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從菖蒲苑離開的時候, 飛翎衛幫忙扛了兩個箱子出來,放到玲珑的馬車上。

回到侯府,玲珑先去見傅氏。

冬菱和紅玉兩人差了幾名粗壯婆子幫忙去搬箱子。

晩香院伺候的都知道這是郜七爺又給小姐衣裳首飾了,九成九是為了幾天後三爺回來的宴席做準備。

有個名喚杏兒的小丫鬟探頭探腦地看着箱子進了屋, 見紅玉出來了,就問她,“紅玉姐,這是七爺送的吧?不知小姐到時候要穿哪一身衣裳?”

這杏兒是在院子裏做粗使活計的, 沒有小姐同意的話, 等閑不能進到屋裏去。所以不能跟着婆子進去幫忙。

聽了她的問話後,紅玉還沒開口, 旁邊冬菱朝紅玉使了個眼色。

畢竟兩人已經共事多年,紅玉一看就知道冬菱讓她随便亂說。于是頓了頓, 含糊說道:“八成是銀紅色杭綢繡百蝶的一件吧。”

杏兒甜甜地贊嘆,“小姐穿銀紅色肯定好看。”

紅玉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拉着冬菱快步進了屋,掩上門問:“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事?”

這次的衣裳裏, 既沒有銀紅色的, 也沒繡百蝶的。她剛才那一說, 當真是胡亂編的。

“無事獻殷勤,肯定有鬼。”冬菱指着院子裏的方向,“上次我和顧媽媽看天氣好, 在院子裏給小姐曬書, 她也湊過來問這問那的。肯定有問題。往後那杏兒再問什麽, 你只管随口亂說。怎麽錯的怎麽來。這種人目光短淺得很,說不得幾天後就會露出馬腳了。”

紅玉雖然覺得就這麽一兩次好像也說明不了問題,但冬菱是宮裏伺候過的,看人看事肯定有自己的一套,就沒多說什麽,只點點頭應下。

兩人要往外走的時候,冬菱又道:“你和紅霞也說聲,警醒着些。”

至于顧媽媽和錦繡,本身都十分謹慎,倒是不用擔心什麽。不過,想到杏兒問的是有關過幾日宴席上的事情,冬菱就去尋了顧媽媽,打算提早做些準備,免得那小丫鬟在說出做出什麽不合規矩的事兒來。

“依着媽媽看,要不要尋個錯處把她趕出晩香院去?”冬菱悄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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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必。”顧媽媽正在給玲珑挑選首飾,屋裏沒有旁的人在,卻也壓低了聲音:“把她趕出去,那些人若是有心,就還會想法子找第二個、第三個。倒不如先留着她,到時候見機行事。你瞧這個耳墜如何?我看非常精致。要不然那天小姐佩着它?”

冬菱覺得顧媽媽的話言之有理,遂沒再多提這個,轉而商議起那日給小姐的穿着打扮來。

·

玲珑知道過幾日三哥回來後家裏會忙碌許多,趁着大軍還沒回京,抽空去了品茗閣一趟。

其實一切步入正軌後,倘若無事,她可以連續多天不去也沒關系。

但是前些天扈剛給她去了封信,說是見面後有事詳談。

她知道是之前讓扈剛去探聽之事有了眉目。不便在信裏細說,只能趁着有些時間盡快到店裏去商議。

前一天扈剛已經回來了。這日玲珑下午無事,直接去了品茗閣。

店裏有不少客人在。

夥計們做事勤快又麻利,細心地和顧客們介紹店裏的種種新茶。

玲珑帶着冬菱和錦繡去到後院。和程九說了幾句話後,扈剛就過來了。玲珑便以談論新茶品種為由把他叫到了屋裏。

屋門閉合後,扈剛先是在窗戶和門邊靜等了會兒,确認周圍确實沒有旁人在,方才回身走到屋中,在玲珑身邊挨着落了座。

“小姐。”他用很輕地聲音道:“這次屬下過去,認識了一個人。和他一同辦貨,稍微熟悉了些。”

扈剛說出了一個名字。

玲珑搖頭表示不知道此人。

扈剛道:“他是接手東升茶莊的人。”

東升茶莊!

玲珑驀地一驚。

她沒料到扈剛竟是真的打聽到了和這相關之事。

當初她堅持要開茶鋪、從福建進茶,便是為了這個原因。

因着福建的茶葉好,晉商中的茶商多從福建進茶。若讓人多去那裏的話,少不得能結識許多晉商。

晉商自成一派,很是團結。倘若和他們熟悉起來的話,或許能探聽到不少消息。

……譬如,有關東升茶莊原東家王成的事情。

玲珑怔怔的,雙手不自覺用力,摳緊了桌案邊。

扈剛見後暗暗嘆息。

他也是當初去往蜀中的飛翎衛之一,對于玲珑的被救過程十分明了。

他知道小姐的父親是晉中茶商,聽聞玲珑讓他和晉商打好關系,順便打聽多年前東升茶莊有關的消息時,心裏便約莫有了數。

看到小姐這般,扈剛很是替小姐難過。遲疑了下,把那時的事情大致說來與她聽。

“也是巧了。我去那裏的時候,恰好遇到了接手東升茶莊的人。他原是鋪子裏的掌櫃,因為東家……”

扈剛頓了頓,略去王成的名字不提,“……離開的倉促,他就以很低的價格接手了鋪子。原東家待他很好,因此那段時間鋪子裏有異狀,他觀察得很仔細,又與我講了一些。只是我和他算不得十分熟悉,他的話語真假摻半,一時間還分不出哪些可信。不過,我和他已經認識,還約好了以後可以互相拜訪。往後去福建進茶時,若是遇見了也一同飲酒品茶。”

飛翎衛擅長審訊和逼供,各個機敏謹慎。且,一旦認準了自己的上峰或者主人,便十分忠心。

原先扈剛是郜七爺的手下,便忠心與郜七爺。現下他跟了長樂郡主,自然只忠于她,絕無二心。

玲珑原是想培養親信之人去進茶。誰曾想剛好遇到扈剛自薦。

原本她就知道扈剛為人可靠,又十分信得過七叔叔培養出來的人,因此在扈剛第二次進貨的時候,就開始把自己的目的悄悄告訴他。

之前扈剛以為幾年前在蜀中遇到的是流匪作案,沒有多想。現下知道事情或許另有隐情,不免開始擔心玲珑的狀況。

“小姐。”明知周圍沒有人在,外頭也沒有人可以聽到兩人的聲音,扈剛還是不由自主地把聲音壓得愈發低了些,問:“您當真不準備把這些告訴七爺麽?”

扈剛也是這一次遇到了此人後,方才恍然驚覺,明白小姐這些計劃都是為了什麽。

一個姑娘家,為了家人的突然故去而步步為營,只為了求得一個真相。

這樣很讓人心酸,也很讓人擔憂。

也不知她在這些個日日夜夜裏思考了多少次,才想到了這些安排。

聽出扈剛語氣裏的憂心,玲珑淺淺笑了。

玲珑知道,他問這話,純粹是為她着想,不想她一個姑娘家獨自承受這些壓力。并非是習慣于把事情禀與郜七爺所以要知會一聲。

她望着窗外的飛鳥和剛冒出綠芽的柳枝,輕聲道:“這個不是準備不準備說。而是,根本不能說。”

扈剛神色一凜,認真細聽。

“身為曾經的飛翎衛一員,你總該知道指揮使大人的處境。”玲珑的聲音很輕很輕,“既然知道,你又怎麽可以說出這種話來。”

最後一句話,卻是語調高起,帶了斥責的意味。

扈剛不由怔住。

他當然知道七爺的處境。

之所以飛翎衛現下的地位如此超然,之所以指揮使大人能有如今的滔天權勢,全因郜七爺和皇上、太子之間全心全意的信賴關系。

郜七爺相信皇上,所以,他行事毫無顧忌,一旦認定了該去做,就絕無負擔,狠辣果決。

皇上全心信任郜七爺,給與了他至高的權利,同時讓他與太子密切聯系,為往後江山的穩定打下基礎。

太子十分信賴郜七爺,也十分相信自己的父皇。所以與郜七爺關系甚篤,在皇上的默認下攜手共事。

玲珑看着沉默的扈剛,側頭朝他笑笑,“既然你明白這一切,又怎能讓七叔叔為了我而分心。”

扈剛牙關緊咬低下頭。

七爺非常疼愛小姐。倘若小姐有點什麽事情,七爺一定會盡全力支持她。

玲珑的意思他也明白。

如果七爺知道小姐在做這個,一定盡力幫助她。這樣的後果是,七爺便不算是在全心全意地為皇上辦事了。

如果皇上知道後會如何?

七爺和皇上、太子之間的平衡被打破。往後七爺的處境如何、飛翎衛的處境如何,非常難說。

小姐這般獨自抗下這些事情,是深思熟慮過的。正因為明白這一切,所以她獨自來承受這些,不想為七爺增添負擔。

這般的情形下,即便再憂心,也不好多勸什麽。扈剛不由低嘆:“是小的多嘴了。還望小姐恕罪。”

玲珑笑道:“這有什麽罪不罪的。你也是為我好,我知道。”

扈剛是看着這個小姑娘一點點長大的。

當日的血腥場景,他還記得。他也沒忘這小姑娘是怎麽一點點地好不容易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有心想為她認真做好此事,扈剛斟酌了下,說道:“往後少不得要和那人時常往來,也要想辦法探聽與東升茶莊相關的其他往事。屬下怕自己一個人無法把事情辦好,想鬥膽問小姐再要兩個人來幫忙。”

“誰?”

“莫立梓和季敏。”

其實從他說是要兩個人開始,玲珑就隐約察覺到許是他們倆。

果不其然,正是如此。

這兩人原也是飛翎衛中的一員。都是曾經和扈剛一起執行任務奮戰多次的密友。

一個在那年的秋日,郜七爺帶人離京前剛剛受了傷,沒跟着去執行任務,後調去老瑞王爺府裏做護衛。

另一個則是在去年剛剛受了傷。

不知是不是扈剛“開了個好頭”的關系。去年季敏因傷退出飛翎衛後,也不做他想,直接來了品茗閣跟了玲珑。

而後沒多久,莫立梓辭去了王府的差事,跟着來了品茗閣。

玲珑記得扈剛說過,想要多聽聽鄉音。因為他們倆的故鄉是在兩湖附近,玲珑剛好也要在兩湖進茶,想他們二人許久未曾回過故裏,所以就遣了他們負責兩湖那邊。還說,只要他們能進到好茶,多耽擱幾日繞道去故鄉也沒關系。

現下聽聞扈剛讓他們兩個來幫忙,玲珑有些猶豫。

不是信不過他們。

但凡是七叔叔手下之人,品行她是完全放心的。只不過飛翎衛辛苦多年,好不容易能夠多和鄉親們見見面……

“小姐放心好了。”扈剛看出了玲珑的猶豫,笑道:“忙習慣了,日子緊張些沒什麽。再說了,倘若小姐往後有什麽事兒,我一個人如果忙不過來,少不得要叫了他們一起幫忙。到時候讓他們知道小姐和我瞞了他們那麽久,肯定會生氣。倒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們過來相助,事半功倍不說,也免得日後傷了和氣。”

玲珑笑道:“那你和他們去說吧。”至于兩湖那邊的進貨,另派了其他人去便是。

商議已定,玲珑推門出了屋。

因着事情有了轉機,她心情起伏頗大,十分努力才能維持着表面上的鎮靜。誰知走到後院的廳裏,卻聽到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這争吵聲打散了她的思緒。玲珑壓下哀傷和悲痛,快步走了過去。

屋內,魏風和冬菱兩人正争執不下。

“要我說,這茶盞和茶壺還是擺成花朵樣子的好。”冬菱指着桌上一套粉瓷茶具道:“這樣的顏色,襯着這樣的樣子方才順眼。”

魏風在旁邊晃晃悠悠地說:“那可不見得啊。我瞧着擺成竹葉樣好看。你瞧着桌子偏長,擺成竹葉樣子更适合桌子。”

冬菱氣道:“桌子重要還是樣子重要?”

魏風呲牙就笑,“當然是桌子。”

冬菱轉身要出屋子,擡眼看過去才發現玲珑出來了,忙福了福身。想到剛才和人争吵的模樣,臉紅道:“婢子無狀。還望小姐恕罪。”

程九先前一直抱胸站在牆邊,現下看到了玲珑,頓時松了口氣,指指兩人,“你看看他們倆,見面就吵,連擺個茶具都折騰半天。現在倒好,你都出來了,這茶還沒擺上。”

冬菱氣得回頭狠狠瞪了魏風一眼,又要福身道歉。

“無妨。”玲珑扶了她一把,笑道,“其實擺成什麽樣子都好。可用就行。你們不用介意。”

這時候錦繡端了托盤進屋,給衆人跟前依次放了茶,“也就小姐說話他們聽一聽。我的話,魏風不聽。程掌櫃的話,冬菱不聽。勸來勸去也沒個譜。還是小姐在的好。”說着把手中最後一杯茶拿給了扈剛。

扈剛接過茶,認真地看着她連聲道謝。

錦繡溫和地回給他一個笑容。

轉眼到了大軍進京那一日。

這天風和日麗,一大早,秋棠院裏就傳來了鳥兒的叽叽喳喳叫聲。

紅霜支使着小丫鬟們端了早膳進屋,擡頭看看樹旁的飛鳥,歡喜地和傅氏道:“夫人您看,是喜鵲。好幾只喜鵲呢。”

鄭媽媽笑道:“喜鵲報喜。三爺回來的好,果然是個好日子!”

多年不見兒子,傅氏高興得一晚上沒有睡好,眼睛都有些浮腫。大早上起來用冰敷了眼後開始梳妝,這個時候正讓紅月給她上粉遮掩眼下些微的青色。

聽聞紅霜和鄭媽媽的笑談聲,傅氏也高興極了,不由地朝窗外去看,“在哪兒?在哪兒?”

這一動,脂粉就在臉上劃了一道。

紅月洩氣地攤攤手,“夫人,得重新來過。先說好了,這可怪不得婢子。”

“是是。怪不到你頭上,你放心好了。”紅霜笑着接過了脂粉,仔細給傅氏把粉推勻,“你去看看小姐起了沒。”

玲珑昨天前晚上叮囑了丫鬟們好幾回,早晨早點叫她。今兒天沒亮就已經醒了,現下已經穿戴齊整。

紅月走到屋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玲珑正從晩香院過來,欣喜不已,迎上去請了玲珑進屋。

今日侯府裏各處都是緊張地忙碌着。

早上穆承辂領兵歸京。晌午皇上擺宴犒勞将士,晚上則是設宴招待賓客,順便為穆承辂接風洗塵。

一整天都不得閑。

傅氏收拾妥帖後帶了玲珑去廳裏和其他人彙合。大家一同承了車子往城中去。

今日大軍班師回朝,皇上設迎軍臺,親帶百官相迎。

因着這次是穆承辂領兵,侯爺穆霖特向皇上求了一處能夠很好觀到大軍歸來場景的觀賞臺,帶了穆家人在這兒觀看這壯觀景象。

家眷們到了侯府這一處觀景臺後,不遠處國公府的人也來了。

穆霖和傅氏自然要去給老國公郜老太爺請安。

一時間,臺子上只剩下了穆家的晚輩在。

玲珑拉着穆少宜一起找了個不錯的位置,靠着前面,等到大軍從前頭走過的時候,搭眼就能看清最前頭的三哥。

想到穆承辂,玲珑有些緊張,也有些歡喜。

不知道三哥這幾年又高了麽?他們之間會不會和郜心蘭擔憂的那般疏離起來?

正兀自思量着,不遠處的穆少寧“咦”了聲,奇道:“他來做什麽。”

玲珑順着他看的方向望過去,就見長溪正拾階而上來到他們這個臺子上。

灰翎衛到這兒一般來說不會尋旁人。

穆少寧朝長溪揮手,指着玲珑的方向,喊道:“在這兒呢!”

長溪就往玲珑這兒走。

穆家人不認得他,卻能識得他腰畔的灰羽。紛紛朝兩邊避讓,給他留了一條寬敞的路出來。

長溪行至玲珑跟前,說道:“七爺說他那一處視野更佳,景色也非常不錯,請小姐過去一同在那裏看。”

“當真?”玲珑疑惑着說。

她明明記得,侯爺說這個位置能夠最好地看到三哥回京的威武場景,所以特意向皇上求了這一處來給穆家守着,專程等待三哥的歸來。

可七叔叔現在說他那兒視野更好……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穆霖和傅氏現下還沒回來。

穆少宜正在旁邊不住張望着,餘光瞥見玲珑躊躇不定的樣子,笑着推了她一把。

“去吧去吧。”穆少宜道,“左右七爺不會坑你。過去一趟又如何。”

穆少寧思量了一會兒,斜眼瞅着穆少宜,涼涼地說:“你就這麽肯定?”

“那當然!”對于這個總是和自己擡杠的哥哥,穆少宜就沒了好語氣,硬着聲音道,“你何時見七爺待她不好了?難道在你看來,七爺不總是為她着想的嗎?”

這話是沒辦法做否定回答的。不然被七爺知道了,自個兒這藍翎都要保不住,得往下再降一降。

穆少寧摸摸鼻子不吭聲。

穆少宜催促着讓玲珑過去尋七爺。

玲珑笑着和他們道了別,由長溪引路,腳步輕快地跟随而去。

長溪幾次回頭,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沒有多說什麽。

可是,到了目的地後,玲珑深覺自己被坑了。

這個地方,說位置差吧,其實很不錯。因為離皇上非常非常近,直接緊挨着。

天子近側的地方,誰敢說個不好?

但是這個地方非常之高,在這兒坐着的話,下面的人瞧着細小如蟻,黑壓壓的根本辨不出哪裏是哪個人。大軍進城的壯觀景象就看不甚清楚了。很有可能在三哥過來拜見陛下之前,她都望不見三哥的樣子。

最要命的是,郜七爺這邊沒什麽人敢過來同坐。現下這個看臺,就玲珑和郜世修兩人而已。就連灰翎衛,也是在第一層的看臺上守着,到不了上面來。

望着不遠處正和太子說話的高大挺拔的身影,玲珑沉默地思考着。

一會兒下面什麽都瞧不清……

總不能讓她一直盯着身側的七叔叔來打發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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