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宴席将要開始。

郜心悅發現玲珑不見了, 遣了人去問,得知是回了菖蒲苑就沒多管。

恰好之前派出去的管事婆子來尋,郜心悅就喚了她一同旁邊僻靜無人的屋子, 讓個信得過的丫鬟守住門,這才細問究竟。

婆子悄聲告訴她:“穆二小姐一直在四處打聽世子爺的下落, 好似在尋世子爺。瞧着兩人好似……十分熟悉。”

“熟悉?”

“對。”管事婆子斟酌着字句,“聽了小姐的吩咐後,婢子一直讓人不動聲色攔着穆二小姐。誰知道她為了方便進入後宅,居然敲暈了二房的一個丫鬟,換了丫鬟的衣裳在府裏四處亂走。也不知道想做什麽。看她的動向, 好似還是悄悄想去尋世子爺。”頓了頓,放低聲音, “看穆二小姐對府裏有些熟悉, 換丫鬟衣裳也那麽順手,恐怕是悄悄來過的。”

郜心悅聽了,心裏頭怒氣上湧, 又恨又惱。

婆子的意思很明顯。那穆少媛可能扮作丫鬟悄悄溜來過國公府。誰給她的這個機會和膽子?看她現在的表現,九成九就是國公府的世子爺。

郜心悅素來知道自家父親是個不成器的, 也知道他好女色。卻沒料到他居然和世交之家的晚輩還能有所牽連。

正在氣頭上的時候, 外頭的丫鬟高聲道:“小姐, 秋雨來了。”

秋雨是郜心悅的心腹丫鬟, 之前被派了出去打聽另一個人的事兒。

郜心悅讓人進屋。秋雨推開簾子來到屋中, 徑直到她跟前, 壓低聲音:“小姐, 沈五少爺找到了,正四處打聽長樂郡主和五小姐的下落呢。”

她口中的五小姐,便是國公府五小姐郜心蘭。

郜心悅氣道:“這可真是厲害了。一個兩個的不安分,都是先嘴上不嚴到處亂問。他找傅四和那個小結巴做什麽?”

從小喊郜心蘭小結巴,她都成了習慣。私下裏沒事兒提起郜心蘭的時候,依然用這個稱呼。

秋雨嗫喏着不知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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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婆子道:“還能怎麽樣?沈五少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長樂郡主那麽漂亮,他存了什麽心思,一想就通。”

原先郜心悅在沈五少爺跟前受了氣,去找母親謝氏抱怨,這管事婆子就在跟前。所以知道一二。

郜心悅其實也能猜出來沈年康的意圖。

一想到被那麽個猥瑣的人盯上,郜心悅就開始有點點同情傅四了。畢竟長樂郡主再不好,起碼行事端正,德行上沒什麽過錯。

那沈五少爺可是個葷素不忌的,跟她那不着調的爹一樣,但凡是個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看到了就挪不開眼。

郜心悅煩不勝煩。轉眼瞧見先前來回話的管事婆子,問:“穆少媛的去處你可知道?”

“小姐一直讓盯着,自然是知道的。”

郜心悅又問丫鬟:“那沈五耐不住寂寞,一直想往後宅鑽?”

丫鬟低頭道:“是。”

說實話,郜心悅最近幾次見到穆少媛,總覺得穆少媛是有意無意地在模仿玲珑的姿态。雖然學得不像,天差地遠,可她和玲珑是同個學堂整天一起上課的所以分辨的很清楚。若是不太熟悉的人,恍惚間從背影看倒是會覺得相似。

現在郜心悅最惡心的就是這兩個人的做派,冷笑,“既然他們倆都那麽閑,不若就把他們引到一處去。他們兩個無事了說說話,談談心,也免得禍害了旁人。”

管事婆子心頭暗驚,“那兩個人?”

郜心悅指指她,又指指那丫鬟,“你們剛才提到的那倆。”

管事婆子和丫鬟面面相觑後應聲退了下去。只是還沒等她們走遠,又被郜心悅給叫住了。

“這事兒你們暗着點辦就是了。我娘忙得很,顧不上這些,不用和她說。”郜心悅道,“記得把那沈五想辦法引得離長樂郡主遠一些,別讓他挨近郡主。”

她這個吩咐倒不是為了玲珑着想。是為了她娘。

如果長樂郡主有個一丁半點兒的差錯,郜七爺能把整個國公府給掀了。那樣的話,今天全權負責的她娘也脫不了幹系。

那爹呢?沈五可是他帶進來的。如果對方真做出了什麽過火的事情,她爹肯定沒法脫責。

這年頭剛一冒出來,郜心悅便不甚在意地把它給抛諸腦後。

狐朋狗友不過如此了。真到了那一步,那就讓爹擔責好了。自己種下的苦果自己吃,理應如此,沒問題。

·

玲珑盯着七叔叔喝完姜湯,兩人說了會兒話,就在菖蒲苑的門口暫且道別,分兩路而行。

郜世修要先去見過父親定國公。

玲珑則是回內宅女眷相聚的地方。

因着見到了七叔叔,玲珑的心情很好,腳步也很輕快。所以,當旁邊斜刺裏有人叫她時,她的唇邊還帶着愉悅笑意。

但,這笑意在她看清對方是誰後就瞬間消失不見了。

高大的槐樹下,年輕男子抱胸而立。身姿灑然,風流俊逸。

玲珑沒料到他也來了,腦海中空白了一瞬,脫口說道:“你怎的會在這兒!”

喬玉哲斜倚在旁邊槐樹下,眉端微挑,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朝她望過來,“這話說得可真讓我傷心。”

他微微蹙眉作哀傷狀,嘆道:“我說是為你而來,你信不信?”又道:“不只是來這兒。即便是京城,我也是為你而來。”

玲珑退後一步,“你想做什麽。”

“也沒什麽。”見玲珑面露警惕,喬玉哲輕輕地笑着,眼眸中滿是愉悅深意,“就是聽說京城裏長樂郡主傅玲珑極受寵愛,容顏傾城。我心中好奇,過來看看。不行嗎?”

“不行。”玲珑一字一句慢慢地說:“京城是非之地,喬公子既是沒這個本事,還是不要亂闖得好。”

喬玉哲駁道:“郡主才認識我多久?怎就知我沒這個本事了?”他眉眼彎彎地凝視着眼前少女,擡指撫向眼尾淚痣。

這顆痣不同于尋常模樣。

殷紅如血,圓圓的一點,仿若滴淚,如訴如泣。

玲珑忍不住擡手指了過去,喃喃問:“它是怎麽來的?”

“哦,這個嘛。”喬玉哲哧哧地笑着,幾乎笑彎了腰,“有年我遇到意外,差點被淹死。拼命爬上去的時候,被顆釘子戳的。”

他猛地向前傾身,在她耳邊低語:“我身上也有傷。小姐要不要看看?”

玲珑連連後退,臉色驟變,胸口劇烈起伏着。

片刻後,她牙關緊咬雙拳緊握,轉身就走。

喬玉哲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玲珑壓低聲音呵斥:“不想死的話趕緊松開。”

喬玉哲笑道:“郡主不給我個答複,我死也不甘心。所以,不放。”

玲珑望向天邊的雲,抿了抿唇,忽地唇角彎起,露出個明媚笑容。

她仰望着藍天,聲音微微揚着,笑道:“旁人都說公子風流倜傥俊美無雙,重情重義,我卻不敢茍同,總覺得你是個最涼薄不過的人。公子看不上我就罷了,我也看不上公子。大家各玩各的,誰也沒必要拖累誰。你看可好?”

喬玉哲忽地收起了笑容,神色凝重。

玲珑回望他一眼,再次呵斥:“還不趕緊松開!”

喬玉哲雙唇緊緊抿起,但是,五指已然松動,很慢很慢地放開了她。

玲珑快步而去。

喬玉哲深深地凝視着她的身影,片刻也不挪開眼。半晌後,高聲厲喝:“誰在旁邊?滾出來!”

這一聲仿若怒雷拔地而起。

沈年康沒料到喬狀元竟然也有這般冷厲的一面,驚得渾身顫了下。再一細看,對方明明正如平常一樣微笑着,好似剛才不過是他的錯覺而已。

沈年康從旁悠悠然而來,“別急別急,是我。”

他剛才已經看到了那一幕,搖頭啧啧嘆道:“喬公子也喜歡這長樂郡主?別想了。她啊,眼界高得很,誰都瞧不上眼。跟我家那六姑有的一比了。再說了,有郜七爺在,想動她不容易。不過旁人的話,你如果看上了,我倒是可以幫你一幫。”

喬玉哲唇邊的笑意更深。

“你六姑也敢拿來和她相比?”喬玉哲仰頭看着槐樹光禿禿的枝丫,眉眼彎彎,“要我說啊,她連長樂郡主的一根手指尖兒也比不上。長樂如果是那天上的雲,那她就是地底下掉進泥土裏的塵埃。”

沈年康不樂意了,“你讓我帶你過來,就為了損我六姑?”

“倒也沒有。我是真想見見長樂郡主,和她多說幾句話。”喬玉哲桃花眼微眯,“上次在宮裏匆匆一別,我都沒撈着和她多說幾個字兒。”

沈年康哈哈大笑,擡手去拍他肩膀,“我就說吧,英雄難過美人關。就算你喬狀元再怎麽潔身自好,見到了漂亮小姑娘也肯定拔不動腳。”

喬玉哲不動聲色微微側身避開了拍他肩膀的那一下。

沈年康讪讪收了手,沒敢多說什麽。

沈老太太在家裏叮囑過,所以他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狀元郎是大皇子要拉攏的重點對象。

他可不能得罪了喬玉哲。

沈年康還欲再找點話題聊一聊,喬玉哲卻站直了身子,撣撣衣袖,“我要走了。你在這兒玩着吧。”說罷,片刻也不多停留,灑然離去。

沈年康問:“你不留下吃飯了?”

“不了。”喬玉哲頭也不回地道,“翰林院裏的差事還沒辦完。我得回去做事。”

看着年輕狀元郎遠走的背影,沈年康歪了歪嘴角,“狀元郎又怎麽了?傅四不也瞧不上。上回在宮裏他幫了傅四一回,也沒見傅四對他另眼相看。現在傅四看不上我,又看不上他,可見我和他也算是一個水平的了。”說着摸摸下巴,再嘆一次,“傅四确實漂亮。”

沈五越想越覺得,今日還是先去會一會長樂郡主,而後再去尋郡主那個好友郜五小姐比較妥當。畢竟長樂郡主長得好看,多瞧一眼都算是賺了。于是喊住旁邊一個丫鬟,問起了郡主的去處。

丫鬟領他到了一個小樹林的旁邊。

沈年康左看右看沒尋到人,“傅四人呢?不在這兒啊。”他四顧去看,才發現就連剛才那丫鬟也不見了蹤影。

沈年康懊惱地想要轉回去,正要邁開步子,突然“咦”了一聲,稍微側頭望向旁邊的一條道。

那兒有名身姿纖弱的少女正緩步而行。雖然她比長樂郡主高了些,但在樹木半遮半掩之下,背影隐約看着有點像。

……

回到衆人之間,玲珑腦海中卻是浮現着之前的對話,還有那顆殷紅淚痣。

郜心蘭看她臉色慘白毫無血色,拉了拉她的手,關切問:“你怎麽了?”

“沒事。”玲珑讷讷地道,“我沒事。”

穆少宜說,“可你臉色那麽差——”她的話沒講完,就被郜心蘭拉了一把。

郜心蘭朝穆少宜搖搖頭,示意別追問了。

恰好這時候午宴開始。三人索性湊到一起同桌用膳。

宴席剛過,桌上餐碟都還沒來得及收起,突然女眷席上響起了一聲驚呼。

沒多久,世子夫人大太太謝氏腳步匆匆地離席而去。因為走得太急,腳下差點被石子兒絆倒,踉跄了下。

不一會兒謝氏轉了回來,行至四太太跟前和她低語了幾句。兩人就一同匆忙離開。

滿院的賓客不明所以。

五太太盧氏回頭看了眼那兩個神色緊張的嫂嫂,笑着與大家道:“大嫂有急事需要離開一下,我陪大家在花園裏走走吧。”就引了衆人往府裏景致最好的幾處地方去。

謝氏和四太太楊氏一路前行,徑直來到了國公爺郜老太爺的院子裏。

院門口有護衛把守着。看到兩位太太,護衛們側身讓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空隙,讓二人從中而過。

院子裏僅有幾名護衛在巡視,并未有仆從丫鬟。看到她們進來,護衛們警惕地打量了一番方才點頭。

這緊張的氣氛讓妯娌兩個面面相觑,因着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而提着一顆心。

門窗緊閉。

門口守着的人擡手敲了三聲,“大太太和四太太來了。”過了半晌屋門方才從內被打開。

進入到屋內,看到裏頭情形,楊氏忍不住輕呼出聲。

至于謝氏,雖然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是她一開始得到消息後就命人把事情捅到國公爺這兒。可聽是一回事,真真切切看到有事另一回事。

“這、這是怎麽了?”看着衣衫不整頭發散亂的穆二小姐,再看看躺在地上赤.裸的滿身鞭痕的沈五少爺,謝氏知道事情比她剛才以為的還要嚴重,聲音發緊地問屋中立着的憤怒的老人,“父親,這是怎麽一回事?”

定國公郜老太爺如今年事已高,威嚴卻不減當年。

聽了謝氏的話後,郜老太爺怒然說道:“不是你的人把他們捉起來送到我這兒來的?你倒還來問我!”

謝氏讪讪笑了笑,“兒媳這不是受到了驚吓,不敢妄自做主嗎。只能請父親來處置了。”

郜老太爺面上怒容猶在,略點了點頭,“是給送到我這裏來。”說着拿了鞭子指着躺着的那個人,“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竟然敢在我的府裏為非作歹!”

沈年康遍體鱗傷,哀叫着告饒。

旁邊穆少媛拉了拉淩亂的衣裳,滿面淚流。

穆少媛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成了這般樣子。

她想穿過小樹叢尋郜世良。因為郜世良和她保證過,今天一定在府裏等她,所以她堅信郜家三小姐說什麽父親不在的話是騙她的。

結果走到半途,那不要臉的舔着臉過來找她。她根本就不認得對方,于是假裝有事情要做,匆匆地往裏走。

男人不肯罷手,抱着她說讓她跟他回府去。

穆少媛氣極。拉扯之下,她怒吼:“我是懷寧侯府的小姐!”

那男人根本不信,繼續着手裏的動作,強迫着她,還哈哈大笑,“一看你的衣裳就是國公府的粗使小丫鬟,還想騙我?跟你說,随少爺我回家,吃香的喝辣的,有的是你好處。不用擔心。”

穆少媛掙紮着想要逃離。結果被他捂住口,強迫着拖到了旁邊無人的小屋子裏……

原本事情可能還沒那麽容易被發現。

有個丫鬟得了管事婆子的吩咐去旁邊院子取東西,無意間經過這兒,聽到了動靜,以為是遭了偷兒,吓得魂飛魄散。喊了家丁拿着棍棒來捉賊,結果直接把兩個赤身裸.體的人給揪了出來。

穆少媛哭得哀戚。

這段時間,郜世子沒有主動聯系她,兩個人眼看着就要淡下來了,偏她這裏出了點狀況。

她最近輕易不能出門,今日來尋世子爺,是想迫使他給她個名分的。

誰知居然出了這一檔子事兒,而且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下!

郜老太爺舉着鞭子把沈年康抽得滿身是血。

沈年康嗷嗷直叫,“誰知道她真是穆二小姐啊?我看她并非黃花大閨女,想着玩玩就算,哪知道——啊啊啊你別打了。不知者無罪啊!”

穆少媛含着眼淚怒指他,“你個畜生,非要迫我,還這般狡辯!”

沈年康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少爺我花叢中穿梭了多少年了,一看你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而且你又不是沒有過男人,憑什麽壞事都讓我一個人擔了!”

他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往穆少媛這兒看。

穆少媛吓得臉色慘白。不過,她自打光溜.溜被人堵在屋裏後就臉色一直蒼白無血色,所以即使再白一點,旁人也瞧不出來。

事到如此,穆少媛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而且,有些事兒等不得。如果郜世良不能給她個确定答複的話,她還不如背水一戰,賴住沈家。

穆少媛用手掩住小腹,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泣聲說道:“求老太爺做主!他、他毀了我的清白,還要反咬一口。我、我不想活了!”

說着就要往旁邊柱子上撞。

謝氏趕緊讓人攔住了她。

兩個身材粗壯的婆子一人夾着穆少媛的一邊胳膊,直接把她半拎了起來,再也無法挪動分毫。

“不想活也得等到見了自家長輩再說。”謝氏笑眯眯地看着她,拿着腔調,“平白無故死在了國公府算怎麽回事。”

郜老太爺怒指謝氏,“少說兩句吧你!”

“父親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兒媳這樣說是有原因的。”謝氏朝着定國公露出個為難的表情,捏着帕子說:“不瞞您說,穆二小姐被人堵在屋裏的時候,旁邊擱着的可是我們國公府丫鬟的衣裳。”

屋裏的人面面相觑,誰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情形。

謝氏責問穆少媛:“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那好,你倒是和我好好說說,你自個兒的衣裳去了哪裏?”

穆少媛咬了咬嘴唇,低着頭泫然欲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想要指了沈年康把事情推到他身上,又怕這樣往後入了沈家會不好做人,最後索性掩面痛哭,泣聲道:“我哪裏知道怎麽回事?之前我獨自在林子裏走着……”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外頭傳來了二太太盛氏的聲音:“大嫂可在裏面?”

誰也沒料到一向不問世事的二太太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竟是都不知該如何答她。

當先反應過來的是定國公。

他大步走到了門口,親自拉開屋門,高大的身體遮擋着屋內情形,問:“你可有事?”

盛氏朝他福了福身,“父親,剛才有丫鬟來禀,說是我院子裏有個小丫鬟被人敲了頭暈倒在屋角,身上衣裳還被扒了。我唯恐家中有匪徒作亂,心下不安。今日賓客衆多,倘若出了事情,國公府怕是脫不了幹系。因此特意來尋父親說一聲。還請您示下該如何行事為好。”

這時候謝氏也走了過來,在定國公背後說道:“弟妹說有丫鬟被敲暈了?可是個粗使丫鬟?”

“正是。平日在院子裏負責灑掃的。”

謝氏這便笑了,回頭望了穆少媛一眼。

穆少媛臉一陣紅一陣白,煞是好看。

定國公便道:“把那丫鬟叫過來吧,你大嫂有話問她。”說着便退後半步關上房門。

錢媽媽正巧在盛氏身邊跟着,在她側後方一步多的地方站着,位置稍偏。當房門半合的時候,錢媽媽隐約看到裏頭有個女子,頸後有一塊黑色半圓胎記。

這胎記似曾相識。

錢媽媽心裏咯噔一聲,想看清那女子是誰,可房門已經關閉,根本看不清楚。

她忙問盛氏,“二太太可知裏頭的年輕女子是誰?”

盛氏之前一直在面對面地和定國公說話,定國公幾乎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根本沒有看到裏面情景。別說是個年輕女子了,就是剛才和她說話的謝氏,她都沒有望見,只能搖了搖頭。

錢媽媽心中忐忑着,有些緊張,有些無措。

先前她本來打算離開的。畢竟來京多日,該送的東西已經送完,是時候離京了,所以來國公府與二太太道別。二太太和她邊走着邊說話,這才遇到了丫鬟遇事來禀,兩人就一同過來見定國公。

現下見到了那記憶中的胎記,錢媽媽的心七上八下的沒個着落。索性改了主意,笑着與二太太道:“先前太太說京城好玩的很多,讓婢子多留幾天好生看看。婢子想太太言之有理,打算多住幾日。”

順便打聽下那屋裏的人到底是誰。

·

即使大太太和四太太已經離開,賓客們卻興致正濃,在五太太的陪伴下慢慢在國公府內賞景。

玲珑漸漸地恢複了笑容,和友人們玩笑着邊走邊閑聊。

不多時旁邊傳來了幾聲鳥鳴。

玲珑分辨出這是飛翎衛的暗號聲,就和郜心蘭、穆少宜道了別。去到旁邊尋人。

長湖正等在旁邊灌木叢後,瞧見她來了,笑着引了他往旁邊小徑上去。

“七爺剛才一直在找小姐,”長湖邊走邊道,“先前七爺追了您一小段路了只小姐一直沒看到他。七爺沒轍,遣了屬下來接您。”

玲珑倒是真沒發現七叔叔在找他。

想到高大男人在後面亦步亦趨跟着的模樣,她忍俊不禁,笑問:“七叔叔找我有事?”

長湖還沒來得及答話,旁邊響起了個熟悉的低沉聲音:“莫不是無事就不能找你了?”伴着說話聲,郜世修從旁邊的樹後轉了出來。

男人身材挺拔,清冷矜貴。即便是在寒天裏,依然只着薄衫,不懼寒冷。

長湖悄悄退了下去。

玲珑笑眯眯地仰頭看七叔叔,“無事當然可以找我。只不過現下我正忙着陪心蘭她們,七叔叔何必來打擾我們呢。”

一看小丫頭就是故意鬧他。郜世修擡指朝着玲珑的眉心輕叩了下,“淘氣。”

玲珑眉眼彎彎地拉着他的衣袖,晃啊晃。發現他的衣裳還是穿得那麽薄,不由有些擔心,“真不怕冷麽?”

郜世修伸手讓她查看。

玲珑摸了摸他掌心和指尖,發現都暖暖的不見涼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左右手都伸出來了,沒道理讓他收回去。

玲珑索性握了七叔叔的手,和他一同往旁邊無人處走去。

兩人剛行了十幾丈的距離,話都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長湖去而複返,快步行了過來。

郜世修不悅,眉目冷淡地垂眸看他。

“爺,”長湖緊張得脊背上出了一層冷汗,低下頭,硬着頭皮快速說,“國公爺遣了人到處尋您,說是有急事。”

郜世修細問之下方才知道,父親讓他尋幾個飛翎衛,幫忙押一個人離開。而那個人,居然是沈家的五少爺。

郜世修好不容易把小丫頭給叫到自己身邊來,雖然現下有事要做,卻也舍不得讓她離開。于是遣了四名飛翎衛先去辦事,他則帶了小丫頭一同往定國公那邊行去。

只是這手是不能再牽着了,有些遺憾。

指揮使大人心中不悅,一路冷着臉去到目的地。

進了院子後,郜世修方才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饒是指揮使大人見慣了大場面,對着這般的情形也是無語得很。

郜世修在門口只朝屋裏看了一眼,就把身後不住探頭探腦的小丫頭半攬了出去。

“七叔叔,裏面怎麽了?”玲珑踮着腳試圖越過他的掌控,詫然道:“我好像看見了二姐姐在裏面。不過只瞧見了一眼,沒看清楚。地上那個人是誰?我怎麽瞧着沒穿衣裳?”

郜世修猛地側頭看她,“你瞧見了什麽不該看的?”

“不該看的……那是什麽?”玲珑茫然,“我就瞅着有個人躺地上,看不分明。隐約看相貌是沈五少爺。”

郜世修擰眉回憶了下,沈五雖是未着寸縷,但是面朝屋內側卧。而且有人拿了破布披在他的身上,玲珑應當沒有望見什麽。

不過這小丫頭好奇心太強,不是好事。

郜世修叮囑玲珑:“記得男女授受不親。往後見到了男人衣衫不整的話,盡快離開。莫要多看。”頓了頓,“太髒。會污了你的眼。”

玲珑疑惑七叔叔為什麽這麽說。

不過,七叔叔的話總歸是沒有錯的。她沒有多問,只記在了心裏,未曾多言。暗道一定要記住了七叔叔的話,這種事情能避則避。

俗話說,怕什麽來什麽。

世事難料。

總有些事情的發生巧合到讓自己也甚是無語。想要尋出為什麽會這般地恰好撞到,仔細想來卻完全沒有頭緒。因為兜兜轉轉回來,依然只有“巧合”二字罷了。

這天的宴席結束得有些倉促。

不知為何,沈五少爺被押走後,穆家人就匆匆離席。不多久,賓客們也很快散去。

玲珑看看天色,也才剛剛未時過半而已。

她隐約覺得,穆家人的突然離去和沈五少爺多少都有點關系。有心想要知道沈五少爺到底犯了什麽錯,穆家人已經不在,而且離開得匆忙好像有急事,她不方便遣了人回去問,免得打擾到他們。

玲珑不明所以,就回了菖蒲苑去。洗過澡換了身衣裳,閑得無事,就打算去尋七叔叔。

旁人那裏她或許摳不出什麽事實真相出來,可是七叔叔不同。

她耍個賴,再和他使勁兒磨一磨,就不信他會憋着不說。

打定主意後,玲珑心情愉悅,鬥志昂揚地朝着指揮使大人的卧房行去。

之前七叔叔說要沐浴更衣。算算時間,她現在都洗完澡好半晌了,七叔叔比她速度更快,肯定早就收拾妥當。

畢竟七叔叔卧房旁的耳房內就有浴池,一來一回的很方便。

玲珑心裏頭裝着事,所以走得很快,沒多久就到了郜世修的房門口。

習慣性的,到了門口後她不需要叩門,直接推開進入。沒等看清楚裏頭的情形,就習慣性地先轉身關了房門,說道:“七叔叔,你老實告訴我,今天下午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聽到回答。

玲珑快速轉過身去,正要指責七叔叔反應慢半拍呢,瞧見屋內情形後卻是立刻愣住了。

其實不止是她。

就連郜世修也對現下突發的情形有些難以适應。

小丫頭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到了現在,郜世修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某個問題。

——以往時候小丫頭都是有固定時間來他這裏,所以很多事情可以提前避開。

可現在不同。

兩人日夜在同個屋檐下,天知道她會什麽時候沖進來,簡直防不勝防。

郜世修處理了一些政事方才沐浴,耽擱了些時候,現在剛從耳房的浴池出來走進卧房,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身上帶着的水珠都沒有擦去。

因此,撞了個正着的玲珑就都完全看到了。

愣在當場的玲珑,雖然身體僵住,眼睛卻不可控制地往下挪移。然後她就望見了那不可描述的可怕巨物。

玲珑呼吸停滞,吓呆掉。

郜世修也愣了一愣。他很快反應過來,拿起帕子,開始慢條斯理地擦拭身上水珠。

他一動,那個就不再正面對着她。玲珑頓時回了神,慌不擇路地逃出屋子,砰地下關上房門,倚靠在門邊粗粗喘.息着。

外頭的太陽十分晃眼。

可是她眼前浮現的卻是旁的什麽。

玲珑一臉悲痛地捂住臉,不住哀嘆。

哎呀完了完了。眼要瞎了眼要瞎了。怪道七叔叔說不能随便看。男人果然很可怕。

她的心正揪成了一團舒展不開,偏偏吓得腿發軟跑不動,只能暫時在這兒歇歇。

就在她想着一會兒到底是跑回侯府避一避的好還是索性回到傅家休息幾天,突然,屋子從內傳來叩門聲。

玲珑知道裏面只七叔叔一人,叩門的肯定是他。頓時驚得跳了起來,喊道:“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你放心!”

裏面傳來一聲舒心的輕笑。

而後是指揮使大人沉穩低沉的聲音。

“可我并不放心,怎麽辦?”他不緊不慢地說着,語氣溫和至極,諄諄善誘,“你不如進屋來,我們好好談一談該怎麽負責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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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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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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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