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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欽差大人,您久等了!”好像是達成共識一樣,所有被邀請的人都比約定好的時間早了一炷香,來到了陳州最豪華的酒樓——醉湘樓。之所以這裏在如此旱災下還沒有關門大吉,完全是因為這酒樓的老板是陳州首富馬吉祥,他家的商鋪遍布全國各地,如果不是因為祖籍在這裏,他也不會蝸居在小小的陳州。而他雄厚的經濟實力、龐大的家業也使他成為了這陳州富商的領頭人物。

“還好,各位老板倒是很給小弟面子,都早到了!小弟還以為沒幾個人會來呢?”嘴角挂着微笑,龐昱說話的語氣很是客氣,甚至主動将自己的身份拉低了一檔,讓人完全想不到他原本在開封是有多麽的張揚自傲。可就算面對的情形讓他不得不如此,身為龐家子弟的龐昱內裏的傲骨還是沒有變,說話間帶着些鋒芒。不過,這話對這些混跡商場大半輩子的老油條來說,都不算是事兒,因為更難聽的話他們也聽過。

“這欽差大人就嚴重了!您是代表朝廷的人,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怎麽能不給您面子啊?”這時候第二個進來的錢良本說話了,恭敬的回答聽着是在為龐昱周旋,可這一下子就将龐昱的身份與大戶們的身份給對立了。官與民,歷來就是兩個階級,一個是統治者,一個是被統治者,除非兩者的利益能合到一處,不然肯定會有一方受到壓迫,而那被壓迫的,大部分都是百姓。

“錢老板這話說的太過了!小弟雖然是欽差,但這次宴請各位并沒有穿官服呀!對了,忘記自報家門,小弟開封人士,姓龐名昱,剛過十八。衆位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一聲龐老弟!”瞧着這個錢良本第一句話就把自己和這些大戶們分開,龐昱心裏有些不樂意了。這個宴會是自己做東道,我還沒說它是什麽性質的呢!你就給我定性了!這不是瞧不上我龐昱麽?

“龐昱?……冒昧的問一句,龐少爺和開封府的龐太師是什麽關系啊?”說是讓叫龐老弟,可是在座的誰敢管一個欽差叫老弟啊?而且聽到這熟悉的姓氏,再聯想到開封最有權勢的府邸,在座的心裏就有了個底兒。但也有不敢确定的,比如在大戶裏面比較謹小慎微的經營古董的馮才政老板,就将問題問出了口。

“哈哈,龐太師正是家父。小弟不才,在家父的幫助下領了個缺,出來歷練,還希望在座的各位能給小弟幾分薄面,多多包容則個。”龐昱話裏面謙虛的緊,面上的微笑也真誠的緊,可這話外音麽?在場的都聽懂了,也都聽清了。那就是小爺我這次是出來歷練的,背後站的可是龐太師,如果你們實相的話趁早和小爺一起合作,不實相的話,你們在全國的生意,別說龐家不給你面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龐少爺身為欽差都這麽禮賢下士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當然會多多配合了!”錢良本這話再次點出了兩方身份的差距,當然也加重了大戶們心中的不舒服之感。誰都知道龐家的威勢一般人比不了,可這明晃晃的說出來就有些打臉了!在座的雖然家世無法與龐家相比,但在各自的領域,好歹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如此最好,小弟也會多多感謝各位的。而且,小弟此次來也不是空手而來,請各位幫忙自然也會帶相應分量的東西!”最初龐昱還未走的時候,龐家就對這陳州的情況已經掌握了部分,聯想到無論如何都避不開當地的商戶,愛兒成癡的龐太師龐老爹就憑借自己的權力特意的準備了十幾份的茶引、鹽引,為的就是能讓龐昱在陳州如魚得水、不受任何束縛。而在這見面的關頭,如果不是柳長興翻找行李,估計這些比黃金價值還高的紙片,依舊會鎖在裝衣服的箱子裏。

“龐少爺,這、這也太大手筆了!我、我們受之有愧啊!”看着盒子裏那幾張薄薄的紙,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那可不是一般地方給的憑證,而是從開封發出來的,那上面允許經營的範圍也不局限于一州一縣,而是全國通用!這就代表了,只要擁有這麽一張,在全國的各個地方,你都可以賣茶或者鹽,這兩者,哪一種都是讓人望眼欲穿的暴利行業!

“诶?這是什麽話!各位老哥幫小弟在陳州赈災,小弟又怎麽能不有所回報呢?說實話,這些東西吧,各位老哥估計也看不上眼,畢竟你們都是家大業大的人物!但我估計,還有一樣,你們應該會比較喜歡!”說着,龐昱示意聽竹拿了一本書出來,這是陳州當地的州志,可以說是能夠向後代流傳不知多少年的東西。如果在這上面輕輕的寫上那麽一筆,記載了相應的功績,那絕對可以說是萬古流芳。而它上面放着一張紙,正是對這些大戶們幫助官府赈災的表彰。

“只要各位大哥幫小弟度過陳州這次旱災,并且幫助陳州重新興旺起來,那各位的名字,肯定都會出現在這本薄薄的本子上!而且,根據各位在此次出力的大小,小弟我還會上報官家,到時候論功行賞,名利二字,肯定是少不了各位的!”

将紙遞給在座的諸位,龐昱看着這些人臉上驚訝的表情微微有些得意。但他沒有忘記,之前白玉堂在糧倉廢墟中和他說過的“借刀殺人”四字。誰要讓自己做刀?殺的又是誰?在觥籌交錯之間,龐昱有些疑惑。但可以肯定的,一直在強調官民地位的那個錢良本,對自己并不是很滿意。

“龐少爺,您真是太有誠意了!”為首的馬吉祥将紙張恭敬的還給龐昱,嘴角帶着商人得利的微笑。“您拿出這麽大的誠意,我們再不幫忙,就真的有些說不過去了!”捏着嘴角的兩撇胡子,他笑的很是開懷。

對于他這陳州首富來說,有沒有哪些茶引、鹽引什麽的,沒什麽大的區別,無非是每日的進賬多一點少一點罷了。可是提到州志的事兒,那就說到他的心坎裏了!馬吉祥有一個孫子,從小就聰明伶俐,三歲會背《論語》、五歲通讀《史記》,這樣的人才不去考科舉,簡直就是浪費!可自秦朝開始,中原就有着重農抑商的政策,到了宋代,雖然在科舉上放寬了條件,但對于普通的商家也是禁止的,只有對“奇才異行者”才會破格錄取。但他哪裏知道自家孫子會不會屬于那一類人呢?有了州志證明自家是個為國為民的商家,估計孫子的科舉路應該會順暢一些。

“對啊!龐少爺這次還真是對我們推心置腹,我們如果不幫忙,那還真是對不起龐少爺這一番功夫呢!再說了,陳州也算是我們的桑梓之地,我們怎能不盡心盡力呢?”

說這話的正是昨天和錢良本讨論了很久的孫悟文,他雖然家裏糧多,但并不是陳州最富有的,但在旱災之後,他家的糧店賺了不少,原來二百錢一鬥米,活生生的長到了一兩銀子一鬥。不過,賣米怎麽會有賣鹽賺錢呢?這一次他的轉變正是看上了全國均可通行的鹽引。俗話說,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利益的驅使下,之前和錢良本談的,也被他抛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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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大哥如此想就好!那小弟在這裏敬諸位一杯,待陳州之事平定,各位所期待的厚禮,小弟必會登門送上!”端起桌上的酒,龐昱看這幫人差不多都表完态了,就将其一口飲盡。豪爽的态度,當下就讓這些商人們心生好感,一杯接一杯,這赈災之事談得比想象中順利。

“咦?怎麽喝的這麽醉?”因為下午睡了午覺,柳長興躺在床上實在是歇息不了,就拿了一壺白水坐在院子裏納涼。至于為什麽不喝茶,只能說挑剔的柳長興受不了這府衙內陳茶的味道!剛剛不知數到第幾顆星星,就看見聽竹扶着搖搖晃晃的龐昱回到了院子裏,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白淨的臉上紅暈盡顯,滿身的酒味還沒走到近前就已經讓人感覺到頭暈了。

“柳少爺,我們家少爺今天和那幫大戶拼酒來着,所以才會這樣!麻煩柳少爺幫小的照看一下,小的去廚房煮些解酒湯就來!”在柳長興的幫助下,聽竹将龐昱扶到他房間的床上,蓋上了被子就匆匆的跑去廚房煮湯。

“還真是不要命啊!”聞着龐昱外衫上的酒味兒,柳長興雖然沒有潔癖,但還很是嫌棄。他按住龐昱因為醉酒而亂揮的手,将他沾染酒氣的衣服全都給扒了下來。當然,他沒敢碰褲子,那個還是留給龐昱自己來比較好。

“喝!我們接着喝!告訴你們,如果按照小弟說的做,将來肯定是大富大貴,子孫綿延!”也許是夢見還在酒桌上吧,龐昱的醉話裏都是拉攏大戶的詞句,從這一點,柳長興也看出了他為陳州這事兒究竟有多努力。誰會想到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有一天也會因為勸酒而喝醉呢!誰又會想到他在醉酒後還念念不忘的是赈災之事呢?想到這兒的柳長興有一些感慨,拿了條毛巾蘸水之後,打算給龐昱擦臉,讓他好受一些。

“嗯~是長興啊!”被冰涼的毛巾給驚醒的龐昱在看到柳長興的那一刻又閉上了眼睛,不過他這回念叨的不再是那些大戶,而是變成了柳長興。

“長興啊!”呢喃的聲音給人一種被依靠的感覺。

“幹什麽?”看見龐昱睜眼後又閉上的柳長興不知道龐昱是清醒了,還是依舊在醉酒。

“長興啊,不要理那只耗子,好不好?”龐昱的聲音帶着些撒嬌的意味,或許是不想讓身邊的人離開,他緊緊的拽着那只給他擦臉的手。

“為什麽?怎麽管白大俠叫耗子?”聽着龐昱的話,柳長興就知道他還沒有醒酒。如果清醒的龐昱,是絕對不會說出“耗子”這兩個字的,他可能會說老鼠、會說大俠,但應該不會說這樣的俗話。可是,他這麽熟練的說出來,是不是也在心中罵過白玉堂千百遍了呢?這麽想着,柳長興就順口問了一句。

“當然是因為他就是只耗子!他偷走我的長興!偷走了他!”聽到有人問原因,龐昱變得比較激動,手也略微的帶上了些力氣,一把将柳長興拽進了懷裏。

“長興是我的!是我先遇到的!”醉酒的他這一句話裏有不甘,有埋怨,有篤定,還有一絲絲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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