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沉淪自知
寒意消散後,緊貼着雙唇的那片冰涼緩緩分開。
宮梧桐貪戀那如雪似的氣息,腦子依然昏沉,手卻擡起一把抱住明修詣的脖子。
明修詣滿臉通紅,正要飛快撤開,卻猝不及防被抓住,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用力拽上了床榻,被他師尊反客為主強行壓在身下。
宮梧桐方才還是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但經脈寒意被抽離後,渾身靈力在一瞬間運轉至全身,只是一下就将要撤身離開的明修詣抱着翻了個身滾到床褥間。
明修詣耳垂都要紅的滴血了,雙手艱難撲騰了一下,也不敢太用力,唯恐将琉璃似的宮梧桐給弄碎了。
“師尊……”
宮梧桐雙眼迷茫,整個人坐在明修詣腰腹上,手撐着明修詣的心口,一邊迷瞪地笑一邊俯下身想去吻那帶着冰雪氣息的唇。
明修詣呼吸一窒。
宮梧桐身上還未散去滾燙,修長的腿屈着跪在明修詣腰腹兩旁,因他俯身的動作,淩亂墨發披散下來,微微呼吸時溫熱的呼吸掃過明修詣的唇。
明修詣本能地想要偏頭躲過,卻被宮梧桐捏着下巴,強行吻了上來。
剎那間,明修詣的瞳孔倏地擴散,理智在腦海中叫嚣着“推開他”,因用力而冒起青筋的手卻一把掐住宮梧桐的腰身,強行将那纖瘦的腰按出一道曲線,迫使宮梧桐整個人壓在他身上。
宮梧桐眸中閃現一抹訝異,大概是心底深處妄圖徒兒“陰鸷”以下犯上強迫師尊的夢想還沒破滅,明修詣這乍一有些粗暴的動作他竟然一點也不排斥,甚至将那冰冷的唇撬開,把舌尖探了進去。
明修詣:“……”
明修詣只恍神了一下,便如夢初醒,猛地掐住宮梧桐的腰身将他強行壓到一旁。
宮梧桐很喜歡這樣令他心跳加速的強勢,已經準備好了被徒兒反客為主壓在軟榻上逼不得已承受更粗暴的吻,卻見明修詣像是見了鬼似的,猛地從床榻上翻下去,踉跄着沖出內室。
宮梧桐:“……”
宮梧桐滿臉懵然的看着明修詣那好像狼攆了似的狼狽背影,不明白為什麽他不繼續了。
不過很快,外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宮梧桐立刻期待地看過去。
睢相逢撩起珠簾,匆匆沖了進來,忙不疊道:“師尊沒事了吧,師尊師尊!”
宮梧桐:“……”
宮梧桐嫌棄地看着他,滿臉寫着“怎麽是你?”
睢相逢不知道怎麽惹了師尊厭棄,正要上前探脈,這才發現宮梧桐現在這副模樣。
明修詣的裏衣對他來說本就大,又因方才在床上滾了兩遭,宮梧桐現在衣衫淩亂,肩膀和修長的雙腿都露在外面,半遮不遮,旖旎又色氣。
睢相逢立刻移開視線,垂着眸跑上前,看也不看将旁邊的錦被扯上來蓋住宮梧桐的身體。
這麽會功夫,宮梧桐靈力運轉,身體的滾燙已經消失,連神智都恢複了些,他皺着眉頭一腳将錦被踢開,往日裏的作天作地又回來了。
“起開,我熱。”
睢相逢苦口婆心:“師尊,您就是因為太貪涼才糟了這麽大的罪,咱乖啊,好好保重身子。”
宮梧桐涼涼看他。
睢相逢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嘴。
宮梧桐冷哼一聲,道:“之之做什麽去了?”
“不知道啊,他剛才說有其他法子救師尊,就是麻煩點,我們就出去等了。”睢相逢道,“方才他看起來神色有些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受傷了……”
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閉上嘴,唯恐宮梧桐多想。
宮梧桐歪着腦袋,心想親一下也能受傷嗎?
他皺着眉下床就要去找明修詣,睢相逢卻将他按在榻上不讓他下床,又颠颠跑出去忙活了一通,沒一會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和雲林境一起來了。
宮梧桐嗅到那藥味,又看到雲林境,暗叫不好。
睢相逢知曉靠自己沒辦法讓師尊乖乖吃藥,便把雲林境也一起叫了過來。
宮梧桐知曉二徒兒的小算盤,冷冷瞥了他一眼。
睢相逢膽子大,只當做沒看到,小心翼翼地端着藥奉給他,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宮梧桐擡手就要掀藥碗,雲林境大概察覺到了,擡手一把扣住宮梧桐的手腕,笑着說:“師兄,良藥苦口。”
宮梧桐沉着臉,冷冷對睢相逢道:“我不要喝藥,你給我煉小糖豆去。”
“這是治傷寒的方子。”睢相逢小聲道,“沒辦法煉成靈丹的。”
宮梧桐:“那我不管,你想辦法去。”
睢相逢:“……”
師尊總是強人所難,睢相逢只好把求救的眼神看向雲林境,請求他二師叔救他狗命。
雲林境從睢相逢手中接下藥,拿着勺子漫不經心吹了一口,眼眸微微張開一條縫隙,語調還是很輕柔:“師兄,要我喂你嗎?”
“不要你。”宮梧桐見逃不過去,索性開始耍賴,“我要明之之,你把他找回來,讓他喂我,我就吃。”
雲林境無奈道:“師兄,我喂也是一樣的,換個人這藥也不會變甜。”
宮梧桐哼唧:“你和之之又不一樣。”
雲林境挑眉:“哪裏不一樣?”
宮梧桐翹着腿,吊兒郎當地說:“他可以含着藥喂給我,話本裏說這樣藥會變甜。”
雲林境:“……”
雲林境張開眼睛,舀了一勺藥,沉默着塞到宮梧桐嘴裏,強行喂了他一勺。
宮梧桐:“唔!”
宮梧桐迫不得己吞了一口藥,不滿地瞪他。
“師兄不要總是沉迷那些虛妄之物。”雲林境一勺一勺地喂藥,這些話不知說了多少遍,但他還是不厭其煩,“修詣現在要專心修煉突破化神境,不能總是陪着師尊胡鬧。”
宮梧桐煩得不得了,一把奪過來藥一飲而盡,省得受雲林境這一口一口苦藥地折磨。
“行了,走吧。”宮梧桐吐了吐舌頭,嫌惡地将藥碗扔給睢相逢。
睢相逢如蒙大赦,捧着碗開開心心地走了。
他回去先将碗洗了,又将熬藥的地方收拾幹淨,洗了個手便跑回了偏院。
只是剛踏進偏院的門,右邊明修詣的房間此時像是入了冬似的,大雪漫天全是森森寒意,地上全是冰霜,就連屋檐上也墜着冰錐似的冰淩,看着莫名森然。
睢相逢:“……”
睢相逢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明修詣剛才單獨和師尊在房間裏肯定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兒,否則一直努力控制着恨不得把世間所有枯木都給開出春意花兒來的明修詣,根本不可能主動搞出這麽嚴寒的冰天雪地。
睢相逢抖了抖,運轉靈力驅逐寒意,走到結冰的門口輕輕敲了敲。
“之之。”
明修詣的聲音好半天才傳來,他以為睢相逢是要罵他胡亂凍房子,悶聲說:“我知道了,等會就解凍。”
睢相逢沒好氣道:“誰管你這個了——我能進去嗎?”
明修詣說:“嗯,好的。”
睢相逢推了推門,卻發現那厚厚的寒冰都将門縫凍實了,根本沒法子打開,他又沒法子将寒冰靈種的寒意給驅散,只能踹了踹門:“就你這門,誰能打開?”
很快,房門上的寒霜緩緩融化,明修詣将門打開,露出有些蒼白的臉。
睢相逢本來想要進去和他聊聊,但一見裏面和冰窖似的,抱着手瞥了他一眼,道:“随我來。”
偏院的小院子雖然沒有主院的大,但也被明修詣收拾得有模有樣,什麽花草都有,還有個下棋的涼亭——平日裏閑着無事時,明修詣就被兩個師兄拉着在寫意優雅的棋盤上打牌九。
明修詣因少年時因寒冰靈種把師尊的小院子毀了,一見自己的寒意要把旁邊的一朵昙花凍蔫了,立刻收斂靈力,跟着睢相逢走到了涼亭中。
睢相逢坐下煮茶,随口道:“你對師尊做了什麽?”
明修詣一聽,差點靈力沒收住,慌張道:“我、我沒有的。”
明修詣說話有時會在話尾加個“的”,襯得他越發溫其如玉謙謙君子,只是此時,就算加一堆“的”也掩飾不了他臉上的驚慌和心虛。
睢相逢見他吓得這麽慫樣,瞥他:“我在怪罪你嗎?別那麽緊張,你就算真的冒犯了師尊,我也不會怪你。”
明修詣好哄好騙,聞言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
睢相逢一邊煮茶一邊随口問道:“你說那法子很難,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在不将靈力探入師尊經脈的前提下将那些寒意給引出來的?”
明修詣也沒隐瞞,他此時滿心全是負罪感,急需和人商談,否則他得郁悶的把九方宗給凍成冰天雪地。
他一一将兩人的事和睢相逢說了,期待地看着他二師兄,打算等二師兄給他點撥破開心中迷惘。
睢相逢歪着腦袋想了想,道:“所以,師尊神志不清時強迫了你,你想要拒絕卻什麽都沒做,任由師尊為所欲為,是嗎?”
明修詣點頭。
“哦。”睢相逢十分淡然,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給了明之之天大的安全感,他正要繼續追問睢大師自己要如何面對師尊時,就見他二師兄笑着推過來一杯茶。
明修詣垂眸看了一眼。
茶裏一片污黑,已經被下了一堆的毒。
明修詣:“……”
明修詣有氣無力道:“師兄,我是說認真的。”
睢相逢忍無可忍地伸腳踹了他一腳:“師尊胡鬧,你怎麽也能跟着他胡鬧?!明之之,你別告訴我,你真的打算就這麽沉淪下去?”
明修詣眸子一閃:“沉淪……什麽?”
睢相逢恨不得打他腦袋:“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不要裝不懂!”
明修詣沒吭聲。
睢相逢簡直替明修詣頭疼,這傻子明顯就是一副沉淪自知卻不肯悔改的架勢了,而他師尊依然如尋常一樣,只是将世間一切當成游戲玩鬧,随時都能毫不留戀地抽身離去。
這兩人本來就不會有結果的。
睢相逢正要絞盡腦汁想要把明修詣給拉出來,就在這時,一旁的牆頭突然踉跄着翻過來一個人影。
睢相逢還沒反應過來,明修詣已經閃身上前,一把将險些栽到地上的人接住。
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越既望。
越既望對飛瓊秘境沒有興趣,在宮梧桐三個去秘境時,他閑着無事便下山去玩,好幾日都沒回來了。
但此番歸來,身上卻是帶着傷的。
越既望一被接住,像是終于尋到了歸處,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直接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明修詣急聲喚睢相逢道:“二師兄快來!”
越既望背後背着一把陌生的劍,不知是那劍還是他自己散發着絲絲縷縷的魔息,就連越既望的眼眸也變得有些赤紅,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噓。”越既望用力抓着明修詣的小臂,傷成這樣卻還在笑,“別聲張,要是師尊知道我身上帶着魔息,肯定打斷我的腿。”
明修詣急得不行,但還是壓低聲音道:“你到底去哪裏了?!這劍……是從哪裏來的?”
睢相逢已經跑了過來,見越既望一身魔息,吓得臉都白了,忙上前為他探脈。
“這個啊。”越既望用空着的手将背後的劍取下來,眨了眨眼睛,道,“據說是過雲江最好的……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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