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沖出隊伍的那人身穿灰布短衫, 臉上略帶髒污, 看着灰頭土臉的。

周圍人發出了一聲“咦”的懷疑。只因這人的樣子很有些不妥當。要知道這樣的大喜事, 一般都會要求吹奏喜悅的人衣衫整潔幹淨。不然的話,主家一個不高興克扣銀子都是有的。

現下眼前這個人,卻是臉上有灰土。瞧上去看不清相貌, 隐約是被遮掩了許多。

班頭瞧着不對勁, 攔了他一下喊道:“你做什麽!還不趕緊收拾幹淨了去!”再低聲嘟囔, “剛才出來的時候還白白淨淨的看着挺喜慶啊。怎麽會這樣。”

那拿着唢吶的人卻像是絲毫不聞一般。等到班頭收了手, 立刻咬着牙往前沖。而後也不知他在唢吶中央哪個地方扣了一下,手一抖, 唢吶竟是從中間被拆開。新近露出的那一截東西被太陽光一晃,閃出亮眼的光。

“有刀!”那班頭失控地大聲喊道。

周圍的人嘩啦一下散開。大膽的在前面依然不動, 膽小的已經往後面跑過去了。

那人拿着半截唢吶朝着喬玉哲背上的紅衣女子刺去, 高聲恨恨重複道:“納命來!”

雖然班頭喊的是刀, 實際上這是一把短劍。劍尖很利, 削鐵如泥。

那人直直往前沖。

喬玉哲像是吓傻了一樣,呆立在當場。

那人竊喜, 暗道書生就是手無縛雞之力,毫無阻攔地往上沖過去。

就在那劍尖刺破了新釀大紅衣裳的一剎那,突然,變故陡生。新娘子一撩衣衫下擺,擡腳就朝沖過來的那人踹了過去。

不過一腳而已, 那人就吐了一口血跌倒在地, 手支撐不住軟了下來。利刃咣當一聲掉到地上。

這時候有人湊上來細看, 恍然驚叫:“呀,這不是沈家的六姑娘麽?怎的在這兒!還穿了男人的衣裳!”

沈靜玉沒料到被人認出來,連唇邊的血都顧不上擦了,趕緊用袖子遮住面龐。

Advertisement

可是她算盤打的好,旁人卻不會輕易饒了她。

傅氏當即高喝道:“把這人給我綁起來!”

沈靜玉掙紮着想要逃跑。

無奈周圍都是侯府的人。而郜七爺又帶了大批人馬堵在外頭。她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就被兩名飛翎衛和四名侯府家丁給當場堵住。又是打又是綁的,立刻給制服住。

沈靜玉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惡狠狠地瞪着周圍的所有人,委屈地嗚嗚直叫。

可是沒有人理會她。更沒有人同情她。

現下所有人都在關注着一個問題。齊刷刷地望向了喬狀元的背上。

傅氏也狐疑地看着喬玉哲背上之人,遲疑着問:“……玲珑?”

紅衣之人一個翻身下來,揪下了頭上蓋頭,露出一張清秀的面龐。

卻不是個女子,而是男人。只不過他站直後衆人才發現,他很瘦,身量不算高,比玲珑略高一點,比起喬玉哲他們卻矮了一大截。

“長峻見過侯夫人。”長峻拱手行禮,“本無意冒犯。只不過為了擒住兇徒,所以不得不略施小計。”

“你還說呢。”喬玉哲氣得擡腳對着長峻就是一下,“你好歹也悠着點。我背你容易?翻身下來的時候你倒是提前說一聲啊!”

長峻但笑不語。

周圍的人紛紛四顧,“那郡主在哪兒?”

玲珑聞聲從屋子裏的角落裏走了出來。

此刻的她穿着一身尋常的衣裳,又因剛才刻意在旁人的遮掩下躲在角落,所以未曾被發現。

之前‘新娘子’在傅氏她們跟前哭泣的時候,玲珑也在旁邊角落裏悄悄抹眼淚。只不過強忍着傷感沒有出聲。

玲珑也是剛才七叔叔身邊的暗探長峻現身時方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郜七爺和喬玉哲一起使了的一個計策。

沈靜玉最近一直在謀劃着一件“大事”。步步為營,想的很是周到。就是為了刺死長樂郡主之後全身而退。

只可惜沈靜玉算盤打的好。卻因長久的太過自負而有些自以為是。總覺得自己想到的計劃完美無缺,甚至于沒有發現自己的行動已經被廟中比丘尼注意到。

比丘尼欣賞長樂郡主,惦念着郡主為了江南百姓而做的一切善事,所以悄悄把事情透露給了郜七爺身邊的飛翎衛。

飛翎衛禀與郜七爺後,太子宋奉謹也知道了。

宋奉謹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沈家人。偏沈靜玉之前脫身幹淨,沒有參與到太子的‘計劃’當中去。所以,宋奉謹和郜世修商議過後,由長峻暫時代替玲珑來挨這一次刺殺。

當場擒住沈靜玉,這女人就也在劫難逃了。

只不過這事兒若是成的話,必須得有背着玲珑出嫁的哥哥幫忙配合。

傅清行和傅清言都不适合。

最後宋奉謹盯上了做事大膽的喬狀元。

不過喬玉哲也有自己的要求。

“既是要我幫忙,”他道,“認個妹妹是免不了的。可我想着,既然做了哥哥,總也該做到底。”

喬玉哲對着太子殿下笑的暢快,“晚一些,郡主出嫁,我要親自背了她上轎。”

……

沈靜玉倒也聰慧。看看神色淡然的喬玉哲,再看冷若冰霜的剛剛趕來的郜七爺,她恍然明白了什麽,頓時痛哭不已。

郜世修随意地朝那邊瞥了一眼。飛翎衛會意,一個手刀敲暈了沈靜玉,把人拖了出去。

這一次‘暗殺’,沒有見血。

有郜七爺和飛翎衛在,根本就算是虛驚一場。

婚禮照常舉行。

玲珑之前的那身嫁衣讓長峻穿着的時候,被沈靜玉帶來的利刃所劃破,不能再穿。

好在郜七爺早就有準備,另拿出了一身火紅嫁衣,交給了傅氏,由她給玲珑換上。

“也不知道錯過了吉時怎麽辦。”在卧房裏,傅氏忍不住絮叨,“你看你們幾個,真是胡鬧!這事兒怎麽能這樣亂來?若是出了什麽岔子該怎麽辦!”

說到這兒,傅氏又有些自責,“剛才那叫什麽——長峻的是吧?在我跟前哭,我愣是沒認出那不是你來!也是怪我。平日關心你不夠,居然換了人都沒發現。”

玲珑笑了笑,“長峻我不熟悉。不過,聽說他慣于模仿和僞裝。既然是飛翎衛,您認不出也沒甚可自責的。”

簡單幾句話讓傅氏重新開懷。也是,郜七爺的手下,能差到哪裏去?那些在朝堂上混久了的官員們,各個人精似的,在飛翎衛手底下都讨不到好處。她又能怎樣?

說着話的短短時候,玲珑已經重新穿戴妥當。

傅氏和她一同出屋來。

房門打開,門口站着的高大年輕男人緩緩回過頭來,朝着玲珑溫柔地挑了挑眉。

“妹妹今日倒是漂亮得緊。”喬玉哲笑道,“哥哥背你上花轎,可好?”

短短兩句話,一聲妹妹一聲哥哥,卻是讓玲珑瞬間淚如泉湧,痛哭出聲。

·

國公府內,熱鬧非凡。

郜老太爺今兒高興,把能請來的人都請了來,慶祝自家小兒子終于出嫁……啊不,娶妻的大喜日子。

“世子爺人中龍鳳,天人之姿啊。”有人高聲贊郜七爺。

“郡主風華絕代心懷天下,當真是令人嘆服。”又有人贊玲珑。

郜老太爺聽得那個高興啊,口中卻道:“哪有?一個個的都還是孩子。唉,總要老夫操心才行。”

衆人忙恭維老爺子一番,“能者多勞!老爺子寶刀未老,給年輕人們做表率!”

這些都是武将。多是跟着郜老太爺征戰沙場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能用的不能用的詞兒都往上套。

難得的是對了老爺子的胃口。郜老太爺哈哈大笑,心情好得很。

在大家的期盼和祝福中,新人們來到了家中,行禮後送入洞房。

玲珑被扶到了床邊坐下,忐忑不安中,大紅的蓋頭被挑開。

燭光下,七叔叔清隽的容顏半明半暗,溫柔異常。只那雙眼眸幽暗深沉,帶着深不可測的某種危險。

飲合卺酒。

喜婆說着祝福的話語。

待到周圍安靜下來,郜世修牽了玲珑的手,扶了她在床邊重新坐好。

“我去去就回。”郜世修凝視着眼前的小妻子,慢慢說道:“你稍微等我下。酒席結束我立刻回來。”

卸下沉重的釵環,沐浴過後,坐在喜床上靜等。玲珑閑得無事,索性喚了芍藥她們來和她說說看最近發生的重要事情。

海棠平素叽裏呱啦地很能說。可是到了這樣需要‘特別消息’的時候,她是不知道的。

反而是芍藥對此知道得多一些。

周圍既是沒有旁人在,芍藥就撿了一些說簡單不簡單的問題。比較重要,但是被旁人知道了也沒甚大不了。但是,特意提起來,又能讓自家七太太更加重視一下。

說着說着,這便提到了郜太後和沈皇後的争吵。

“太後娘娘覺得皇後娘娘做事太過意氣用事,不夠沉穩,特意命她去一處宮殿休養,”若是平日裏,郜太後自然不能讓一國之母這般去做,但是,沈皇後可是逆賊生母,這事兒就可以另行讨論了,“說來也巧,去的正好是清梅宮。”

清梅宮?

玲珑聞言心中突地一跳。

這個時候芍藥又說起了旁的,玲珑也只能把滿腹心思壓下,默默思量着。

……

沒多久,外頭喧鬧聲漸漸消停了些。

屋門被打開,一人進入屋中後,丫鬟們盡數退了出去,門而後被關閉。

聽到腳步聲臨近,玲珑知道是七叔叔過來了。只不過郜世修并未立刻到她這兒來,反而腳步一轉去了隔壁屋子沐浴。

所以玲珑并不緊張,繼續思考剛才她聽到的那樁事情。

之前聽聞郜太後命人把沈皇後給“送”去了清梅宮,玲珑沒來由地心中一跳。

只因這個地方她太熟悉了。正是當初大皇子宋奉慎讓她過去的、被宋奉慎殺死的皇上一名寵妃所在的住處。

現下好巧不巧的,郜太後在被沈皇後頂撞之後,把沈皇後也給發落去了那裏。

玲珑知道,沈皇後心思深沉。而且,在宮裏明着暗着鬥争了那麽多年,沈皇後是非常了解郜太後的。

先前沈皇後和郜太後的争吵來得突然。現下,沈皇後又去了親生兒子死去的地方……

這件事,不由得玲珑不多想。

她心頭突突地跳,隐約覺得自己好似猜到了什麽,又有些摸不着頭腦。

恰好這個時候郜世修沐浴完畢來了床邊。玲珑就道:“七叔叔,我聽說沈家那人被太後娘娘發落去了清梅宮,是也不是?”

因着極其厭惡宋奉慎和沈皇後,玲珑現下和七叔叔獨處的時候,甚至于懶得叫那個人一聲皇後娘娘了。

她說得極其認真問得極其認真。哪知道郜七爺來了後,非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湊在了她的頸側嗅了嗅,低喃一句:“好香。”

這聲音深沉黯啞,帶了某種欲.望。玲珑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又羞又惱,輕推了身邊的男人一把,“和你說正事兒呢。”

郜世修答非所問,在她唇邊輕吻了一下,道:“今日不戴香包,倒是好得很。你身上的香氣比香包可是好多了。”

玲珑這次氣到了,努力板着臉,一本正經地說:“我在和你說正事兒。你先和我說說看我剛才問的那個。”

話音剛剛落下,冷不防脖頸上被親了下。她頓時紅了臉,雙頰騰地下熱了起來。

“我也在和你說正事兒。”郜世修在她唇邊輕吻着,低喃着笑道:“而且,明顯我說的這一樁更急一些。只因這個‘正事兒’再不處理妥當的話,我怕是要憋得病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