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天色越來越暗沉, 夜幕降臨。門廊下的燈籠發?出猩紅的光。

單九與她那位倒黴的新郎并排被紙糊臉仆從擡着,風馳電摯地送進洞房。一路上疾馳,只感覺到滿眼紅光飛速從眼睛旁邊劃過。直到他們驟然?停在新房門口, 門窗驟然?打開, 兩人仿佛兩具木偶肩并着肩唐在床榻之上。面無表情?地盯着床頂,等着滿屋子歡快跳躍的紙糊臉仆從離開。

門吱呀一聲關上, 黑暗仿佛幕布落下瞬間黑了?天。昏暗的映襯下, 紅燈籠的光更加耀眼。廊下的人也按照秩序離開, 腳步聲逐漸遠去。四周又恢複死?一般的寂靜。

一直表現得安靜如木偶的單九驟然?坐起身?, 腳一擡震斷金鏈子便悄無聲息跳下床。

屋裏不知何時被點燃了?迷香, 細細一嗅, 有一種濃郁的合歡花的味道。合歡花對單九不起作用。

擡手滅掉香爐,但合歡花的味道已經在屋裏彌漫開來。

門窗緊閉, 門廊下沒人守着。單九試探地推了?推門,推不開。走到窗邊, 窗戶也一樣。味道悶在屋中,散不開。她于是繞着屋子走一圈, 敏銳意識到地面設有一道法陣。陣法學渣雖然?對解陣沒有研究, 但靠着一身?硬杠的本事, 陣法也并不能傷她如何。

暫時出不去,索性就?等着外人進來。單九這才?沉心打量起屋中的擺設。

這是再标準不過的新房,所有的家具上都貼了?紅彤彤的喜字。床擺在屋子的正北,面朝着正南方?的窗戶。一座碩大?的輕紗屏風擋在床榻之前,上面繡着大?片的天竺葵,栩栩如生。

單九一愣,雖然?她第一次成婚,但也清楚像成婚這樣大?喜之日, 屋中的擺設上即便是繡花,也不該繡天竺葵。

她跳下椅子,貼近屏風。細細一看,天竺葵的縫隙之中有無數閉上的眼睛。不過眼皮下面有東西在滾動,不出意外應該是眼珠,‘它’似乎就?要睜開眼睛。

啧了?一聲,單九回到床榻。

床榻上的徒兒他爹閉着眼睛,睡得很熟的模樣。單九挑起一邊眉頭,還是忍不住翻了?白眼:“行了?,別裝了?。醒着就?趕緊起來。”

躺着的人沒動,一動不動地繼續裝死?。光映照着他半張臉,眉眼得就?像落入凡塵的神袛。

單九垂眸看了?他許久,突然?起了?促狹心思。

“還是你想稀裏糊塗地洞房?”

她傾下身?子,手趁着下巴湊到男子的身?邊,“你這樣一個大?美人如果真想跟我洞房,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你這小身?板,能經得住我幾次……”

說着,她貼得很近,氣?息噴到男人的脖頸上:“對了?,我是合歡宗的弟子,不知公子是何人?”

話音剛落,緊閉着雙目的男人驟然?睜開眼睛。果然?不出所料,一雙猩紅的眼睛。四目交接,男人一邊的眉頭跳了?起來。

相貌一樣,眼睛也一樣。

天底下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看來小徒弟的身?份确實存疑。單九沒有詢問,只是定定地打量着這個人。

不得不說,他這雙眼睛生得實在是秒,一睜眼就?點亮他整張臉。如畫的容顏生動而美麗,因為?謝七的眼神頓時就?妖異起來。

他先是目測了?一下單九與自己的距離,清晰地捕捉到單九眼中的狡黠,他忽然?笑了?。

單九眨了?眨眼睛,就?看到男人一手撐着床榻,驟然?起身?。頭上的玉冠不知何時散開,滾落到鴛鴦枕旁邊。濃黑如墨的發?絲霎時如流水一般披散肩頭。猩紅的眸子微微眯起,鴉羽似的長睫半遮眼簾。

他貼近了?單九,臉上全是似笑非笑的戲谑:“哦?這麽巧?”

“居然?在這等荒郊野嶺遇上本宗的弟子,”他臉頰貼着單九,“本座也是合歡宗的。”

單九嘴角一抽,維持着只是沒動,斜了?眼睛打量他。

“怎麽這樣看着本座?”男人衣裳不知何時解開了?,修長的脖頸露出來。從單九的角度,能看到他脖頸之下極漂亮的鎖骨。他似乎捕捉到單九的退縮之意,不進不退,反倒惡從心起。一手撐到單九的身?側,高大?的身?體貼過來,手也不知何時搭上了?單九的肩:“本座好?看嗎?”

不需要演練,一股渾然?天成的騷。

“……還行,”單九嗅到了?突如其來的騷氣?,意識到不對,立即正色起來,“坐直坐直。”

男人見狀,眼中的幽光更甚了?。仿佛抓到了?單九的弱點而興致勃勃。不僅沒有坐直,反而輕笑一聲貼得更緊了?。清悅的笑聲比他的容顏更勾人,慵懶而不乏暗示:“為?何?這樣不是更方?便說話?本尊甚是歡喜,與美人共度良宵。此情?此景,雖略有不便,但美人兒若是喜歡,本座可以?……”

“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發?現騷不過,單九果斷正經起來,“這位道友,眼下這狀況,确實不該不分場合亂開玩笑。請你忘了?方?才?本座的唐突之舉,我們正經地談一談。”

“這樣也可以?談。”

男人伸出玉雕一般修長白皙的手指,暧昧地勾住了?單九鬓角垂落的發?絲,纏在指尖繞了?兩圈。明明是男人卻分外妖嬈,不知為?何,單九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他卻笑得開懷,呵氣?如蘭:“本座乃合歡宗澈元君,不知姑娘是哪位師姐師妹門下的?”

合歡宗澈元君,還真有這號人物,單九就?聽過不少他的‘威名’。聽聞此人貌美乃靈界一絕,為?人放浪不羁,極好?美人。成名三百年以?來,石榴褲下美人無數。更絕的是,他男女通吃。

細細一看,這男人确實稱得上貌美一絕。

單九:“……”沒想到踢到鐵板。

“怎麽不說話?”魔主大?人那只手已經繞過單九的身?體搭在了?她另一邊的肩膀上。一股冰雪的氣?息從男人身?上傳來,他下巴擱到單九的肩上,很是自來熟地環住了?單九的身?體。下巴架在她的肩上,臉頰微微蹭了?蹭單九的脖子,口吐虎狼之詞:“滿意你看到的麽?本座還可以?将衣領扯得更大?。”

“……不用了?不用了?,很滿意很滿意。”

一股莫名屬于嫖.娼的恐懼萦繞心頭,瑤光劍尊頭皮發?麻,差點沒繃住當場跳起來。她眼睫飛快地顫抖了?一瞬,坐得筆直。

單九目不斜視,話說的正氣?凜然?:“你坐直,我有話要說!”

“唔,”他目光粘稠地落到單九的臉上,又開口自顧自道,“看來是不滿意了?。”

單九:“……”

眼看着這騷男人說就?要寬衣解帶,單九一把按住他罪惡的手。不懂剛才?還裝死?的男人突然?反差這麽大?到底是為?什?麽,但很顯然?,她,騷不過。

死?死?按住他,單九壓低了?嗓子吼道:“道友,澈元君!不想莫名其妙死?在這裏,奉勸你正經一點!”

“哦,”男人好?遺憾,“那好?叭,若是你想繼續,本座奉陪。”

單九眼皮子一抽一抽的,強行忍住了?打他的沖動。轉過頭看向屏風,藏在天竺葵縫隙裏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睜開。

一雙雙沒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榻,陰森而滲人。

躲在單九身?後的魔主大?人嘴角愉悅地翹起,慢吞吞地系好?腰帶:“不用看了?,這屋子裏設了?桃花陣。”

“桃花陣?”這名字單九第一次聽說。

“嗯。”穿好?衣裳的男人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公子模樣,那雙紅眼睛潋滟地發?着光,“不過是一種迷惑人交.合的陣法罷了?。不傷人性命,亦不會迷惑心智,除了?讓人……”

他忽然?擡眸看向單九,猩紅的眼睛裏全是妖異的惡意:“除了?讓身?處此陣的人交.合。”

單九木着臉不看他,點點頭:“哦,原來如此。”

“想破此陣也很容易,”男人一條腿跨下床榻,他頭發?蜿蜒地鋪滿了?半張床榻。光照着他半張臉,濃密的眼睫在高挑的鼻梁上拉出細長的影子,“不如你上榻,本座身?體力?行地教你。”

“……不用了?。”單九額頭的青筋蹦了?蹦,确定不會出事,就?算那眼睛盯着他們,她也懶得管了?。

往椅子上一坐,單九開始思索,那個紅衣女鬼為?何将她弄到這裏來。還有母神娘娘又是何人?憶起那女鬼與百裏夫人一模一樣的臉,單九陷入沉思。

魔主大?人此時也走下床榻,他腳上的紅繩綁在床柱上。能走的最?遠的距離,也不過是屏風附近。他蹲在屏風前,看着屏風上繡着的密密麻麻的天竺葵,倒是想到了?一種東西。細細摸了?摸天竺葵的圖案,觸手并非繡線的質感,反而更像堅硬的石頭。

藏在天竺葵之中的眼睛抖了?抖,乖巧地閉上。周輯眼睛微微眯起,大?致确定了?。

天色越來越黑,廊下的紅燈籠被風吹得東搖西晃。單九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被忽略,她睜開眼睛,目光掃視了?屋子。屋子裏一應擺設都很正常,除了?屏風中的眼睛,就?屋子像是一個凡塵的屋舍。

若是一切都正常,那麽唯一不正常的,必然?是突破點。

她倏地站起身?,來到屏風前。繞着屏風走了?一圈,只看到淡淡的紅光。廊下突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腳步聲中夾雜了?尖利的聲音。似乎是呵斥,又像是怪鳥的叫聲。他們仿佛知曉屋中人沒有按預料洞房,正憤怒地朝這邊沖過來。

單九也懶得在等,手中凝出一道劍光劈向屏風。

劍光一閃,屏風應聲而碎。耳邊突然?響起了?機械齒輪咔咔的聲音,還有無數鼓聲銅鑼聲,突兀的湧入耳邊。兩人所站的地面驟然?塌陷,一瞬間,兩人就?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有點不滿意,很多東西因為熬夜狀态不佳沒描寫清楚。前幾張可能要修,不過不影響後文,雙休日修前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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