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養在你名下?”鄧氏問:“你和侯爺商量過嗎。”

“沒有。”傅氏起身走到花架旁,撥弄着綠蘿垂下來的葉子,“我也有些拿不準要不要先把這主意告訴侯爺。”回頭一笑,對鄧氏道:“所以還想着要不要去找嫂嫂商量呢。可巧你就來了,正好先和你說說看。”

很顯然,傅氏有自己的顧忌。不然的話,直接把話和侯爺挑明便罷。鄧氏知道傅氏顧忌什麽,猶豫着說:“侯府那麽多……”

話沒說完,外頭響起了紅霜的聲音:“夫人,茶沏好了。”

姑嫂兩個默契地靜了下來沒再提及這個話題。

簾子掀開,進來的并非去泡茶的紅月,而是傅清言。紅月随後而入,捧着紅漆梅花紋托盤進到屋裏,将茶盞依次放在了鄧氏和傅氏跟前。

傅氏問傅清言:“玲珑呢?”

“她啊。”傅清言的眸中現出暖意,“被三小姐叫去了。好像是三小姐和三少爺有什麽沖突,到了大太太跟前争執不下,喊了玲珑去作證。”

傅氏忍俊不禁,側對着鄧氏說:“家裏那兩個活寶,一刻也不得閑。平時少寧不在家就罷了。一在家待久,倆人準得鬧起來。”

“現在不怕了。”鄧氏笑道:“有玲珑呢。”

“這倒是。”傅氏說:“兄妹倆都喜歡玲珑,她一說和,兩人就不鬧了。”

說着話的功夫,鄧氏和傅氏端起茶盞來飲。

掀開茶蓋,茶香四溢。

傅氏“咦”了聲,試着抿一口。

鄧氏面帶疑惑着慢慢飲着。

半晌後傅氏先開了口問:“這茶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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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月還沒開口,傅清言已經反問:“姑母看是怎麽回事?”

傅氏笑道:“若是可以看得出我就不必問了。”

鄧氏嘗着手裏這個茶有點苦有點甜,好喝,是綠茶的味道卻又不完全是綠茶的味道,就喚了紅月,也問:“這是什麽茶?”

紅月嗫喏着答不上來。

傅清言含笑道:“母親問她,她是說不出來的。因為玲珑泡這茶的時候,讓丫鬟去準備東西了,只我在旁邊一直看着。”

“玲珑泡的?”傅氏和鄧氏都大為驚訝。

“是。”提到剛才的情形,傅清言的語氣不禁柔和了下來,道:“母親的那一杯,她加了甜杏仁和蜂蜜到綠茶中。說是看到母親剛才咳聲不止,這樣泡茶止咳潤肺,對身體好。還特意告訴我做法,讓我回去後給您也這樣泡着喝。至于姑母的,她是用白術和甘草煮了水,再用這水泡綠茶。姑母最近臉色不太好,這茶能夠益氣生血。”

鄧氏贊道:“這孩子真懂事。”

“是懂事。”傅氏把聲音放輕,“她家人是做茶生意的,想來知道這些比較多。”

推己及人。想到自己失去女兒的痛苦,再提到玲珑的遭遇,傅氏的心裏也不好過。

半晌後,傅氏嘆道:“這孩子也是有心了。”

鄧氏有心想要打趣她讓她心情好些,剛才看她是頭回喝這茶,就道,“你可是沾了我的光了。我不來,玲珑也沒這麽折騰着給你弄。”

“話可不是這麽說。”傅氏袒護玲珑,“平日裏我不讓她去廚房和茶水間。如今你來了我少看了幾眼,她才跟着鑽了過去。”

她這話是實話。

高門大戶的女兒們,有哪一個會往那些地方去?

不過,鄧氏也有此看出傅氏是真喜歡那小姑娘,就笑着沒多說什麽。

傅清言知道母親和姑母有話要說。他本也是想把玲珑花費的心思告訴給長輩們聽,既然說完了,他也不再停留,出屋去習武場尋穆承辂去。

傅氏之子穆承辂走武路,打算考武舉上戰場,功夫很不錯,每日都在習武場苦練。這個時候去那裏,一準能尋得到人。

等到傅清言的身影消失後,鄧氏方才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其實,我是不太贊同你把她養在你名下的。侯爺已經有好幾個孩子了,再多一個姑娘,怕是不太好。”

她這話說得含蓄,不過傅氏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

侯府不光她自己的孩子。還有先侯夫人的幾個孩子。

其實這也是傅氏自己擔憂的。

“可我是真想養着這個孩子。”傅氏平素性子溫和,倔勁兒上來後也是十頭牛也拉不回的,“他們若是容不得她,大不了我買個宅子,帶着她另過。總之不會讓她受委屈。”

鄧氏被小姑子這賭氣的話逗笑了。

即便是已經出嫁為人母了,可在鄧氏的眼裏,眼前這個還是那脾氣倔強,說不肯嫁就不肯嫁的少女一般。

“我就是說在記在你名下不合适而已。”鄧氏握了傅氏的手道:“又沒說沒辦法養着她。”

傅氏一聽急了,“不養在我名下,難不成就讓她做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我既是要養着她,總得保她往後的日子順順和和的。斷然不能讓人随意欺負了她!”

“看你這急的。”鄧氏拿起傅氏跟前的茶盞,塞到她手裏,“你可多喝喝茶吧。改天讓玲珑給你泡個凝神靜氣的。”

傅氏聽後,忍俊不禁,笑着抿了口茶。

自從嫂嫂入了門後,多年來一直和她關系非常好。

如今母親過世多年。也就在這個嫂嫂跟前,她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做。

把茶盞擱下後,傅氏道:“你若是不同意,總得幫我想個章程出來。如果說一點轍都沒有,我可不依。”

“辦法有是有。不過,總得看看父親和茂山的意思,再問問侯爺,最後還等請示七爺。”

傅氏沒料到鄧氏居然有法子解決,忍不住問:“什麽辦法?”又道:“只要這法子好,我自然去勸父親和兄長。也……盡力說服七爺。”

鄧氏說道:“這法子倒也不難。”

她略頓了頓,才慢慢開口:“我想着,不如把玲珑的名字記在傅家。”

“傅家!”傅氏訝然。

“對。記在我和茂山名下,由你養着。這孩子乖巧懂事,我喜歡得緊。”鄧氏說道:“家裏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最簡單不過。往後就說玲珑是傅家遠親的孩子,來投靠我們,把玲珑記在我名下。你既是她的姑母,再由你來養着她,旁人半點都不能多說什麽。”

生怕傅氏多想,鄧氏又道:“這事兒和父親說一聲,一準能成。你又不是不知道,父親最疼你。老爺子大老遠趕過來,一直和我們說,玲珑是傅家的大恩人,千萬要善待這個小姑娘。還說往後玲珑一切的花用都由他來出,以後她出嫁,老爺子也要給她準備一份體面嫁妝。這些可都是剛才來的路上,一遍遍唠叨給我們聽的。”

傅氏聽後,淚盈于睫。

這些日子她在病中神志不清,害得老父親為她擔憂,短短兩年就蒼老了許多。

傅氏握着鄧氏的手,說不出話。

鄧氏笑道:“就這麽說好了。走,咱們去找他們去。跟你說,我剛才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也吓了一跳。現在想想,卻是怎麽都比養在你名下合适。”

侯府裏,侯爺子女好幾人,且不都是傅氏所生,還有先侯夫人留下的子嗣。

如果傅氏做主收下玲珑,侯府嫡出的孩子多了一個。萬一先侯夫人留下的孩子們鬧起來,豈不是傷了和氣。

畢竟玲珑對于傅家人來說是大恩人,對他們那些人來說卻不是。

而傅家就不同了。

傅家滿門清貴,家風甚好,除非四十無子,不然絕不納妾。

傅茂山無通房無妾室,和鄧氏只有嫡出的二子一女,家庭簡單。只要決定下來,基本上沒什麽阻力。

其實鄧氏願意把玲珑記在自己名下,也有自己的考量。

天底下想和郜七爺攀上關系的人多了去了。可有哪一個能成功的?即便定國公府和懷寧侯府關系好,對于穆家的人,七爺也不是各個都搭理。

可是有玲珑在,傅家就和七爺有了關系。

傅家書香傳家,桃李滿天下,曾有二十餘人入翰林,出過三位閣老。在士林中極有名望。

只是這等名望在七爺面前怕是不夠看的。七爺肯不肯給傅家這個機會還難說。

·

她們遣了人去尋穆家老太爺和大老爺的時候,傅老太爺和穆霖也正談論玲珑的事情。

傅老太爺原本想着,女兒那般病症原本是治不好了,一天天的失望堆積下來,讓人漸漸地沒了希望。

誰知玲珑一來卻有了轉機。

這樣的情形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

為此,老人家考慮着,往後玲珑的一切開支都由傅家提供。直到她出嫁,再給她一份體體面面的嫁妝。

誰知侯爺卻說,七爺已經把這事兒給攬下來了。

這可愁壞了傅老太爺。原本随身帶來的銀票都沒了用處。

可巧這個時候有小厮來禀,說是夫人和傅大太太有事尋傅家老太爺和大老爺商量。

傅老太爺和傅茂山就去了秋棠院尋傅氏和鄧氏。

鄧氏的提議剛剛說出來,傅老太爺一改郁色當即拍板。

“就記在老大家的名下!”老人家高興得哈哈大笑,“往後我可就多了個小孫女!以後她出嫁,你們不用管,嫁妝全都我來處!”

傅茂山從鄧氏的話語裏多少猜出了點她的私心,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卻也覺得這個法子好,“這樣處理最為妥當。”又怕妻子的私心被北鎮撫使大人看出來,猶豫着道:“這事兒得七爺準了才可以。不若我遣了人去尋七爺,問問他的意見。”

傅老太爺颔首道:“是得和他說聲。”

不過,老人家怕那個冷面閻王一樣的男人不肯答應,遂道:“茂山和茂英都別讓人去問。我親自去問。”

只希望對方看在他的面子上,能松一松口答應下來。

·

北鎮撫使帶一隊飛翎衛出了京。除了皇上外,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辦事。根本尋不到人。

傅老太爺只能先回了冀州靜等。

等到十月末,眼看着就要進冬月了,傅老太爺方才收到消息,郜七爺剛剛入了京。

傅老太爺趕忙動身去了京城,拜見定國公和郜七爺。

郜世修剛從衛所回到府裏就聽說傅閣老已經等了他四個時辰,頓感意外至極。

“傅大學士?”他把手中馬鞭随意一抛,等侍衛接過去了,又問:“他來做什麽。”

“小的不知。”

“不見。有父親在招待他就夠了。”

“……好像是和玲珑小姐有關系。”

郜世修腳步微頓,回頭看過來,清冷的視線落在了侍衛身上。

侍衛脊背冒出一層冷汗,急忙解釋:“小的并非不想告訴您。而是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和她有關系,所以剛開始沒有說。”

郜世修負手而立,靜靜望着牆角邊的一樹綠梅。許久後,略一颔首,“我去看看。”

國公府待客的茶廳,傅老太爺并不是第一次來。可他是頭回在這兒和郜七爺相見。

在傅老太爺的印象裏,定國公的孩子中,唯有這個孩子最出衆。天資聰穎,文武雙全。但凡先生們問話,就沒他答不出的問題。

可這個孩子也有個缺點,不近人情,待人涼薄。與誰都有些合不來。非常孤傲。

偏偏他又有孤傲的資本。無論家世才貌都是一頂一的好。讓人想譏諷他幾句都做不到。

如今看着已然高大挺拔的男子,傅老太爺不由嘆了句:“唉,真是老了。看看你,都長那麽大了。”小時候雖然冷冰冰的,可是又漂亮又聰明,瞧着也很玉雪可愛。誰曾想日後竟是行事如此狠辣的一個。

年初剛接任北鎮撫使,頭次辦案,便是兩廣貪墨。大理寺有了确切證據,卻有三名官員叛逃在外沒能即刻捉住。

皇上把此事交給七爺去辦。七爺親帶飛翎衛去兩廣尋人,把犯了案的兩廣總督連一名知府一名同知直接捉拿。誰知對方居然設了陷阱,公然抵抗。七爺直接手起刀落,親斬三人。後割下三人頭顱回京複命。

皇上大加贊賞,賜予玉佩一枚以示嘉獎。

自此以後,天下人無不知曉七爺是皇上的親信重臣。在他跟前,誰也不敢放肆。

傅老太爺知道七爺不喜歡繞圈子,就直接了當地道:“有件事老夫想要和七爺商議。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對待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郜世修心存敬意,簡短說道:“請講。”

“您救過一個孩子,叫玲珑的,應當還記得吧?我打算把她記在犬子名下。”

聽到這個消息,郜世修倒是真的有些意外,“傅家?”

他剛回京,還沒來得及讓人查探玲珑身邊的事情。只聽說傅家人曾去探望她,細節還不知曉。

傅老太爺斟酌着說道:“我家女兒想撫養她。只是侯府裏關系較為複雜,孩子記在她的名下不太合适,所以打算記在犬子名下,由他妹妹來撫養。往後,這孩子既是傅家的,也是穆家的,兩邊都看顧着她。您看如何?”

郜世修沉吟不語。

那麽,小丫頭往後就是喚作傅玲珑了吧。

這名字倒也算得上勉強順耳。

至于和傅家有牽連,郜世修不喜歡別人借他的勢,所以從不和文武官員深交。但是,如果能讓小丫頭往後過得更順遂,偶爾為之他也并不在意。

再一考慮,如果小丫頭成了傅閣老的孫女,依着輩分依然是叫他一聲“七叔叔”……

北鎮撫使大人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對這提議略作點評。

“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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