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修道血誓
兩人面面相觑。
明修詣強行繃着,将勾着玉佩穗子的小指飛快蜷縮回去,努力保持冷靜:“我是怕師尊會摔下去。”
坐徒兒腿上可比坐樹根要舒服的多,宮梧桐也不起來,舒舒服服趴在明修詣肩上,漫不經心地聽他狡辯。
明修詣被他貼得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小聲道:“師尊,要不您……”
他剛要小心翼翼地提議讓宮梧桐從他身上起來,但宮梧桐卻先發制人,桃花眸慵懶瞥他:“怎麽,剛才還抱得那麽緊,現在要吃完就跑,将我扔下去了?”
明修詣:“……”
明修詣無法辯駁,有氣無力道:“我沒有。”
“沒有就繼續好好抱着。”宮梧桐不自覺用了化神期的威壓,明修詣本來已經悄摸摸收回去的手再次不受控制地往前一伸,緊緊扣住宮梧桐的腰身往懷裏一帶。
明修詣:“……”
宮梧桐“啧”了一聲,道:“太緊了,勒到我了。”
明修詣滿臉崩潰,“聽話”地将手輕輕放松了些。
宮梧桐這才滿意了。
這些年宮梧桐利用化神期的境界壓制這小徒兒做了不少“違心”的造孽事兒,比如抱師尊上床,給師尊系腰帶,明修詣不敢冒犯師尊卻還是被逼着動手,久而久之都習慣了。
宮梧桐看着明修詣近在咫尺有些羞赧的俊臉,心想:“不好,如果之之到了化神期,自己就不能用言出行随控制他了。”
若是明修詣悟性再高些,指不定再過幾年就能晉大乘期,到時候被操控的肯定是不老實不安分的宮梧桐了。
——雖然按明修詣的性子,他八成做不出來用威壓強迫別人做不喜歡事的舉動來,但宮梧桐此人最擅長的就是以己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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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他對為師我霸王硬上弓,那可怎麽辦?”宮梧桐倒吸一口涼氣,然後美滋滋地開始幻想自己要怎麽做才能表現出欲拒還迎的清冷姿态來呢。
見宮梧桐心不在焉唇角還帶着笑的模樣,明修詣敏銳地察覺到他師尊肯定是在想不好的東西,悶咳了一聲,轉移宮梧桐的注意力。
“方才師尊說……讓我不要修魔。”明修詣輕聲問,“是什麽意思?您是看到徒兒的天命,我未來會去修魔嗎?”
還在優哉游哉晃蕩小腿的宮梧桐突然渾身一僵,茫然看他:“我說過這個?”
明修詣點頭。
宮梧桐空茫了一瞬,好半天才笑吟吟地道:“你要是修魔,我就把你腿打斷。”
明修詣:“……”
明修詣一噎,他本來以為宮梧桐會将此事鄭重其事地告知自己,沒想到他師尊只是正經了一下,然後又開始不說人話了。
明修詣無奈道:“師尊,我是說認真的。”
“我也很認真啊。”宮梧桐往後一仰,明修詣唯恐他翻過去忙用手臂勾住他的腰身,任由他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修魔有什麽好的,你不是最讨厭魔族過雲江嗎?”
明修詣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可是您說天命……”
宮梧桐突然道:“你之前不是還和我說,既定天命也會有一線生機嗎?”
明修詣一怔,這才意識到宮梧桐那時說的原來是自己未來回去修魔這件事嗎?
宮梧桐容顏豔麗,逼近明修詣看他時幾乎有種令人窒息的氣勢:“如何?你難道說的那些話是在騙我不成?”
明修詣無奈:“弟子不敢。”
宮梧桐:“那你發誓,你往後絕對不會去修魔。”
宮梧桐說着,好像福至心靈找到了什麽辦法似的,猛地直起身來,攀着明修詣的肩膀,認真道:“快,發個血誓。”
明修詣見宮梧桐這麽認真,有些無法理解宮梧桐哪裏來的興致,想了想還是沒把話說死:“師尊,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有朝一日我真的修了魔,其實也沒什麽,現在魔修和三界本就關系平衡,并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宮梧桐眉頭緊皺:“那你方才是在騙我?”
明修詣不明白宮梧桐會轉到那上面去,失笑道:“不是,我只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宮梧桐直接不耐煩了,一把拉住明修詣的手,張開唇在他食指指腹上一咬,直接将那雪白指腹咬出一個傷口來,血緩緩沁出來一滴。
“喏,血有了,你發個血誓給我。”
明修詣:“……”
明修詣哭笑不得,哪有血誓是逼着別人發的?
他正要再說幾句話安撫宮梧桐,突然發現宮梧桐握着他手腕的五指正在細細密密地發着抖,好像是畏冷又像是在害怕。
宮梧桐催他:“快啊,這血要幹了,你還想我再咬你一口嗎?”
明修詣怔然看了他許久,将聲音放輕,像是怕吓到宮梧桐似的,溫聲道:“師尊,您看到的天命,我若修魔,是會有危險嗎?”
宮梧桐點頭:“是啊是啊,你要是修了魔,會有壞人把你的靈骨挖出來,讓你不得好死。”
話音剛落,天邊猛地降下一道天雷,噼裏啪啦朝他們所在之地劈了下來。
宮梧桐昳麗的臉龐被那雪白雷光一照,如嗜血的厲鬼,哪怕天道降下天雷預警,他還在喃喃地說:“那惡人壞事做盡,合該五雷轟頂,化為齑粉,對不對?”
明修詣被他這副模樣吓住了。
宮梧桐對自己口中的“惡人”太過深惡痛絕,明修詣以為那人是如李南枝一樣的惡人,宮梧桐因自己未來在那人手中慘死才對他心生這般怨恨。
見天雷越來越響,幾乎都要劈到兩人頭頂的樹上了,明修詣擡手捂住宮梧桐的嘴,小聲道:“別說了。”
宮梧桐羽睫輕輕一眨。
明修詣将指腹上一滴血擠出,血誓陣法陡然出現在半空,籠罩住他全身。
“好,我發誓。”明修詣像是在對着他許諾似的,“我此生絕不會入魔。”
宮梧桐見血誓籠罩,化為一條血線鑽入明修詣的眉心,這才終于信了他。
天雷逐漸散去後,宮梧桐也恢複了懶洋洋的架勢,好像方才逼着明修詣發血誓的不是同一個人,還在那賴叽叽地不說人話。
“你們三個,無論誰入魔,我都會把你們狗腿打斷。”
明修詣:“……”
明修詣簡直拿宮梧桐毫無辦法,只能點頭稱是。
宮梧桐看了看外面還在下的瓢潑大雨,不知想到了什麽,竟然不再作妖,扶着明修詣的肩懶散地站起了身,道:“我再去采些靈藥,回來後再一起出秘境。”
明修詣疑惑道:“我們不是要在秘境待三日嗎?”
宮梧桐點頭:“是啊。”
明修詣這才反應過來之後幾日宮梧桐是不打算和他一起同行了,猶豫了一下才一點頭:“嗯,好。”
宮梧桐總是在他面前晃各種折騰他的時候,明修詣恨不得逃得越遠越好,但現在那煩人精主動離開,明修詣卻像有病似的,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宮梧桐說走就走,直接撩開藤蔓走到了雨裏。
明修詣眼睜睜看着他離開,只是很快才後知後覺外面的雨并非靈力可以遮擋的,宮梧桐那愛整潔的指不定很快就會回來。
這麽一想,明修詣感覺又有了盼頭,坐在樹根上眼巴巴瞧着外面的雨簾。
片刻後,明修詣看着空無一人的周遭,罕見不淡定的騰地坐起來,從儲物袋裏翻出來一把早已不用的破舊的竹骨傘,一邊撐開一邊自言自語。
“對,我是怕師尊淋雨才跟過去的,并非是故意探尋師尊行蹤。”
明修詣說完後,又糾結地将傘給阖上了:“不行,師尊那樣說就是嫌我礙事不讓我跟過去,我若去尋師尊肯定會生氣。”
明修詣糾結不已,傘開開合合了好多回,最後那心間一點奇怪的悸動終于讓他下定決心,一咬牙将傘猛地撐開。
他走出藤蔓簾,撐着傘匆匆往前走,心想:“我就随便走一走,并不是故意去尋師尊。”
明少尊抱着這樣的想法,故意追尋着宮梧桐留下的氣息,一路尋到了人。
其實宮梧桐并沒有走遠,他圍着那原本有魔種的地方轉圈采藥。
因為魔種的緣故,周圍的草藥大半都是有毒性的,且毒性都不輕,宮梧桐掐訣将雨避開,手腕上挂着個小竹簍,裏面裝了好幾株一看顏色就能将人毒個人仰馬翻的藥草。
宮梧桐蹲在地上,看着面前一棵混體漆黑的藥草,五指随意撥弄了一下,頗有些心不在焉。
那雨聲太大,直接将明修詣的腳步聲遮掩掉,宮梧桐也不知在想什麽,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
明修詣輕手輕腳地走上前,腦海中設計了好幾種說法,他好不容易走近了,正要幹咳一聲,卻見宮梧桐卻像是做了什麽心理準備似的,猛地深吸一口氣,抖着手将面前的毒草拔掉,看也不看塞到了嘴裏。
吞下去了。
明修詣一怔:“師尊?”
宮梧桐本來逃避似的閉着眼睛,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吓得他一哆嗦,迷茫回頭,和明修詣的眼睛對上了。
“之之?”宮梧桐疑惑看着他,“你怎麽來了?”
明修詣見他神态這般自若,差點以為自己方才眼花了,讷讷道:“我怕師尊淋雨。”
他說完後,又看到宮梧桐身上的避雨決,頓時被噎了一下。
也是,元嬰期的避雨決沒用,不代表化神期的也沒用。
明修詣有些懊惱,總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做蠢事。
宮梧桐将唇角一滴汁液舔進口中,若無其事地站起身,随口道:“來的正好,這靈草根也太髒了,早知道就帶你過來當苦力的。”
明修詣抿了抿唇,猶豫了好一會還是沒忍住,道:“師尊,方才那棵藥草……”
“哦,沒事。”宮梧桐态度十分随意,好像他吃的只是一棵甜草,“嘗草藥嘛,我們醫修都是這樣的。”
明修詣想了想,好像的确是這樣,睢相逢就喜歡拿毒草往嘴裏塞,敢情是跟宮梧桐學的。
只是很快他又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
睢相逢喜歡吃毒草是因為他本是毒蠱之體,就算再多的毒草吃下肚也不會有任何事,反而還會為他的經脈提供靈力。
但宮梧桐……卻沒有這種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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