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玲珑臉紅了紅, 撥弄着眼前的棋子, 哼道:“天天看, 也沒見看出什麽特別的來。倒不如看棋子, 又圓又大,可愛着呢。”
“天天看也不見得看全了。”郜世修淡淡道:“總還有沒見到過的。”
這話一出來,玲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某天裏某人出浴後的情形……剛才就有了點熱度的臉頰騰地下火燒火燎地燙了起來。
一擡眼,七叔叔正唇角帶笑地看着她。很顯然是知道了她在想什麽。
玲珑惱了,丢下棋子往外跑。
郜世修一把将人抱住,不準她亂逃,硬是拉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出去頂着大太陽看蓮池了。
他的手很大很溫暖。
反正旁邊沒有人, 玲珑忍不住把他的手握牢,晃啊晃的和他一起繞着池邊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飛翎衛來請指揮使大人,說陛下有要事讓他過去一趟。
“陛下還說了, ”前來禀話的綠翎衛在指揮使大人的冷厲目光下不敢擡頭, 緊張得脊背出了一層汗, “若是長樂郡主和大人在一起的話,不若同去。”
“同去?”郜世修的聲音仿若霜天裏的寒冰,“這種事兒,一個小姑娘家摻和什麽。”
綠翎衛的頭垂得更低,“陛下說, 七太太往後要見的這種事情多了去, 不差這一回。左右七爺在, 七太太同去就是。”
這一口一個的“七太太”讓指揮使大人甚是滿意。
郜世修的臉色總算是和緩了點。
不過, 他不願意玲珑看到那些個會污了眼睛的場景,打算違抗皇上的命令一次,讓玲珑去找郜心蘭玩。
玲珑已經在旁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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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皇上找七叔叔的這件事,肯定和剛才七叔叔不讓她離開的緣由有關系,于是拉着他的手不肯撒開,表明了态度要一同過去。
郜世修初時不肯。最後到底拗不過她,而且皇上都已經準許了,他再反駁的話,她就總拿皇上來說事兒。生怕小丫頭一個不高興直接去找皇上,指揮使大人只能嘆着氣把她的要求應了下來。
“你既是要跟着我,少不得要見些不能入眼的事。”郜世修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快步往前行着,“一會兒若是難受了,就緊跟着我。千萬別亂跑。”
其實他能明白皇上的好意。
皇上也知道這小丫頭是被疼寵着長大的,生怕她往後知道了他在做的這些事情後,夫妻倆之間有隔閡。
可是皇上沒有親眼見過她父母被殺的血腥慘象,不知道這個孩子有多麽堅強。更不知道她最怕的就是看到人被殺時血流成河的情形……
郜世修決定提前和小丫頭說一聲,免得等會兒看到了裏面的場景後她會受不住,故而道:“你可知道沈才人?”
沈才人……
玲珑倒是聽說過。
原是沈家旁支的一個女孩兒。因為相貌出衆,被沈家選中送進宮裏。
年歲比玲珑大不了多少,今年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很得皇上歡心。入宮兩三年裏,皇上大部分時間都在她的宮裏。雖然皇上年紀大了不一定再有皇子誕生,但是照着她這樣的恩寵程度,往後位分肯定能夠再往更高的位置進一進。
“自然是知道的。”玲珑道:“今年初有次宮宴的時候,她還讓我寫字給她看,說我寫的字好。甚至于央了我今年年末的時候給她宮殿裏寫對子。七叔叔怎麽忽地想起她來了?”
聽聞小丫頭和這沈才人竟然還有點接觸,後面的話郜世修就有些說不下去了。頓了頓後,薄唇緊抿終是沒有多講什麽,只是把兩人交握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玲珑心中忽地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心瞬間提了起來,空着的手下意識地拉住了七叔叔的衣袖。
原本兩人這樣親近着出現在衆人跟前是不合禮數的。
不過,剛剛陛下都說了“七太太”這樣的話,連皇上他老人家都不介意了,指揮使大人就更沒什麽可怕可擔憂的。索性半攬着小丫頭的肩,和她一起往靜雅宮走去。
靜雅宮。地方如其名,是個清淨雅致的好地方。
郜七爺的明恒宮以蓮出名,這兒則是菊甚佳。到了秋日裏,滿院子裏都是開得嬌豔的菊花,十分漂亮。
到了春夏,雖然菊花未曾綻放,這裏依然有各色鮮花點綴着。院子裏還放了桌案,桌上有文房四寶和一架琴。是靖德帝命人擺在這裏的,方便沈才人在院子裏的時候邊看美景邊習字練琴。
可是現下,這裏雖然繁花依舊,卻沒了花香。只因花的味道被濃郁的血氣給壓了下去。滿院都是血的味道,絲毫芬芳都無法嗅到。
這種味道一入鼻,玲珑就緊張得全身緊繃,甚至都在微微顫抖。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手背上傳來溫暖熱度。
她擡頭望過去。
七叔叔不知何時已經停住了步子,正靜靜地看着她。空着的大手覆在她拉着衣袖的手背上。
“不用緊張。”他低聲道:“沒甚可擔心的。不過是來看看。”再一次問她:“要不要去別處玩?”
玲珑停了一瞬,緩緩搖頭。
“我還是在這兒吧。”她說,“我想看看是怎麽了。”
而且她已經及笄,是大人了。既然如此,就不能像小時候那麽怯懦。
可是眼前所見的情形還是出乎她的預料之外。
花圃旁,一名宮裝麗人倒在了成片的灌木從裏。一柄長刀從她胸口穿進去,大片的血紅色染透了她的衣裳,原本粉色的嬌嫩已然成了奪目豔麗的鮮紅。
再看地上,從花圃道灌木叢,有一段帶血的腳印。顯然她當時沒有立刻死透,走了一段方才死去。
玲珑愣愣地看着血腳印,再望向緋色的衣裳。被這般駭人的暗紅夾雜着鮮紅給驚到,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她縮在七叔叔的手臂後,半探着頭看着這一幕。等到慢慢調整好了情緒,方才聽到旁邊傳來了嚎啕大哭聲。
“不是我!”穆少媛在旁邊聲嘶力竭地喊着,聲音已經沙啞,“真不是我!”
有位公公指了她的鼻子,尖着嗓子叫道:“剛才分明不止一個人看到是你!”
這種對話已經重複了幾十次。或者,已經有上百次了?
穆少媛哭着拼命搖頭,“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來的時候她就中了刀,晃晃悠悠地站着。我想扶她,她一直對着我說‘你、你、你’……我哪裏知道是怎麽了?”
想到剛才情形,穆少媛指着身邊的幾名宮女太監,“他們!他們是在她晃着身子走到灌木邊要死的時候才過來的。根本沒看到所有情形!”
但是她的話沒有人去聽。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等着指揮使大人的號令。
原本陛下剛才已經讓人去請了指揮使。不過指揮使不肯來,所以皇上又讓人再去請了他一次。可見指揮使大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有多麽重要。
在衆人的期盼目光中,最終,郜世修嘆了口氣,冷聲吩咐:“把她帶進屋去吧。”又指了個飛翎衛道:“請皇上過來。”
不多時,不只皇上來了,就連沈皇後、大皇子,以及參宴的身份極其尊貴的幾位皇親國戚也來了。
至于太子和太子妃,則留在了外頭招待賓客。
看到這般情形,大家都吓了一跳,把身邊的人遣了出去,獨自往屋裏去。
胡立原本也要跟着留在院子裏,被大皇子點了名留下,只能跟着進了屋。
殿門關閉。
冷且靜寂的屋子裏,穆少媛被幾名公公夾着胳膊拉了進來,丢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殿的側邊,玲珑死死地瞪着對面側邊的大皇子,好一會後好不容易才收回了視線,讓自己的神色變得如平常一般。
她告誡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
看,喬玉哲都能在大皇子身邊談笑風生呢。她憑什麽不行?
看着喬玉哲桃花眼旁的那個血紅淚痣,玲珑心裏湧起了莫大的湧起。突然間就無所顧忌了,挺直了腰板神色平常。只臉色依然蒼白得難看。
只是她臉色不好也沒人去細究什麽。
誰都知道冷血無情的飛翎衛指揮使郜七爺,剛剛去看命案現場的時候,居然把自家嬌滴滴的小未婚妻也帶去了。也難怪郡主臉色那麽差。九成九是給吓得。
這沈才人脾氣不錯,和宮裏的姐妹們還算合得來。就算郜家人穆家人,也沒誰說她不好。
誰也沒料到一位佳人竟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去,令人唏噓不已。
靖德帝仿佛剎那功夫就快速蒼老了下來。
他指着郜世修,聲音有些發顫地說:“老七,這事兒你給朕去查。好好的查!”
任誰都知道,事情如果有飛翎衛參與的話,真相肯定能夠被拔出。大家都期盼地看着指揮使大人。
大皇子宋奉慎的臉色有些難看。
誰料指揮使的回答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陛下,”郜世修上前一步,垂眸低嘆,“此事飛翎衛不便參與。”
靖德帝頓時惱了,厲聲喝問:“為何?”
他雖年老,氣勢卻較之年輕時更盛,沉下聲音時威嚴之氣足以迫得人不敢擡頭。
此時郜世修反而擡眸與之對視,淡淡道:“穆家二小姐雖然不是明媒正娶,卻也已經是郜家人。既是郜家人,飛翎衛就不便插手。”
這句話立刻讓帝王的雷霆震怒消減了大半。
因着避諱親人的原則,這事兒确實不好讓飛翎衛去辦。
穆少媛跪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胳膊被拉拽的疼痛感才消失了點。
她這才知道自己怕是被陷害了,當即指了大皇子身邊的胡立道:“是他!是他讓我過去的!”
因為剛才不停的嘶喊,她的聲音早已沙啞。
被指着的胡立暗暗地嘆了口氣。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認錯了人。
只是面對着一個區區妾室,他倒是更不怕對方了,攏着衣袖低頭問:“這位姨娘,”他這般說,為的就是顯示自己不認識對方,“不知道你說我讓你過去,是怎麽說的?用的哪幾句話?”
在帝王嚴厲的目光中,胡立把身子躬到了最低,“陛下,請您明鑒。小的當時不過是路過。這位姨娘,好像是這位姨娘,小的也認不清楚。喊了小的過去,問清雅宮在哪兒。小的就給她說了。”
胡立忽地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小的該死。早知道她是這樣惡毒的人,就不該給她指路。求皇上明鑒!”
然後砰砰砰連續的拼命磕頭。
他倒是不怕自己這番說詞有漏洞。當時宮人們離得遠,根本聽不清他們的對話。所以兩人的說辭怎麽改都行,就看大家相信誰了。
聽了胡立這般說,穆少媛差點脫口而出當時的情形。仔細想過後,恐慌過去,緊接着的是汗流浃背的緊張。
若是當時的情形說出來,她就有了兩個根本無法開脫的罪證。
其一,冒作長樂郡主。
其二,和大皇子有染。
這兩個罪狀都是她根本無法承受的。
旁人看着穆少媛驚疑不定的樣子,愈發肯定她剛才指認胡立的信口雌黃了。
穆少媛提着一顆心環顧着四周,頓時被周圍人的目光給刺激到了。當即口不擇言地說道:“是他!他說大皇子要見長樂郡主!不對……他是說,大皇子和郜七爺飲酒,七爺醉了,讓長樂郡主去看看,我就跟了過去!”
這語無倫次的樣子,前言不接後語的樣子,當真是可笑至極。若不是有牽扯到命案,許是就有人笑出來了。
可是,衆人望着帝王那陰沉如墨的樣子,齊齊噤了聲,誰都不敢做出頭羊。
宋奉慎狠狠地剜了胡立一眼,暗罵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穆少媛環顧着四周,想要找個人幫幫忙,來證實她的話。
誰知這個時候真的有人站出來了。卻非旁人,而是剛才不肯接下這件事的郜七爺。
郜世修上前兩步,拱手與帝王道:“皇上,有幾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因着穆少媛曾經害死過穆承琳,所以郜世修其實不想參與到這件事情中,甚至于可能還會推波助瀾一番。
誰曾想穆少媛說出這些話來,他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果不其然。靖德帝也問他:“你不是說不摻和?”
“是。”郜世修道,“只這件事如果牽扯到了長樂,就不得不說了。”
這話倒是真的。不論什麽事兒,但凡牽扯到了長樂郡主,郜七爺就沒有推辭過。
靖德帝的臉色略微和緩了一點點,指了他道:“講。”
“敢問這位姨娘,”郜世修聲音淡淡,“你說大皇子讓長樂郡主去見他,用的是什麽理由?”他往前逼近半步,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的穆少媛,“我喝醉了?”
穆少媛瑟縮了下,讷讷說:“……是。”
然後指揮使大人便笑了。
這笑聲清清冷冷的。在這暑天裏,愣是讓人覺出了森然冷意,脊背驟然一涼。
郜世修道:“你這話漏洞百出。首先,除非有旁人在,否則的話我和大皇子不可能單獨兩人來對飲。其次。”
他轉眸望向一旁站着的宋奉慎,平靜地說,“若是長樂聽到了這消息,頭一個想到的絕不會是這個主意。”
所有人都望向了旁邊站着的玲珑。
靖德帝問:“長樂,你會怎麽辦?”
玲珑想了想,說:“我會看看飛翎衛誰有空,幫忙瞧瞧七叔叔怎麽樣了。倘若狀況不好的話,拜托飛翎衛把他接回來。”
她朝皇上福了福身,“陛下,在宮裏,我是不會這樣随便亂跑的。更何況今日還有那麽多賓客在。”
聽聞她這話後,除去帝王和指揮使,所有人都面露震驚。
其實不光是穆少媛沒料到有這一出,就連宋奉慎都不知道,長樂郡主居然還有差遣飛翎衛的權利。
靖德帝倒是不意外。
老七和他商量過這事兒。他準了的。只要是沒有在辦差的飛翎衛,任憑那丫頭想怎麽鬧,那是她的事兒,和政事無關就好。
而且長樂這般的法子實在是對。在不确定的情況下,她能夠找了最穩妥的辦法來處理,身為帝王,他也支持這麽做。
皇上對此沉默不言。
衆人面面相觑後,也就沒敢多說什麽。
不過大家震驚過後就想起了指揮使的那一番話。
這就是一錘定音穆少媛在說謊了。
即便指揮使大人沒有參與其中的辦案,可是這些話的分量也重到差不多可以定了穆少媛的罪。
靖德帝也把這些事兒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卻是神色愈發和緩了些,贊賞地對郜世修點點頭。
那個罪婦心思太過龌龊,居然想把他的長子拖下水。而且,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着實惡毒!
老七這般給他長子開脫,靖德帝非常滿意。暗道還是老七更在乎他的顏面。
——此時此刻,對于一位帝王來說,後宮的妃嫔算不得什麽。皇家的顏面才是最重要的。
靖德帝看玲珑臉色不好,擺擺手與郜世修道:“你和長樂先下去吧。”看郜世修往外走了,又喚住了他,“讓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來見朕。”
郜世修颔首應是,退了出去。
宋奉慎的唇角揚了揚,嗤了聲。沒有飛翎衛插手的話,單憑大理寺和刑部是不能查出什麽來的。他的人在宮裏能夠布置好一切。
習慣性的面上和藹的笑容剛剛挂起後,宋奉慎一擡頭看到了帝王那蒼老卻沉痛的模樣,僵硬了一瞬,他又趕緊換上了哀痛難過的樣子。
這時候沈皇後重重地嘆了口氣,也是哀傷不已。
她的哀傷是實打實的。
要知道,憑着她和皇上從小到大的情誼,到了她這個年紀,保住後位比較容易了,難的是固寵。
現在的她年老色衰,和皇上只能算老來夫妻,卻不能讓皇上如年輕時候那般寵愛她了。
沈家隔幾年就會送個後輩來宮裏,幫助她。可是那麽好幾個過去,也就現下這個沈才人最得皇上歡心。恨不得什麽最好的都給了沈才人。
沈家培養這麽個孩子容易嗎?
可惜的是對方還沒來得及給家族帶來好處就已經香消玉殒。這讓沈皇後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等到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出了殿後,沈皇後忍不住對大皇子抱怨:“國公府也真是狠得下心。舍了個妾室,卻是折了我們沈家的臂膀。”
大皇子原本是想栽贓陷害長樂郡主。這樣的話,雖然沈家少了個有力臂膀,卻也能讓郜七爺身邊瞬間少了個助力。
再者他也有自己的心思。他得不到的,旁人也別想得到。
誰曾想,對方的人沒能折了去,反而他們這邊失去了幫手。
宋奉慎心裏頭很不是滋味,聽着母後的念叨更是煩躁的很,不耐煩地道:“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沈皇後沒料到兒子居然一點傷心都沒有,反倒是這樣不耐的模樣。她在宮裏算是看多了人情冷暖,現下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體諒自己,這讓她萬分的傷心,也萬分的憤怒。
看着宋奉慎離去的背影,沈皇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就算穆少媛藏了刀子入宮,沒被人搜出來。就算穆少媛最近失心瘋整個人都瘋瘋癫癫不對勁,卻也沒道理會這麽巧就選了沈才人的靜雅宮。
難道說有人對她說了什麽,才使得她錯手殺了人?
沈皇後遣了身邊的嬷嬷,低聲吩咐:“讓人跟進這件事情。不管花費多大的力氣,盡量找出真相。”
宮裏是沒法再待了。郜世修和玲珑很快回了國公府。不料半路有人攔車,竟是傅氏。
看着臉色蒼白的傅氏,玲珑忙把人扶着進了旁邊的小巷子中,細問緣故。
傅氏卻是對着郜世修福了福身,連聲去問:“那穆少媛,那穆少媛……”她顫抖着嘴唇,話語都沒法連成串。
郜世修低聲道:“必死無疑。”
傅氏期盼地看着他。
“您放心就是。”郜世修輕聲道:“您是玲珑的姑母,也是我的姑母。害了您女兒的人,我自會想法子讓她不好過。”
其實他如果想要接手這件事情,皇上也不會多說什麽。畢竟飛翎衛做下的事情千千萬,也不怕這麽一樁什麽“有親屬關系”的案子了。
只是上次只有人證沒有物證,沒有實質證據,只能內部責罰下罷了。這次卻是可以借刀殺人,把那個謀害姐妹的女人給直接按上斷頭臺。
至于大皇子那邊……
郜世修之所以不想接手這個案子。便是隐約知道大皇子當初找玲珑,後來穆少媛卻過去了。這事兒八成和大皇子脫不開關系。
他了解皇上。
既然和大皇子脫不開關系,一個妃嫔和一個兒子之間誰更重要,皇上肯定選擇自己的大兒子。
所以郜世修這次寧願擇了最好的結果來做。先脫開身不插手這件事,也不追究大皇子那邊,先借了這件事定下穆少媛“殺人”的罪名再說。
等到時機成熟,把大皇子做下的龌龊事的證據一并拿出來,直接給皇上個“大驚喜”。甚至于,依着大皇子和穆少媛的“關系”,還能把事情說成是大皇子指使穆少媛做的。
說不得這樣的效果更加明顯。只是需得把事情處理妥當了方才能夠完善。
指揮使大人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
為了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傅氏沒料到能有這麽個結果,腿一軟就要跪倒在地。
她原本以為,顧及着兩家的情誼,或許琳姐兒的事情就只能那麽過去了。卻沒想到穆少媛也能有罪有應得被人唾罵着死去的時候。
她掩面痛哭,無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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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白日裏見到了血腥場景的關系,玲珑晚上怎麽也睡不着。那般的慘狀在她腦海中不住循環往複着出現,而且,小腹的地方也隐隐地抽緊難受,讓她翻來覆去怎麽都不得安生。
難道是吃壞了肚子?可是今兒她壓根就沒怎麽吃東西,哪來的‘吃壞’一說。
看看天色,其實時間還不算晚。
玲珑爬起來穿好衣裳,瞧着七叔叔的書房還亮着燈,索性跑到了他的屋裏去尋他。見他在處理政事,索性拉了椅子坐到他的身邊,緊緊挨着他。
看着身邊這個不斷帶給她溫暖的男人,玲珑心裏滿滿的都是開心和感動。
說實話,之前面對着姑母的時候,她怎麽也沒料到七叔叔說出“您也就是我的姑母”那句話。顯然是為了她,七叔叔肯接受她身邊的一切,當成他自己的事情來對待。
當年爹爹娘親就是非常非常要好,把對方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一般,一直和和美美的。
也不知道她與七叔叔往後,會不會和爹爹娘親那樣好。
玲珑突然生出了更多的期盼,期待着以後與七叔叔在一起經歷更多的事情,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可惜六禮才過了兩個。剩下許多繁文缛節需要來處理。
因着在七叔叔跟前她并不需要多加掩飾什麽,玲珑這樣想着,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嘆息道:“如果能盡快成親就好了。”
那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和七叔叔做什麽都在一起了,旁人也不能多說什麽。
郜世修正思量着這些事兒該怎麽處理掉才好,冷不防聽到這麽一句話,頓時精神再也無法集中起來。
“其實想快也很容易,”他看着眼前的書冊,一字一字地認真說道,“我能讓他們今天就把剩下的幾件事給辦完,明天就送嫁妝,後日就迎娶。”
側身往旁邊看了眼,望見玲珑笑盈盈的模樣,郜世修差一點就要吩咐人去盡快處理這事兒了。卻是突然想到那什麽讓人煩躁的信期,最終只能深深地嘆了口氣。
什麽叫天不遂人願。
大抵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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