪裏打得過?至于為什麽會認錯人了,柏為嶼不覺有點內疚,段殺一臉的泥水,自己根本就沒見到那小子長什麽模樣,只憑聲音就以為是同一個人!

當然,老子是不會道歉的!自己也差點被害死,找誰報仇去?再說,這個叫段和的家夥挺好欺負,兄債弟還,合理得很。

一聲槍響,回音悠長沉悶,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段和一骨碌爬起來:「我哥!」

「別輕舉妄動!」柏為嶼一把拉住他,「你們有幾個人?」

「只剩四個了。」

「我看到一個穿軍綠色衣服的人……」

「哦,老于,那也是我們的人。」

「他死了。」

「那、那我、我們怎麽辦……」段和滿眼恐懼,話也說不完整,那膽小樣絕不是裝出來的。

人人都曉得柏為嶼膽子小,不過現在遇到個膽子比他更小的,他就自然而然地得意起來了,摸着下巴尋思着,這麽說除了這兄弟倆,還有一個人,如果讓這些家夥聚頭了,豈不是會合夥把我扔水裏喂怪物,想到此,松開段和,「你去吧,我自己找出口。」

段和躊躇地看着他:「我哥很厲害的,你還是和我們一起比較安全。」

又見假好人,柏為嶼嗤之以鼻:「不用,謝謝。」

段和伸手,口氣天真:「那你把包包還我。」

柏為嶼舉槍指着他,「滾!」

段和憤恨地瞪着一對圓眼睛,沒法子,只好轉頭走了,沒走多遠,又狂奔回來,「啊……水漫上來了……」

「哇操!」柏為嶼罵一聲,也撒腿就跑。

段和嚷嚷:「我們得爬到上面那層,這層差不多都進水了!」

「哪裏還有一層?」段和腳下不敢有半點停頓,往上指了指。

柏為嶼遍體生寒,「這墓共有幾層?」

「好幾層。」

「他媽的!好幾層是幾層?」

「……很多層。」

柏為嶼暴怒:「你這小子耳聾嗎?我問你有幾層!」

段和也怒了:「我怎麽知道!」

「那怎麽上去?」

「……我也不知道!」

「你到底知道什麽?」柏為嶼急赤白臉的攥住段和,「你是從哪下來的就從哪上去!」段和瞪住柏為嶼的身後,一絲血色都沒有的嘴唇不住顫抖。

柏為嶼從腳底冒上一股寒氣,僵僵的回過頭,牆壁上裂開一道一指寬的縫隙,有一只綠幽幽的眼睛,隔着牆靜靜地看着這兩人,雙方僵持片刻,那只眼睛向後退去,消失在黑暗裏,縫隙開始汩汩地往裏冒出水。

兩人齊齊慘叫,互相拉扯着,連滾帶爬往前逃,逃出十幾公尺,竟是一個死胡同,前面的水迅速接近過來!段和搖着柏為嶼的手:「開槍!」

柏為嶼鼻子一酸,大義凜然起來:「兄弟有種!我先斃了你,然後我也……」

「放你媽個屁啊!」段和一拳砸在牆壁上,「開槍,看看能不能把我哥引來!」

柏為嶼一拍腦袋,沒時間再磨蹭,朝着前面黑漆漆的墓道砰砰砰連放幾槍,緊接着是「咔嚓咔嚓」的聲音,柏為嶼哭喪着臉:「沒子彈了。」這下想自殺都沒門。

段和拉長嗓音鬼哭狼嚎,「大哥……大哥救命啊……」

柏為嶼想了想,自己該喊誰呢?「小七……」

「大哥……」

「樂正七……」

「大哥,救命啊……」

「樂正七,我愛你……」

段和不叫了,五官扭曲地看着柏為嶼,「你神經病啊?」

柏為嶼抹一把臉上的淚水,「我都要死了,喊一句心裏話不行嗎?」

「随便你叫吧。」段和無力地扶牆遠離他半公尺,蹲下來嗚嗚抽泣。

柏為嶼幹脆放開了嗓門喊:「樂正七,你這個狐貍精,你他媽有主了還來勾引我……」段和很無辜想,我為什麽會和這種人死在一起?

柏為嶼:「樂正七,你這個死小孩……要不是喜歡你,我才不會到這鬼地方來!我要是活着出去非強奸你一百遍……」段和更無言。

柏為嶼也蹲下來,盯着那逐漸向自己逼近過來的水,喃喃道:「反正我也出不去了。」話剛說完,頭頂上一聲炸雷般巨響,劈空落下無數石塊,其中一塊石頭砸在柏為嶼腦門上,當場血濺五步。

柏為嶼趴在地上,氣息奄奄地想,難不成說錯話真的會遭雷劈嗎?

黃土滾滾之下,段和一邊捂着口鼻往上張望,一邊戳戳柏為嶼,「你沒事吧?」

一束手電筒燈光從上面照下來,段殺的聲音同時也傳下來,「段和!」

段和一躍而起,欣喜若狂的大喊:「哥!」

頭頂上的石板炸開了個洞,從洞裏落下條粗攀岩繩,「段和,上來!」

段和四爪并用抱住粗攀岩繩,正要蹬腿往上爬,忽而想起柏為嶼,便急迫的扯他一把,「你受傷了,你先上!」

這哥們還真是夠義氣!柏為嶼很是感動,捂住腦門上的鮮血,他歪歪扭扭站起來抱住攀岩繩,「謝謝,我上去就……」

上面的段殺破口大罵:「段和,你腦子被豬踢了啊?你先上來,馬上、立刻!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段和為難地看看柏為嶼,「那我先上,上去就拉你。」柏為嶼苦笑,那個叫段殺的會不會救他,他還真沒指望。

段和攀着繩子爬了小半截,上面的段殺突然悶哼一聲,繩子帶着段和刷地向下滑了半公尺又陡地卡住,段和喚道:「大哥,怎麽了?」

上面無聲無息的,緊接着,洞裏探下來一柄槍,槍口對準段和,一句冷冰冰的話傳下來:「下去!」

柏為嶼一聽這聲音,心花怒放了:「小蠻?」

「姓段的小子滾下去,我兄弟先上!」小蠻一點都不含糊地劃拉一下槍,「快,不然我一槍把你打下去!」

段和無奈,松開繩子往下一跳,嘩啦啦濺起大片水花……水竟在不知不覺中漫上了鞋面!

柏為嶼一見這情況危機,也顧不得孔融讓梨了,幾乎像被火燙着般蹦起來脫離水面,一把抱住繩子,噌噌噌往上爬,小蠻也卯足了力氣往上拉。

段和貼着牆壁撲棱着四爪,嚎哭道:「你們快一點啊,救、救命啊!」

柏為嶼手忙腳亂爬上去,正要轉身救段和,繩子卻被小蠻一呼嚕奪走了,「幹什麽?」柏為嶼愕然,「救人要緊,那小子不是壞人!」

「去你媽的!這哥哥是個王八蛋,弟弟還可能是恐龍蛋?讓他們湊在一起我們麻煩就大了!」小蠻體力透支過度,喘着粗氣往後一歪,撐起身子,竟是要離開的模樣。

柏為嶼火了,一把将小蠻推開,搶過繩子就往下抛,「段和!」

水沒上膝蓋,不遠處的水面上露出一片肉色,在手電筒的光束下越逼越近,段和抖得如篩糠,握着繩子爬了一小段,小蠻用力撞倒柏為嶼,柏為嶼手裏一滑,段和又一頭栽回水裏,這次他連喊也不喊,傻愣愣爬起來瞪着水面,俨然吓得有些發怔,小蠻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柏為嶼,不能救他!對付一個我就……」

柏為嶼一腳踹開他,大吼:「我不能看他死,出什麽事我負責!」

小蠻躺倒在地上,恨不能吐出一口血來:「你……你!」

段和被抽掉脊梁骨似的,吓得渾身無力,水裏的怪物靠近了,緩緩探出水面……只露出半個腦袋,像剝了皮的圓滾滾的人頭,皮肉都分不清楚,看過去血肉模糊的樣子,兩只倒吊的三角眼發出紅幽幽的光芒。

段和吓得鼻涕眼淚一齊飙出來,喉嚨裏發不出什麽聲音,勉強拉住繩子,使不上半點力氣往上爬。

小蠻和柏為嶼震驚得說不出話,那怪物歪歪腦袋,發出聲音,陰森森而又有點好奇地看着段和,并沒有展開攻擊。雙方一陣僵持,那怪物忽而把整個頭都露出水面,腦袋兩側垂着尖尖的耳朵,它咧開嘴,鋒利的牙齒閃閃發亮,同時伸出手向段和抓去。

小蠻條件反射地往下開了一槍,怪物叫了聲縮回手,柏為嶼暴吼:「段和,你拉緊繩子!小蠻,和我一起拉!」

小蠻咬着牙拉住繩子使出全勁,額上青筋暴起,「我操……」

段和被拉離水面半米,那怪物游到他腳下,伸出一只挂着腐肉的白骨胳膊,張開五指抓住段和的腳踝。

「小蠻開槍啊……」柏為嶼吼得震天動地,連人帶怪物又往上拔了半公尺,繩子勒得手腕都要斷掉了!

小蠻臉色刷白,兩手勒緊繩子,憋足了勁,喊出話來力氣就散了,只餘下一絲力氣翻個白眼,心想,哪裏還多出一只手?

段殺被小蠻一石塊砸暈了,倒在一邊昏迷得正舒服,誰來開槍?

怪物打蛇随棍上的架勢,抱着段和的小腿肚子一路往上攀,硬生生的将段和又拉下去十幾公分,求生意識催逼得段和發狂亂叫,叫聲慘烈得讓人毛骨悚然。小蠻猛地一個探身抓住段和的右手腕,差點整個人從洞口跌下去。柏為嶼眼明手快,掐着他的脖子往後拖,小蠻被掐的直翻白眼,下面的段和撈到救命稻草自然不敢撒手,兩只手都扒上小蠻的手。一上一下兩人都是使出蠻勁拉扯,和五馬分屍沒有多大區別,眼看小蠻快被掐斷氣了,那怪物居然松開手,潛了下去。

段和死裏逃生,被扯上去後立即癱成一團爛泥,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小蠻翻個身子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喘氣。

怪物在洞下扭動脖子仰望着,既失望又無辜地叫個不停。

「媽的,長的恐怖不是你的錯,你跑出來吓人就不對了!」小蠻操起槍,「老子斃了你替天行道算了!」

柏為嶼氣息奄奄的道:「別浪費子彈了……」

小蠻一聽這話立刻調轉槍口指着柏為嶼:「說的不錯,要斃也該先斃了你這忘恩負義的龜兒子!」

柏為嶼半支起身子拍開槍,眉頭直皺:「我怎麽了?」

小蠻扯下自己那件髒得看不出顏色的道袍,裏面是件灰白色T恤,半邊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肩頭有個血窟窿還在往外冒血。

柏為嶼大驚失色,「你中槍了?」

小蠻毫不客氣地給他一拳,「救你這王八蛋的時候中了一槍!」指了指昏迷的段殺,「我和這家夥殺得你死我活才救上你,你倒好,一上來就給我一巴掌又贈送一腳!」那一巴掌加一腳其實殺傷力并不大,要命的是剛才拉段和的時候豁了全勁,洞口那塊地兒留下一大灘血跡。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那現在怎麽辦?」柏為嶼聞言眼圈兒一紅,不安又心慌地按住他肩頭的槍眼,可那血往外湧得十分歡暢,一下子從指縫間湧出來,大有血崩的趨勢。

小蠻搡他一把,「滾!別碰我的傷口,痛死了!」段和臉上有了點血色,一臉愧疚。

小蠻揍完柏為嶼還不解氣,爬過去将槍托砸在段和後腦勺上,段和痛叫一聲,回頭瞪着他,張張口,什麽都不說又閉上嘴巴。

「你小子的命是我救上來的!」小蠻揚手又是一巴掌,「記住了,爺叫夏威,報恩別找錯人。」

柏為嶼疑道,「你不是叫夏侯威猛嗎?」

小蠻煞氣迫人地說:「那是藝名!」

「你一個道士,還取什麽藝名?有一個腎虛子就夠了……」

小蠻拿槍指他:「你有什麽不滿?」

「沒有、沒有。」柏為嶼連忙搖頭。

段和捂着火辣辣的半邊臉,低眉順眼地垂下頭去,「我們有紗布,你最好先止血……」

「你給我閉嘴!」小蠻擡腳把他踹得連翻兩個跟鬥。

段和也不反抗,灰頭土臉地挪到柏為嶼那兒去,「把我的包包還我……」

柏為嶼沒好氣:「滾!我和你換的。」

段和急了,把柏為嶼給他的玉珠子摘下來砸過去,「誰要你這個!把我的包包還我!裏面有紗布,我給他包紮!」柏為嶼一窒,老實交還段和的包包。

段和摸出一捆紗布,走回到小蠻身邊蹲下,小蠻咬牙忍着疼,奪過那捆紗布,「我自己來,你給我滾遠點!」

段和認真道:「我以前學醫的,知道怎麽包紮才能止血。」

柏為嶼意外而驚喜地掃他一眼,跟着勸小蠻:「你還是讓他來吧。」

小蠻失血過多,平靜下來後全身開始冒虛汗,沒精力多較勁,只好把紗布丢給段和,不再說話。

「看來我哥是近距離朝你開槍的,子彈沒留在你肩膀裏,這就好了!」段和邊查看小蠻的傷口邊說。

「好你媽的!」小蠻兩眼噴火,恨不得咬他。

段和收聲,手腳伶俐地給小蠻紮起繃帶,看樣子十分專業,柏為嶼在一連虧他:「醫生是多高尚的職業,你怎麽不去救死扶傷反倒跑來挖老祖宗的牆角?」

「我從沒當過醫生啊。」段和一本正經的解釋:「畢業前就跨專業考了個考古的碩士。」

小蠻有氣無力地瞟他:「研究生啊,難怪我說,書念多的人都是這麽一副孬樣。」

柏為嶼聽着覺得刺耳,幹咳一聲不好發作。

段和抓抓腦袋,口氣謙虛:「不,我現在正在讀博士。」一時之間,兩人皆無語,算你狠!

段和給小蠻紮好繃帶,扶他倚牆靠着,又找出一瓶礦泉水遞過去,「別喝多,潤潤喉嚨就行了,我們只剩這一瓶水了……」

小蠻咕嚕咕嚕一口喝下大半瓶,一抹嘴巴:「你說什麽?」

段和:「……」

柏為嶼手舞足蹈:「我也要、我也要!」

「都賞你了,謝恩吧。」小蠻大方地丢過礦泉水瓶子。

柏為嶼一口喝完,舒服地打個嗝,「舒服多了!」

段和淚流滿面,這夥人好壞哦……

小蠻靠在墓壁上伸直腿,吆喝段和道:「小奴,過來給大爺捶腿!」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要欺負我嗎?」段和搖搖段殺,見他沒反應,無奈道:「先把我哥弄醒,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辦吧。」

小蠻陰沉着臉舉起槍,「幹掉他就不用等他醒了。」

段和擋在前面用胸口頂着槍,陪笑道:「我替我哥道歉,等出去再好好陪罪,可不可以?」

小蠻搖搖晃晃地撐起半邊身子,舔舔幹裂的嘴唇,開口說:「我繞着這個墓上上下下都走了一遍,沒有出口,我們出不去了。」

「我們繞了三天三夜都還沒有失去信心。」段和握着頂在胸口的槍,順手從小蠻手裏拿過來,「堅持下去,能出去的。」

「剛才是誰被水怪抓住吓得哭爹喊娘?這時候又有信心。」柏為嶼找出他夢寐已久的餅幹,在這兩人身後陰陽怪氣的道。

段和臉上一紅,窘道:「那是很吓人啊!你不怕?你不怕你下去陪它玩!」

「它不吃我的話,我何止陪它玩,我把它帶回去當寵物養着。」柏為嶼拿着餅幹走過來,「小蠻,你先吃點。」

小蠻面白如紙,黑幽幽的眸子望着段和,望了片刻,逐漸迷蒙地泯了光芒,他昏昏沉沉的想打個盹,呼出一口氣,往後重重靠去,就在這一剎那,墓壁毫無預兆地往後翻過去。段和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下意識撲上去抓住小蠻,兩個人一起跌入黑暗裏。柏為嶼飛奔過去還是沒來得及趕上,墓壁轟隆一聲合上,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歸平靜。

柏為嶼趴在石壁上胡亂摸索拍打,死活找不出什麽破綻,卻在這時,段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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