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哎呦,這是幹什麽呢!這一摞摞的文書,都是從哪兒搬來的?”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開封府的後堂中出現了個穿着白色錦袍的年輕人。他頭戴金冠,腰垂香囊玉佩,手上還把玩着一把折扇,優哉游哉的走過來,看着在後堂中來回穿梭、翻閱着一本本類似于記錄的人們,有一些好奇。不用多想,此人正是專門來找柳長興刷存在感的龐昱。

昨晚上見大哥龐統那麽晚回到府裏,龐昱就十分好奇的迎了上去,想要問問原因。可是看着那面容含笑的臉,卻是什麽消息也沒有得出。最後用家法威脅給大哥趕車的家仆才知道,原來載興而歸的家夥昨晚是去了開封府。至于這到了開封府見誰會如此高興?在龐昱的腦子裏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柳長興。大哥又趁着自己不在,到長興那裏刷存在感!

在陳州的時候,龐昱就從日常相處的時候明白到自己對柳長興的感覺并不一般,說是友人,但遠遠的超過了那種程度;說是知己,其實兩個人并沒有那麽交心;說是伴侶,但明顯柳長興對自己并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這樣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感覺并沒有讓龐昱覺得灰心喪氣,相比于其他人來講,他覺得自己贏得美人歸的勝算非常之大,而其中就有一點,他勝過了所有的人,那就是年齡。同樣的年齡讓柳長興對他一點戒備都不會有,更不起什麽尊敬的念頭,所以,他會繼與柳長興最平等的人之後,成為他最親近的人,然後一步步的把他蠶食,徹底的住進他的心裏,這是他在陳州表白心意被忽略之後的最大領悟。可以說,龐昱這小子十八年來培養的智商,大部分都投進和柳長興的愛情追逐戰中了,能讓這麽一個身份高貴、驕縱自傲的家夥采取穩紮穩打的戰略,柳長興腦子中的愛情白癡成分,起了不少的作用。

“唉,你以為我想啊?這都是查案需要!”疲累的又拿了一本下屬縣城的人丁記錄,柳長興開始找着劉太後身邊相應的人名。哪哪年出生,哪哪年跑到什麽地方,戶帖落在了哪裏,凡是有變化的或者無故失蹤的,一定要查到最後的落腳點。宋代的戶籍制度相對于南北朝、唐代要自由的多,對百姓的束縛也更加的少。只要你拿着戶帖,從一個地方跑到另外一個地方生活到一年以上,那麽就可以在這個地方落戶,生根發芽,比現在期待落戶北京的北漂一族不知要幸福多少!這樣靈活的戶籍制度雖然方便了百姓和商業發展,但現在對于柳長興這些識字的排查人員來講,卻是恨得牙根癢癢。這些人就不能好好的待在一個地方吧!偏要亂七八糟的跑!氣憤的把這本記錄看到一半,柳長興發現自己要找的這一家又換了個地兒,只好再次的翻找着身邊一摞子文書,抽出了一本開始尋找。

“這查什麽案子?竟然需要排查百姓的流動情況?”瞧着柳長興找了一會兒,龐昱聰明的腦子就知道他在幹什麽。把扇子放在一邊,龐昱坐在柳長興的身旁,打算幫着他一起查案。要不然這麽多的文書,就開封府這麽幾個人,還不得看到月上中天。

“唉,就是那誰誰的案子!”因為要避諱,還要避免別人知道,柳長興也只能用那誰誰來代替現在在後院吃齋念佛的李宸妃了。就像他家包大人,盡管對開封府的人并沒有什麽懷疑,但為了謹慎起見,也只是告訴了這幫辦案之人要查找的人名,讓他們查找這些人的家人現在都在何地。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是現在人已經死了,但是總會有家人活在世上才對,除非她一出生就是孤兒。但劉太後身邊的人大多都是宮女嬷嬷,是由專門的內廷機構選擇良家子弟入宮,并不像太監,一般都是孑然一身或者窮困潦倒,才到宮裏淨身以求存活的。

“那你們要找什麽?是哪些人,告訴我人名,我讓飛雲騎幫你們查不久好了?”瞧着柳長興累的都快睜不開眼睛了,龐昱覺得與其讓自己喜歡的人在這費勁巴拉的翻找,還不如找大哥的手下來處理。畢竟他們是專業的,有一些在戶籍上了解不到的蛛絲馬跡,也可以發現得到。

“是麽?那這樣可太好了!我去找展大哥問問,看看行不行?”打了個哈氣,柳長興對于龐昱這麽無私的伸出援手簡直要感激涕零了。但他還算是有理智,并沒有得意忘形,還記得此事并不是他可以決定的,需要上報給包大人才行。不想看到那個讓自己這些可憐人整整查了三個時辰文書的黑臉,柳長興選擇了展昭作為傳話人。

“這……我還需要問問包大人,獲得他的準許才可以。”聽了龐昱的建議,展昭也覺得這樣比自己這些人單看文書要好得多。要知道,雖然這些記錄上詳細的記了每一家的來去還有財産,但那都是明面上的,根本就沒有涉及到私下的東西。但是飛雲騎調查出來的就不一樣,那些人是專門受到斥候訓練的,在戰争中都可以探聽到敵方的軍情,更不用說這平民中小小的消息了。

“唉,真是麻煩!要不是看長興這麽累,以為我願意将飛雲騎借給你們麽?你們也清楚,飛雲騎是我大哥麾下的,即使是我借還要和他磨一磨,結果你們這麽不爽快!”聽到展昭的話,龐昱有些不樂意了。自己這可是一番好心,雖然理解開封府就是如此的嚴整有序,但還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行了,阿昱!展大哥這也是為我好!如果這事兒辦成了,我請你吃一頓好的!就當慰勞你了!”拍了拍龐昱的肩膀,讓他不要再說什麽抱怨的話,柳長興用期望的眼光看着展昭,希望他能給自己帶回好的消息。盯着那些發黃的紙張真的是讓人覺得夠夠的,柳長興心裏恨不得趕緊把他們都撇掉才好!

“你的意思是說龐家要來幫我們查案?”坐在書房的包拯此刻也沒閑着,正翻閱卷宗思考着該如何着手偵破最近在小縣城發生的一樁連環殺人案。開封府身為宋朝都城的官吏行政、司法衙署,自然不止有李宸妃這一件私活,除了要關心這個,包拯還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

“并不是龐家,是龐昱今天到開封府探望柳捕快,見後堂的人員如此煩忙,這才興起了幫忙的念頭。”擡頭看着好像有些疲倦的包拯,展昭将他對于家族還是私人的定位重申了一邊,講明這只是龐昱的個人行為,并不涉及到兩府的恩怨情仇,減少了包拯對于其中利弊的複雜思考,讓他比較容易接受。

“唉,實際上現在是不是龐家已經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了,在這件事上,我們算是和龐家站在一邊。”揉了揉眉心,包拯擡起頭來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脊椎,站起來走到了展昭的對面。

“大人為何如此說?這太後之事,與龐家又有何關聯呢?”展昭不明白包拯的意思,跟在他的身後瞧着包拯打開了書房的門。

“這劉太後輔政之時,龐家雖然沒有受到排擠,但在朝中的勢力卻大受影響。尤其是龐太師,當時更是讓劉氏父子安排到了地方,如果不是他能力出衆,估計現在也無法回到開封啊!”瞧着那只在天邊留下一線的夕陽,包拯這才發覺時間的流逝。

“那龐家與劉家是有舊怨了?”想着那因為政治觀念不合就把自家大人記在心上每每針對的龐太師,展昭覺得以他那針鼻兒似的小心眼,絕對不會放棄這可以整倒劉家的機會。難道此次龐家可以和開封聯手就是因為這個?

“也不算,雖然當時劉氏父子做的不厚道,但劉太後卻是個心細如塵的,官家如今能在朝中如此有威望,離不了劉後的引導和在背後的支持。當時,龐太師被支到地方去後,僅僅用了三年就升遷回朝,這其中沒有劉太後的施恩那是不可能的!”否定了展昭的猜測,包拯看着這個即使陪在自己身邊已經将近十年,卻仍舊沒學會政治上的爾虞我詐的護衛,開心的彎起了嘴角,覺得很是欣慰。

“那為何大人會如此确定呢?既然太後對龐太師有恩,那龐太師肯定就不會去做對她不利的事啊?”展昭是越聽越糊塗,根本就不明白自家大人在說些什麽。

“展昭,劉後雖然對龐太師有恩,但是劉家卻在擋着龐家的路啊!還有,後宮中還有一個龐貴妃,她真的能同劉太後和平相處麽?媳婦和婆婆,永遠是無法看順眼的一家人,即使那裏是皇家!這一點,展昭你以後也要記得啊!”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包拯雖然明着是在講後宮的事情,但暗地裏也是在教育自己的護衛,二十幾歲的年紀,也是時候該找個媳婦,抱個孩子了!不能因為是江湖俠客,就一輩子單着啊!雖然自己到如今也沒有妻妾,但性質卻是不同的。

“大人的意思是,太後雖然對龐家有恩,但龐家并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太後,甚至會幫着開封府查案?”聽了包拯的最後一句,展昭并沒有包拯想象中的反應,而是依舊公事公辦的态度,确定着兩邊的關系。

“龐家不在案子破了之後落井下石,就算是報恩了。”聽到展昭的詢問,包拯用更明白的語句讓他明白什麽叫政治,什麽叫回報。他雖然喜歡展昭的秉性純良,但卻害怕他和自己一樣在未來的人生中經歷各種苦難,才能最後成長。

“是,大人,卑職明白了。”點點頭表示理解了大人的意思,展昭邁着四方步走出了院子。看着在屋檐底下和龐昱打鬧的柳長興,展昭希望他可以在自己的羽翼下,永遠不要有剛才大人讓自己明白的覺悟。

“哈哈,總算是可以睡覺了!”将文書都搬回了開封府存儲檔案的地方,柳長興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和腿,朝着自己已經兩天都沒見的捕快房跑去。也不知道趙金牛這家夥睡了沒,今天忙的自己連晚飯都沒來得及一起吃呢!

走到屬于自己這些捕快的小院子裏,柳長興看着一個個已經黑了的房間有一點羨慕。為了不吵醒屋裏睡着的兄弟,他只好先去茅房解決一下生理需求。拐了三拐,好不容易到了茅廁,解開褲子上系的帶子,柳長興十分舒爽的享受這美好的一刻。可惜,還沒等他上完廁所将褲子系上,一個尖銳的東西就抵在了他的背後。

“你、你要幹什麽?”對這種場景,柳長興雖然熟悉但并不喜歡,不過他還是很有眼力見的沒有大聲喊,而是十分給面子的輕聲問了一句。

“呦,小子不錯啊,沒讓老子捂住你的嘴巴!”被柳長興這麽實相的反應給取悅到了,蒙着面的黑衣人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很是不錯,看來開封府的人就是有腦子,連被刀尖抵住的反應都是這麽不一般。

“那個……這位,大俠,你有什麽……事麽?”聽見了背後人的話,柳長興有些無語。為什麽自己碰到的殺手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有這麽對着捕快說“你不錯”的麽?不過,這話柳長興沒膽子說,只是讓自己的後背慢慢的離開那個快要劃破衣衫的尖銳物體,詢問背後人的需要。

“大俠?咳,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我!”輕咳了兩聲,黑衣人算是有了些正形。“嗯,小子,告訴我,你們這開封府裏新來的老婦人住在哪裏?告訴你,不要同老子耍花樣,小心一刀刺進你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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