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她回來了(四百三十六年零一百二十天...)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永遠是人間最令人心碎的詞語。
只是岑藍現如今見過了太多,心境早已不似從前滿心仇怨,更不會壓抑低迷, 是一個非常積極而努力的社畜神君。
因此下人間當夜,她就連夜去天庭駐人間辦事處報道了。
按照引路蝶的指印, 她七扭八拐的在人間進了一處花紅柳綠的巷子, 在門口敲了半天門沒人開,岑藍選擇爬牆。
但是爬了一半,她又想起來自己現在在高靈力的世界, 恢複了從前的法術。
于是足尖輕輕一點, 就飛進了這挂着大紅綢的院子。
結果腳一沾地, 岑藍的眉梢高高揚起。
屋子裏哼哼唧唧的明顯沒幹啥好事兒, 岑藍這些年素得要長毛了,要不是寧缺毋濫, 她在三千世界中早就另尋新歡了。
其實不是沒有想過,畢竟調職的積分太難攢了, 況且時間越久, 她越是沒有信心, 不知道她當初的安排是否生效, 更不知再重來一次, 姜嘯境遇不同, 還會不會喜歡她了。
可每次一想着生命漫長寂寞,找個人解悶的時候, 她就總是想起姜嘯為她搭登天梯, 想起他如火的羽翅踩在腳下的感覺, 像他義無反顧的感情一樣,把岑藍僅有的情愛, 都焚化在那一天他的羽翅燃燒的烈火之下。
岑藍确實也再沒有遇見過能夠像姜嘯那麽牽動她的人,因此這麽多年了,人家天界搭夥過日子的神君,或者在其他世界養的小情兒都遍地跑的時候,岑藍就只能素着。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不擾人家的好事,岑藍就待外頭聽牆角,裏面折騰得久,她倒是也足夠有耐心,這麽多年了,她磨煉的最多的就是耐心。
她嘗試着做出傳信的靈鳥,朝着焦山的方向一個個送去。
“五鴛,我的小可愛你當年有沒有撿到!”
“五鴛,他借助蓮子跟你一樣重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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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鴛……”
岑藍自己都不知自己送出了多少只靈鳥,反正等到月上中天,屋子裏的聲音才漸漸停止。
不久有個男子妖妖嬈嬈的邊系衣服邊出來,“斷腸神君?”
“哎,是我。”岑藍從牆上下來,飛身到男子身前不遠處。
“這裏也沒什麽住的地方,影響世界那位在我床上,你要瞧瞧嗎?”
岑藍搖頭,實際上她有點奇異,畢竟聽剛才折騰那動靜兒,她以為這辦事處的負責人得是個美嬌娘,剛才那女子的嬌聲實在婉轉。
沒成想負責人是個美嬌男,且剛才那聲……這個哥們這不足一把掐的小腰那麽厲害?
“看什麽,”美嬌男水靈靈的眼瞪了岑藍一眼,“我好歹是個神君,我還搞不定一個凡塵女子了!”
岑藍啊的一聲,“那神君號是?”
“紅宮。”
岑藍倒是聽過這人,三千世界鼎鼎大名,主要是這位神君三千世界小情遍地,男女通殺物種不限,且各個情深意長保證白頭到老,風流得很,卻不欠情債。
“紅宮神君,久仰大名。”岑藍壓不住笑意微微拱手。
她看着紅宮神君眉目,不由得在心裏贊一聲這可真是個神仙人物。
“行了,別整那些虛的,這裏沒有你呆的地方,自己找地方去吧,”紅宮說,“至于影響氣運這位,我自己就能行,你啊……”
紅宮揮揮和女子差不多嬌嫩的手,“玩蛋去吧!”
岑藍可真是求之不得,這些年她當真比人間三千年活得要繁忙且眼花缭亂得多。
見得多了經歷多了,自然心境和人都會随之改變,她現在可謂能屈能伸八面玲珑,再無從前身為老祖的那些架子了。
主要是在天界,拿着架子就只有跳諸神臺一條路。
“那告辭,紅宮神君繼續啊。”岑藍說着登時禦劍而起,化為一道流光飛往天際――方向自然是焦山。
她心和焦山的名字一樣,焦得很。
她如今靈力,可比當時飛升之時還要強悍無數倍,像這種高靈力的世界,天道爸爸為了讓他們能夠更順利地矯正世界,都會給他們能夠颠覆世界的能力。
修士再厲害,被砍了救不及時也是會死的,但是真神不會,且他們體內的靈力是用之不盡取之不竭的。
至于怕不怕他們反了?怕不怕他們索性不回天界在當前世界稱王稱霸?
稱王稱霸可以,不服管制違逆劇情,分分鐘收回神力,抓回去蹲監獄。
因此浪歸浪,沒有神會下界之後試圖逆反上天,當然可能也有,都在監獄蹲着呢,天道爸爸沒事幹就抓這些典型,然後全天庭通報。
當然其實對他們的管制很松的,亂搞男女關系都不管,只要不作奸犯科殺人害命基本上也不會懲罰,但不能暴露自己是神的事實。
就是別人猜,別人封你為神可以,你自己說不行。飛升之後的人再度回到曾經待過的人間,不得洩露天機,當然這一條基本上沒有人犯過,因為飛升之後回到原本生活的世界的概率基本為0,能夠堅持四百年日夜不停也要回去的人,岑藍是天界第一個。
且岑藍根本不打算回去雙極門,她在這人間內唯一牽挂的,只有她的小姜嘯。
用之不竭的浩瀚靈力,令岑藍的速度幾乎要撕裂時空,她到了焦山腳下之時,她先前送出的那些靈鳥才剛剛飛入焦山的大陣。
這裏和四百年前看上去沒有什麽區別,不過陣法之上的靈力倒是又強了一些,岑藍知道陣眼所在,這五鴛的陣法大多數都是當年她親手所授。
于是她也準備走正門,不等那些小鳥雀的通傳,直接朝着陣法的陣眼飛去。
落入陣眼之中,黑夜驟然變為白晝,是一片蓮池水榭的正中,看似毫無阻礙,但岑藍的足尖輕輕地在這水榭的屋頂上走出繁複的步子,金光閃過,這陣法符文流轉起來,驚動了些許鳥雀朝着內殿去報信。
叽叽喳喳――主人有人闖陣啦!
片刻之後,岑藍解了陣法入口的符文,打開了供一人通行的通道,然後身形比飛鳥的羽翅還要輕靈地在空中一轉,落在水榭的欄杆之上。
焦山內外的時間被調整過了,比外面慢了一倍不止,因此外面是黑夜,這裏卻還是白天。
這陣法倒是足夠高級,岑藍當年也會,卻因為實在耗損靈力,便也不太練習,這陣難不成是五鴛所設?四百年了,他的修為确實應該更進一步。
岑藍腳步在欄杆上一轉,波浪長發在半空調皮地跳躍了半圈,頭頂只用一條發帶束着,蜂蜜茶色的發在陽光下,襯得岑藍溫婉的眉目莫名俏皮。
叽叽喳喳的鳥雀報信,五鴛自然是被吵醒了,他聽聞有人動焦山結界,倒是驚異非常,這焦山結界當今天下能動的人屈指可數,那幾位都是雙極門頂級大人物,忙着閉關修煉,哪有工夫來他這小地方。
除這些人之外,便是整天泡池子裏那位會這陰陽游魚陣。
“來人竟會開陣,可當真?”五鴛驚訝歸驚訝,起身的動作卻很慢吞吞,“落在水榭上啊”
“那不是那小子地盤麽,”五鴛更不着急了,那小子整天在水裏泡着,無論來的是人是鬼,也逃不脫的。
因此五鴛慢吞吞地起身,又坐着喝了一盞茶。
而岑藍等了片刻,除了一堆叽叽喳喳的鳥竟然沒見人,而她的傳信靈鳥也沒見蹤影。
“咦?五鴛難道不在嗎?”
岑藍不好好的走路,就踩在水榭的欄杆上走,朝着五鴛的主殿方向走去。
腳邊的池塘裏面冒出了兩個泡泡,岑藍沒有注意,繼續慢悠悠地走,她沒有發現水中有人,更沒有發現在她翩然落在陣法上的瞬間,水下那人的視線便追随着她,一錯不錯,連眨也沒有眨過。
成神多年,岑藍的五官反倒沒有之前那麽敏銳,仇恨在心,連血都堆滿怨氣,她連睡覺都枕戈待旦,從未好好休息過,不敢去信任誰,不敢去信任這個世界。
但現在不同,她走過的地方太多了。大多都是低靈力世界,人與人之間會耍心眼,但違背法律直接傷人的是很少數,且她不夠強的時候,總是會忌憚一切,而現在她幾乎是無敵的,連死都不怕,心中坦蕩蕩,如這頭頂豔陽一樣的明媚溫暖,自然不至于再草木皆兵。
因此她沒有注意到水下有一尾“小魚”正跟着她,一直跟着她走到水榭的盡頭,這才消失于水底。
而五鴛喝完一盞茶,沒有聽到外面打鬥的動靜,好奇地出來看的時候,就迎面撞上了燙着一頭波浪卷發,滿面陽光明媚的岑藍。
五鴛第一眼沒有認出來,因為岑藍變化是在太大了,與從前根本判若兩人。
再者說她這一頭比鳥毛還要炸的頭發,在這世界并沒有蓬松和時髦的審美,她這打扮非要形容,就是個雉雞精。
五鴛能認出來就怪了,他看了一眼大搖大擺地走在他的地盤上的岑藍。
那小子呢?
那小子竟然沒出手!
平時不是除了這焦山的鳥,連個蝴蝶都不許進出?
多年不動手的五鴛祭出了法器,然後“哐當”一聲,法器掉地上了。
因為岑藍已經在五鴛祭出法器的瞬間到了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別鬧,是我回來了。”
五鴛傻在當場,眼睛要不是有眼眶兜着,都已經瞪出來了。
岑藍下一句話卻是,“我的小姜嘯呢?當年你在大戰之後撿到陰陽拘魂佩了嗎?”
五鴛一把抓住了岑藍的手臂,激動得用力過猛,“仙,仙子?!”
岑藍點頭,伸手敲了下他的頭,“是我,真的,活的,回神吧!”
“姜嘯呢?!他可在天雷之下留下了純魂?”
五鴛張了張嘴,一時間組織不成語言,只是直直地指向蓮花池。
而此時此刻,蓮花池底的洞穴關閉,隔絕了一切的水和光。
一個一身黑衣頭戴面具的男子,靠着身後隔絕一切的石壁慢慢地滑倒,直至半跪在地上。
他的手抵住自己的心口,無聲地顫抖。他微張着嘴,無聲地嘶吼哀嚎着,一如當年在天雷之下,為了不讓岑藍回頭,因此不肯發出一丁點聲音一樣。
四百三十六年零一百二十天,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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