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沉淪享樂
暴雨如注。
霧氣煙煴,無數藤蔓從地底爬起,攀着小房子的廊柱緩緩盤旋而上,不過頃刻,密密麻麻的藤蔓便将宮梧桐的小屋子整個環繞,嫩綠的尖仰着朝上,汲取秘境的雨水窸窸窣窣地生長。
一滴雨水凝在翠綠的藤蔓綠葉上,欲墜不墜。
終于,一聲細微的動靜傳來,驚得那滴水猛地脫離葉尖,倏地垂落而下。
剎那間,圍繞着小屋的藤蔓猛地綻放出一簇簇雪白的花,花香混合着泥土的氣息萦繞周遭。
明修詣神智昏沉,隐約知道自己好像是被那席卷而來的熱意燒得失去意識了片刻,內府的寒冰靈種如常運轉,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将熱意中和,神智也回來了。
那毒草的毒性太過霸道,明修詣後知後覺想起來宮梧桐随意叮囑的那句“越壓制越厲害”,無可奈何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宮梧桐總是這樣,再重要的事都會用輕飄飄的語調說出來,讓人根本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說認真的,還是在胡說八道。
明修詣神智逐漸清醒,也逐漸找回身體的控制權。
他本以為自己還會在原地淋雨——畢竟宮梧桐那種懶散的性子,指不定見他倒了都不知扶一下,任由他在原地自生自滅。
只是手腳和身體隐約有了知覺後,他才恍惚意到自己正身處一處柔軟的榻上,周圍床幔垂下擋住所有光芒,只能隐約聽到外面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明修詣一愣。
師尊将他搬到房間裏來了?
他正要動,突然感覺自己的手似乎觸摸着一個溫軟的東西,随意一動便能感覺到掌下的東西微微發抖,還伴随着耳畔一聲微弱的吐息。
明修詣一怔,一直暈暈乎乎的視線終于緩緩聚焦。
元嬰期的修為讓他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所有,視線恢複的剎那對上的便是宮梧桐叼着一绺長發,微微閉着眼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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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修詣:“……”
随着視線的恢複,手腳身體也徹底有了知覺。
兩人正身處在宮梧桐的小屋子裏,宮梧桐衣衫半解渾身癱軟躺在他身下,一只手勾着他的肩膀,時不時張開的紫眸裏全是濃烈的深情,水霧蒙着瞳仁,欲得要命。
明修詣悄無聲息地倒吸一口涼氣,他的那只因握劍還帶着薄繭的手正從衣擺探入宮梧桐淩亂的衣服裏,正按着後腰眼的地方順着骨節緩緩往下捋。
宮梧桐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就是那裏,被明修詣捋得像是曬太陽的貓,發出慵懶地哼唧聲。
宮梧桐正哼哼唧唧地伸着腳尖去勾明修詣的腰,見他手下動作停了,還催促道:“繼續啊。”
明修詣強裝鎮定,覺得自己八成是在做夢,他緩緩直起跪在宮梧桐腰側兩邊的身體,一點點将手收回來。
只是宮梧桐正享受着呢,哪裏肯放他離開,立刻用癱軟的手無力地按着明修詣的手腕,緩緩張開全是水汽的眼睛,懶洋洋瞥了他一眼:“怎麽了?不是說要伺候我?”
明修詣面無表情,強行将手收了回來。
他衣衫也亂成一團,緊繃着身體從床上下來後,雙手抖得連衣襟都理不好。
宮梧桐賴叽叽半躺在榻上,手托着腦袋,衣擺淩亂,露出什麽都沒穿的長腿,似笑非笑道:“怎麽,清醒了就不認賬了?”
這一句好像徹底打破了明修詣覺得是在做噩夢的妄想,讓他渾身冒着冷汗地轉過身來,噗通一聲直直跪了下來。
那膝蓋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的聲音讓宮梧桐聽着都覺得疼。
明修詣額間全是冷汗,死死繃着下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弟子該死,冒犯師尊,望師尊責罰。”
宮梧桐臉上還帶着欲的笑意緩緩消失了。
明修詣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去看宮梧桐的神情,他怕會從師尊臉上看到自己最恐懼的厭惡和排斥,眼睛木然睜着看着按在地面上的手,恨不得将自己這只冒犯了師尊的手給剁下來謝罪。
就在他瀕臨崩潰時,柔軟的床榻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緊接着一只雪白的足尖踩在地上,被揉皺的衣擺才從小腿滑下來,堪堪遮擋住足背。
宮梧桐也懶得去管自己淩亂的衣衫,雙手環臂,懶洋洋看着明修詣的頭頂,淡淡道:“起來,跪着成什麽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以下犯上強迫了師尊呢。”
明修詣的衣衫都好好穿在身上,心中明白自己并未對宮梧桐做什麽——要是他真的在暈暈乎乎至極做了什麽禽獸不如的事,現在可不是跪下就能解決的事兒了。
“可我的确……對師尊不敬。”
“摸一下小腰就是不敬了?”宮梧桐懶洋洋地坐在床榻,他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看着別樣的雍容色氣。
宮梧桐本就是個放縱嗜欲的人,根本不覺得被明修詣捋了一下腰眼算什麽不敬,頂多是他為老不尊引誘不清醒的小徒兒給他順毛享樂罷了。
“而且……”宮梧桐微微俯下身,衣衫淩亂下露出漂亮的鎖骨,他勾着明修詣的下巴讓他擡起頭來,眉目含情,笑着道,“是我要你這麽對我的,要怪也是怪我浪蕩貪歡,你怕什麽?”
明修詣看呆了一瞬,而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狼狽地別開宮梧桐的手,垂下了頭。
宮梧桐“啧”了一聲,幽幽道:“嘴裏說着不敬請罪,實際上膽子倒是不小。”
明修詣恨不得以死謝罪,悶悶道:“望師尊責罰。”
宮梧桐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終于氣到了,他将衣擺一甩,冷冷道:“明修詣,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起來。”
這一聲帶着化神期的威壓,明修詣迫不得已從地上站起身,但仍舊垂着頭,一副聽候發落的架勢。
宮梧桐眉目間前所未有的冷淡,從地上撿起來一個碎成兩段的玉牌,随意甩到明修詣身上,漠然道:“去找霜下客,讓他給我個新的玉牌。”
明修詣倉皇接過那兩段玉牌,小心翼翼地擡眸看宮梧桐:“這是……”
“呵。”宮梧桐冷笑,“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崽子發了瘋,直接将我玉牌奪去往地上摔。”
明修詣臉一紅,讷讷地将玉牌收起來,小聲道:“是,弟子這就過去。”
宮梧桐一揮手,示意他趕緊滾滾滾。
明修詣如蒙大赦,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出去了。
他剛出了小屋,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将木系靈力遍布小屋周遭,此時那優雅幹淨的屋子上爬滿了藤蔓,還都一個個綻放着雪團似的花。
明修詣:“……”
明修詣恨不得死一死才好,看也不看拔腿就跑,根本忘了将藤蔓收回來。
宮梧桐坐在床沿,透過窗戶看向明修詣那狼攆了似的背影,不知怎麽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笑着笑着往後一仰,躺在柔軟的榻上,盯着床幔發了一會呆。
好半天,安靜的內室才傳來宮梧桐仿佛喟嘆的一聲。
“這樣也很好。”
***
霜下客在收到宮梧桐那一半還沒說完的話之後便沒了消息,他心裏打了個突,心想小聖尊真的不會被明少尊給征服得說不出半個字來了吧?!
想到這一點的霜下客第一反應就是沖過去救人,但仔細一想,宮梧桐對事一向張弛有度,就算他整日臆想着徒弟大逆不道,也終究有着從不會去觸碰試探的底線。
若是明修詣真的被欲望支配着發了狂,身為醫修的宮梧桐也有無數種辦法制住他。
霜下客思考了半天,才終于放下緊提的心來,但即使如此,這一整天他也沒怎麽找草藥,心不在焉地随意挖了幾株草後,就打算找個地方休息休息。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人喚他的名字。
霜下客疑惑地回頭看去,就瞧見明修詣快步朝他走來。
霜下客眉頭一挑,看明修詣這完好無損的樣子,那情毒應該沒什麽大礙。
明修詣飛快走到他身邊,微微颔首:“霜修士。”
霜下客并不姓霜,但明少尊一本正經喚自己“霜修士”的樣子太好玩,他也沒煞風景地糾正,反而隐約瞧出來了宮梧桐為何這麽執着此人了。
禁欲之人沉淪情欲,墨守成規之人叛逆放浪,總能讓人有種扭曲的期待。
明修詣态度疏離有禮,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任誰見了都會稱贊一聲溫其如玉禮數有加。
霜下客看着那張不笑都帶着三分溫柔之色的臉,隐約覺得現在的明修詣就像是帶着一面溫潤如玉的假面,哪怕覺得不對,卻也窺不出半分異樣來。
霜下客心想這孩子年紀輕輕心神比普通同齡人要沉穩得多,不出意外,未來必成大器。
他也沒在乎明修詣的疏離,問道:“有什麽事嗎?”
明修詣客氣地将宮梧桐想要個新玉牌的事一一告知,而後将那破碎的玉牌拿出來,帶着歉意道:“是我失手打碎了玉牌,望您不要見怪。”
霜下客松了一口氣,心中嘀咕:“我還以為你是對小聖尊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過來找我商量呢,原來破碎的只是個玉牌。”
白操心了。
“無礙無礙。”霜下客笑着将玉牌拿回來,笑着道,“我們這一行的,別的沒有就是玉牌多,畢竟是吃飯的物什,每次出門都會帶上幾百個到處發的。”
明修詣:“……”
明修詣噎了一下,見宮梧桐特意讓他出來找霜下客換新的,他還以為這玉牌是什麽了不得的重要東西,原來是此人随手就能給的嗎?
知道自己打碎的并不是稀罕的物件,明修詣也松了一口氣,只是他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
這東西根本不重要,為什麽宮梧桐要讓他出來換?
難道是為了……支開他?
明修詣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霜下客又從袖子裏掏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道:“喏,這次給小聖尊兩個,使勁摔啊沒事的。”
明修詣有些心不在焉地接了過來,輕聲道了謝。
霜下客狀似無意地又說了句:“說起來我這玉牌材質特殊,往往掉到地上不會摔碎,除非是用力過狠往地上擲。明少尊是怎麽摔壞的?”
明修詣愣了一瞬。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摔壞的,只是宮梧桐說是他摔的,他就沒有任何懷疑地認下了,現在霜下客一問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明修詣皺着眉頭想了想,頭像是宿醉似的一陣一陣地生疼,他本想回去調息一下,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段他根本沒印象的一段記憶。
宮梧桐躺在長廊下的小榻間,一邊拂開他一邊去夠地上的玉牌,随意道:“別鬧啊,乖乖的,我先給霜下客回個話。”
安安靜靜靠在宮梧桐肩上的明少尊不知被哪幾個字給刺激到了,眼眸幽深看着宮梧桐已經撿回來捏在瑩白指尖的玉牌,突然劈手奪過來,直接往地上一扔。
咔噠一聲,玉牌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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