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浪蕩之徒

似乎是解了一大心結,宮梧桐又撒嬌纏着縱雪青要學魅術。

縱雪青笑得不行:“梧桐是情窦初開了?”

宮梧桐随口道:“學着玩呗。”

魔族過雲江中的魅魔往往都是女性,宮梧桐這種以男身卻還身負魅魔血統的卻還是獨一個,縱雪青眉頭一挑:“你想學着去勾你那三個不解風情的徒弟?”

宮梧桐知曉宮确什麽都給縱雪青說,也沒覺得詫異,反而點點腦袋:“是啊,多好玩啊。”

縱雪青古怪地看着他:“你既然沒那個心思,就別招惹別人玩。”

宮梧桐反問道:“當年娘對爹沒那個心思,不也照樣去招惹佛子嗎?”

“胡說。”縱雪青正色道,“當年我見你爹第一眼就被美色所惑,渾身上下全都是那個心思才去招惹他的,否則我一個小魅魔哪裏敢耍四方大佛寺的佛子玩?”

宮梧桐:“……”

縱雪青說着,又感嘆了一聲,道:“想當年我第一次見你爹時,佛子身披雪白袈裟降臨過雲江,步步陀羅花前來超度亡靈,啧,當時我就和我哥說,我要嫁給他。”

宮梧桐從小到大聽着一遭都聽了八百回了,但見縱雪青每回都興致勃勃的,只好很配合地發出一聲疑惑:“然後呢?”

等到宮确拎着劍回來時,縱雪青已經又将兩人的初遇和宮梧桐叨逼了一遍。

他雪白僧袍沾上了猩紅的血,靈劍飲飽血還在不住發着愉悅的嗡鳴,緩步而來仿佛從煉獄血海爬上九重天的神佛。

宮梧桐将縱雪青哄得開開心心的,瞧見宮确這副樣子回來,疑惑道:“對了,您方才說什麽魔修?”

宮确和縱雪青點了一下頭,走到旁邊房間去沐浴換衣裳。

“上一次天魔降臨,蠱惑修士變成無情無感的魔物。”縱雪青将鞭子拿起來随手一勒,将鞭柄指向遠處的綿延山脈,“那裏,就是封印他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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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梧桐一怔,還是頭一回聽說此事。

所以宮确早已知曉此事,方才聽到他說天魔時,反應才會那麽平淡。

縱雪青支着下颌慵懶地說:“不過此次的天魔自己都有了心魔,往後怕是有好戲看咯。”

兩人居住的九重塔靠近魔物封印太近,那封印時不時會出現裂縫,為了防止魔物跑出來為禍三界,宮确需要鎮守在此,用靈力填補封印裂縫。

宮确早已修為成聖,卻遲遲沒有飛升,作為留在三界的代價,便是讓這封印完好,不讓魔物肆虐人間。

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相比較大道,宮确寧可在這九重塔上和縱雪青一起守千年封印,也不願孤身一人飛升。

因為那半身佛骨,宮确和縱雪青一直都不想宮梧桐去修魔,而讓宮梧桐待在此處恐怕會受魔物魔息影響,便在宮梧桐十幾歲時将他送到了九方宗塵無暇座下做大弟子。

宮梧桐年幼時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能和爹娘住在一起,直到現在他才恍惚明白了這些年一直不理解的事。

宮梧桐也沒多留,在九重塔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起身要走。

縱雪青有些舍不得他,捏着宮确的袖角給自己擦眼淚,又給宮梧桐塞了一堆的儲物袋,裏面吃喝玩樂的東西,應有盡有,也不知她是在哪裏搜羅來的。

宮梧桐哭笑不得,只好一一接下,轉身溜了。

他來時垂頭喪氣,在九重塔待了一晚上就恢複往日的張揚,禦風回了九方宗。

明燈正在紅塵苑打撈小池塘裏的枯葉,察覺到宮梧桐回來,恭敬行禮:“小聖尊。”

“別叫我。”宮梧桐瞥他一眼,将身上的外袍脫掉,嫌棄地說,“這麽熱的三伏天你還放春意,你還是人嗎你?”

明燈:“……”

明燈哭笑不得:“小聖尊,我本就是一抹春意啊。”

宮梧桐找茬被打臉,也不覺得尴尬,反而給明燈提不可能完成的事:“那你給我變個冬意來瞧瞧,能消暑的那種。”

修士不畏寒暑,要是真的怕熱直接用靈力消暑就好,哪裏需要什麽冬意?

明燈知道小聖尊又開始沒事找事了,也不搭理他,繼續撈池塘裏的枯葉。

三伏天極其熱,宮梧桐本來就不喜歡用靈力消暑,便讓弟子給他找了一堆冰塊放在房間裏,惬意地躺在軟榻上聽蟬鳴吃冰鎮梨,一點都不像是個修行之人。

冰塊在炎熱下很快就化了,宮梧桐一整天用了一堆冰塊,直到太陽下山才感覺好了些。

只是他瞧着天邊的一輪滿月,歪着腦袋想了想,含糊道:“明燈……唔唔唔唔?”

明燈正在看昙花玩,見宮梧桐嘴裏含着一塊用蜜凍成的冰塊,嘴唇都冰得發青還在努力說話,無奈道:“小聖尊說什麽?”

宮梧桐咔吧咔吧将嘴裏的蜜冰給嚼碎了吞下去,被那到了身體的寒意激得打了個哆嗦。

“我是說,今天是什麽日子?”

“十五。”

宮梧桐眸子輕輕一暗,心道:“哦,要選妃了。”

宮梧桐從及冠後便一直都有每月二十五日“選妃”的臭毛病,只是随着越來越大,那選妃日的時間也逐漸提前。

四年過去,那每月五日的“選妃日”已經變成了現在的十五日。

要是他選中了誰,那人得半個月沒有好日子過了。

宮梧桐支着下颌看着空蕩蕩的院子,又将神識鋪出去,果不其然發現離紅塵苑半裏之外都沒有半個人影出沒。

宮梧桐小聲嘀咕:“至于嗎?”

明燈心想:“當然至于,這世上大概只有佛子才有這麽好的慈悲心腸能忍得了你的臭脾氣了。”

只是佛子六根清淨,要是真的再被宮梧桐“選”上,四方大佛寺那些聖僧指不定要來九方宗打人了。

宮梧桐一個人待膩了,穿着單薄的僧袍溜達去偏院。

越既望三人已經各自在房間裏下好了禁制,唯恐宮梧桐沖進來選妃。

只是他們心裏也門清,要是宮梧桐真的要進來,他們那些禁制根本攔不住,宮梧桐随手一點就戳破了,比那紙窗戶厚不了多少——但總比不下好,好歹有點心理安慰。

聽到宮梧桐那特有的吊兒郎當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房間裏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這四年來,宮梧桐早已經習慣了逗三個徒弟開心,像往常一樣,故意将步子放得極慢,在偏院裏溜達了半天。

他在越既望門口停了一下,聽到房間裏的呼吸都停了,差點就要進入龜息,才滿意地點點腦袋,慢悠悠地前去睢相逢門口。

睢相逢不愧是在師尊身邊待得最久的,此時已經躺在床上閉眼等死了,只希望着師尊憐惜他是修為最弱的,能給他一條生路別選他霍霍。

宮梧桐滿意得不行,又走到了小徒兒的門口。

明修詣在外室坐着,聽到腳步聲停在自己門口,不知怎麽心口突然猛地一跳。

那種感覺和之前宮梧桐來時他警惕的感覺有些不一樣,這一瞬間他甚至期待着宮梧桐推開他的門。

明修詣有了這個意識後,臉色猛地一僵,猛地甩了甩腦袋将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去,覺得自己真的被宮梧桐識海裏那些東西給影響到了,怎麽自從那次之後就變得有些不正常了?

他正胡思亂想着,根本沒察覺到自己門口的腳步聲已經離開了。

好一會後才聽到宮梧桐那不成曲調的唱歌聲逐漸遠去,明修詣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心中又有些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空落落。

明修詣自省自悟,盤膝坐在榻上打坐冥想到半夜,将神識從內府抽出來時,突然感覺到房間裏憑空出現一股熟悉的氣息。

他一僵,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睜開眼睛。

果不其然,宮梧桐就趴在軟枕上,墨發披散在後背上,眯着眼睛看他。

明修詣:“……”

房間的禁制沒有被破開,房門也好好關着,他師尊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好在明修詣已經将神識抽出來了,否則這一下能把他吓走火入魔。

明修詣幹巴巴道:“師尊,您……您怎麽來了?”

宮梧桐看起來困得不行,他迷迷瞪瞪看着明修詣,聲音疲軟無力,尾音像是帶着小鈎子似的,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安撫他。

“你這裏涼快。”宮梧桐含糊說了一句後,又眼睛含着波光看他,“還有,我想睡覺。”

明修詣一怔。

這還是宮梧桐第一次主動前來找他說要睡覺。

明修詣也顧不得其他的心思,忙起身從榻上下來,讓宮梧桐躺的舒服些。

“恩,好。”

宮梧桐舒舒服服地翻了個身,墨發鋪在床榻上,襯着他的臉色更加蒼白。

明修詣目不斜視,專心致志幫師尊封閉識海睡覺,這一回,他在臨抽去神識前,還把眼睛給閉上了,唯恐再看到什麽更加讓他生出心魔的東西來。

兩刻鐘後,宮梧桐有些餍足地從夢中醒來,眸子懶懶地睨了明修詣一眼。

明修詣不知為何猛地正襟危坐,不敢去直視宮梧桐的眼睛。

“幹嘛啊?”宮梧桐似笑非笑地道,“下了床就不認賬啊,看不出來明少尊還是這等浪蕩之徒?啧啧啧。”

明修詣:“……”

明修詣有些摸不清楚現在的宮梧桐到底是個什麽狀态,小心翼翼去打量他的神色。

宮梧桐眼神中毫無清明,不知何時那雙異瞳已經變成了紫眸,眼睛裏看明修詣的眼神全是深情愛意。

明修詣心裏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雖然這四年來每當選妃日時,宮梧桐都會過來在他們房門口溜達,好像就是單純以他們被吓得戰戰兢兢的樣子為樂,但卻從來沒有過真的選誰當愛妃。

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正思忖着,就聽到宮梧桐朝他一伸手,一副皇帝要登基的架勢,笑眯眯道:“扶我起來,之妃。”

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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