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愛你
姜嘯低下頭, 繼續吃東西,沒有人會不喜歡閃耀、尊貴且美麗的人,但普天之下, 除了姜嘯,無人知道這麽耀眼的人親起來是什麽味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
姜嘯嗷嗚一口塞了鹿肉, 給心中亂撞的小家夥增加活力。
岑藍太容易就看破他, 無奈地擡手捏了茶盞,以寬大的袍袖遮擋,淺飲了一點茶水。
不過是借衣袍遮蓋嘴角難壓的笑意而已。
這點點細微的表情變化, 在場的只有一個人注意到, 他已經嫉妒得快要瘋了, 卻繃着清高孤傲的架子, 實際上兩個眼睛都要冒火。
“雲滄掌門,不知道你上首這位, 是何派仙君?”宗正子明聲音清越如冷泉叮咚,“我倒是常年不曾下山行走, 都不知這修真界當中, 何時有了這般花容月貌的仙君。”
這話一出, 在場衆人但凡是長了心眼的, 都險些被酸得一個跟頭。
都知道寒水門掌門對雙極門老祖求之不得, 剛才大家更是有目共睹, 雙極門老祖和她帶來的這位仙君的關系可不一般。
但誰也不可能去戳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就好。
這宗正子明這番話說得實在不好聽, 明裏聽着像是在問姜嘯是何許人, 實則貶低他不知道是哪裏冒出來的野雞門派仙君, 甚至以形容女子的花容月貌來形容男子,實在是侮辱挑釁兩不誤。
宗正子明說完之後看向岑藍, 果然岑藍的面色已經沉下來了。
不過還未等岑藍如何,魯岳突兀哼笑一聲。
魯岳本來就十分不滿,但好歹顧及着多年交情和顏面,不過既然宗正子明忍不住說了,他也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他這一笑,在場衆家仙首又被迫注意到了這邊的暗潮洶湧。
“這位……”被問到的雲滄派掌門,先是朝着姜嘯投去視線,見姜嘯居然還在慢條斯理地吃東西,對這怪異的氣氛絲毫不曾在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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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嘯不是不在意,是沒聽懂,宗正子明說話不夠直白幹脆,八百個意思繞在一起,直接跟他說他都不一定能聽懂多少,還問的是雲滄派的掌門他是誰,姜嘯都不知道雲滄派掌門上首坐的是他。
這個碧藍果的點心果然好吃,他吃得專心致志,本來也沒有去聽衆家仙長說的什麽攻守和聯合的事情,他門派都記不全,再說也聽不懂多少,因此絲毫也沒有察覺,一把火都已經燒到他頭上來了。
宗正子明卻覺得姜嘯這樣實在狂妄至極,他字字句句雖然暗含貶義,可雲滄派掌門是這仙宴東道主,問他宴請的賓客本就無可厚非,在場衆人就算是相看兩厭,也有維持表面的體面,這個不知哪個野雞門派的狂徒,居然直接不理他!
宗正子明微微冷笑,竟然要不顧忌岑藍再說什麽,雲滄派的掌門見姜嘯是真的不理人,不得不将息事寧人的眼神投向岑藍。
岑藍發現姜嘯根本沒聽懂宗正子明的彎彎繞,現在才察覺到殿內太靜了不對勁,擡起頭來。
他這模樣不得不說用來裝相實在是絕頂,外人看着像是他不堪其擾地擡頭,眉色冷厲,仿佛下一刻就要起身跟宗正子明打起來。
可只岑藍透過他這幅虛假的表象看到了他的本質,本質就是他并不想打人,他這是在茫然,為何衆人都看着他。
有點糟糕,岑藍想,她又想笑。
不過這樣一直不懂也很好,岑藍本來有心看看姜嘯如何應對,畢竟前些日子聽了魏欣亂吹的風,姜嘯還打探她的口風來着。
這般争風吃醋倒也稀奇,她倒是不介意品嘗一番,可這般一看,姜嘯容貌氣勢都不輸,卻是個實心的,對上宗正子明這表明清風朗月的尖銳君子,肯定是要吃虧。
岑藍臨時改主意,想讓他一直傻着。
于是她在宗正子明之前開口,“這位便是鳳冥妖族的後裔,有三分血統的鳳冥妖族血脈,也是來日得勝的關鍵。”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宗正子明好端端放在膝蓋上的手都一抖。
魯岳直接挺直了脊背。
岑藍卻如同閑談一般的又說了一句,“這位也是我即将舉行大典的道侶。”
有了前一句做鋪墊,後一句就顯得不那麽驚天動地,所有人看着姜嘯的目光都變了,從最開始的審視和猜忌,變得驚疑和畏懼。
鳳鳴妖族後裔,即便是有三分血脈,也是能夠動蕩人間的。
怪不得窺探不到他的修為!
怪不得連雙極門老祖也對其和顏悅色百般照顧。
“諸位,這也是我門中陽真門姜蛟座下弟子,乃是我多年前偶然窺知了他的血脈帶回宗門,無需太過驚訝,繼續聊你們的便是。”岑藍說着,将自己桌上的一碟碧藍果點心放到了姜嘯桌上,“喜歡就多吃點。”
姜嘯機械地夾着東西,已經如岑藍所想,真的傻了。
在某些時候,真話說了不一定有人信,謊話說了也不一定沒人信,岑藍這般光明正大地将姜嘯的身世說出來,除姜嘯之外,所有人都會信。
而多年前發現血脈的事情,姜嘯根本也想不起來。
這些話在這樣的場合由她說出口,日後若有朝一日姜嘯的血脈瞞不住,屆時有人以此挑撥,姜嘯也會覺得是假的。
岑藍看着姜嘯側臉,頭一次覺得這般的機關算盡,怕是日後要遭報應。
而在場衆人,對姜嘯各種各樣的猜疑窺探,卻再無人敢輕視。
岑藍側頭對上宗正子明微微泛白的臉,擡手對着他舉了下酒杯,宗正子明就連嘴唇都白了一分。
他怕岑藍,本來無論岑藍身邊是誰,他都敢挑釁,畢竟他如今在修真界已然難遇敵手。
可若是鳳冥妖族後裔……就絕對是他不能惹的。
宗正子明端起了酒杯,隔空對着岑藍的方向一舉,苦酒入喉,艱澀難咽。
他最在意的甚至不是什麽鳳鳴妖族的後裔,是岑藍說那是她即将舉行大典的道侶。
宗正子明清月般的臉上露出落寞神色,他知她說話從不兒戲。
魯岳雖說早就不癡心妄想了,可看着姜嘯還是覺得十分刺眼,便未等宴席結束便離席了。
岑藍也帶着姜嘯先走,臨走之前,還帶着姜嘯找雲滄派掌門裝了些新做出來的碧藍果點心,放在他的新法袍裏面,熱熱的,燙得姜嘯心也跟着熱乎乎的。
雲滄派的掌門從前擅弄人心,身為人間帝王現在是無冕修真界帝王,是真真切切的閱人無數,下了宴席短暫接觸,倒是看出了姜嘯表裏不一,猜測他容貌有異,卻嘗試了勘破,發現他這般容貌居然是真的。
岑藍不在意雲滄派掌門的小動作,反正他們知道的,也都是她想要他們知道的。
不過帶着姜嘯回雙極門的路上,倒是遇見了一點小麻煩。
魯岳不知埋伏在哪股沙裏面,在兩個人禦劍低飛到山林去讓噎住的姜嘯喝水的時候,突然襲擊姜嘯。
他性子憨直,手段簡單粗暴,最看不慣宗正子明那等彎彎繞一大堆的陰東西。
他不信岑藍說的話,便要出手試試這鳳冥妖族的後裔,于是驟然出手,岑藍察覺之時,他已經從沙子裏面鑽出來,一掌打在了姜嘯肩頭。
魯岳最喜歡鑽地,岑藍十分看不上他這技法,覺得他和宗正子明是不相上下的陰。
但是不可否認,這招實在防不勝防,這東西在漠北的黃沙裏鑽了千年,偷襲岑藍或許尚且需要練,但偷襲成功姜嘯實在尋常。
但是他裹挾千鈞一掌砸在姜嘯肩頭,姜嘯卻只是從水中疑惑擡頭,下一瞬符文白光驟然大亮,魯岳直接被這金光撞進水裏。
他從水中冒出頭,卻沒有看姜嘯,而是驚愕不已地看着岑藍,“你瘋了?!”
岑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聲音裹着威壓,十分冷冽迫人。
“魯岳,你若還記着你我昔年交情,就趕緊滾,再敢這樣,我不介意讓你以後都做不了鑽地老鼠。”
魯岳瞬間面色鐵青,他知道自己這招數不算磊落,可卻十分好用,旁人不敢說他,他也不在意,但他最忌諱岑藍說他是鑽地老鼠。
不過此刻由于太過震驚,他連這以往要直接氣得魂飛魄散的惱怒也壓下去了。
魯岳索性坐在水裏吼道,“替魂術!你可真是舍得!”
用自己的神魂給人畫符文,這等瘋狂的事情,魯岳簡直不敢相信是岑藍幹出來的!
她的神魂給這小白臉畫了防禦符,當今天下誰人能夠傷得了他?!怕是九天玄雷劈下來,一時片刻也死不了。
這等于用自己的命護着這小白臉,魯岳如何能不驚愕萬分!
“你……你不是修的絕道嗎?不是今生今世至死不動情嗎?!”魯岳咆哮的聲音實在如洪鐘罩頂,岑藍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心道你知道個屁。
大老粗一個,煩人!
岑藍拉着姜嘯便欲走,魯岳卻不依不饒,“你用自己命給這小白臉畫護身符,是不是說明他鳳冥妖族後裔的事情是假的,他就是純粹的小白臉!”
“岑藍啊岑藍,你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他實在聲嘶力竭,岑藍被吼得陣陣頭疼,準備動手,把姜嘯朝着自己身後一塞。
這更像是心虛在護着,魯岳又雙目赤紅地吼道,“你差一步飛升,就為了這麽個玩意拿命開玩笑,你你,你……是瞎了嗎?!我又哪裏不如他!”
“我早說過心甘情願為你搭天梯!”
岑藍忍無可忍,擡手一掌灌注無盡強橫靈力,出手迅疾如電閃,一巴掌拍在魯岳頭頂。
他對岑藍不曾設防,更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對他下這麽狠的手。
于是白眼一翻,原地昏死過去。
世界終于清靜了,岑藍收了靈力,轉頭看呆愣的姜嘯,正想說你別聽他胡說,姜嘯就突然張開手臂抱住了岑藍。
他渾身都在顫抖,他的人和他的心一起。
他聽到了什麽,她連命都拿出來給他畫符咒,他再也不懷疑她不是真的喜歡她了。
姜嘯開口,聲音帶着哭腔,“岑藍……”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九曲十八彎,卻正應了此刻自己的心顫。
“我愛你。”他說。
愛從何起,轟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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