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忽悠忽悠

現成的免費勞力!不要白不要!

顧小橹打定了主意以後,便繼續拍季槐風的肩膀:“當然如果你真的很向往這裏的生活,兄弟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至于那條路是什麽呢咳咳”

他說着搓了搓手指,做了個數錢的動作。

季槐風猶豫了。

他來的時候,其實并不想在這裏停留太久。他本來的計劃是找到了顧小橹之後就立刻把人帶走的。但是他發現顧小橹對目前的生活似乎相當地滿意。要想讓顧小橹心甘情願地跟他離開,只怕還要花不少功夫。

但是他昨天打到的那條狗,現在大概只剩下不到五十斤肉了。顧小橹随時随地都想抓住機會盤剝他,剩下的這些只怕都不夠他再住一晚的。

顧小橹看他面有難色,臉一拉:“我都說了這裏不好住了。你乖乖地等交易日,換完東西就回去吧。”

季槐風張口要說話,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喲,大工匠又想忽悠人當徒弟了?”

季槐風覺得這聲音很熟。回頭一看,那人的長相也很眼熟。

“他接下來會對你說這麽一番話,咳咳——”那人咳嗽一聲,季槐風只聽到顧小橹的聲音說,“兄弟,我說你什麽手藝都不會,要靠在附近打獵過日子也不是個事兒,你不如跟我混吧,我會做弓箭,會編鞋編筐什麽都編,生意好得很,就是缺人手。別看那些東西很複雜,你跟我學幾天就會了,到時候咱們一塊兒幹活,我有一口飯吃,就有你的!怎麽樣?”

季槐風看看那人,又看看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顧小橹,呆了。

剛才張嘴說話的是那人沒錯,可是那的的确确是顧小橹的聲音。

顧小橹握緊了拳頭:“操!誰讓你學我說話了?”

那人挑釁地笑,酷似顧小橹的聲音再次從他唇間冒了出來:“操!誰讓你學我說話了?”

季槐風看看那人,又看看顧小橹,總算明白了。

“你是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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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大災之前他不怎麽關心娛樂八卦,但是對影帝金陵還是有印象的。這位影帝在大災之前正當事業的巅峰,各行各業的大企業——除了女性衛生用品外——都争着請他代言,大街小巷中随便一扯張牛皮癬小廣告都能看到他的倩影。這麽個名人竟然活了下來,他還活着的消息也就傳得特別的遠。

金陵一挑眉毛,朝他伸出手:“金陵。”

雖然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卻比當年那個溫文爾雅的小白臉多了股男子氣概。

季槐風握上去:“季槐風。季節的季,槐樹的槐,風雨的風。”

金陵的臉色微微一變,那表情令季槐風聯想到被踩了尾巴的蛇。

然而金陵很快就恢複了原狀,笑說:“如果你不小心上了他的當,當了他的徒弟,以後你的日子就難過了。他會先花幾天功夫教你怎麽做那些什麽弓啊箭啊草鞋啊的,然後等你學會了,他就會把所有的活都丢給你,然後自己躺在一邊曬太陽,用你做出來的東西換肉吃。你以為他會真的給你東西吃?他只會留一丁點兒不帶肉的骨頭給你,晚上還會把你趕出來,讓你在門外睡覺看門——你說他收個徒弟和養條狗有什麽區別呢?”

金陵開始說的時候很冷靜,到後面簡直變成了悲憤的控訴。

季槐風面不改色:“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

金陵:“”

顧小橹靠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學費是你剩下的全部狗肉。”

金陵和季槐風:“”

狗肉本來就是一起放在顧小橹家的石缸裏的,季槐風要做的只不過是口頭上轉移一下它的所有權而已。最妙的是旁邊正好還有一個金陵可以作證,季槐風一旦答應,就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

金陵意味深長地瞪他,滿臉寫着“不要答應”。

他說:“好。”

顧小橹歡快地鼓掌。季槐風一臉坦然,繼續挖坑。于是金陵就在旁邊一直盯着,那目光簡直就像是要在他身上剜個洞出來。

顧小橹得意洋洋地上前仰頭拍了拍季槐風的臉:“乖徒兒,叫師父。”

季槐風眉毛眼睛都擠到了一起,簡直就要哭了:“師父。”

金陵只覺得有陣陰森森的冷風吹了過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顧小橹忽然很奇怪:“影帝,你今天不用幹活嗎?”

金陵眯着眼睛說:“我今天專門看你們幹活。”

顧小橹繼續埋頭翻找:“你看吧,旁觀不收費的。”說完又警惕地用身體護住那堆土:“但是不過不準搶我的蚯蚓。”

金陵:“”

季槐風明顯感覺到了金陵的敵意,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還是決定保持緘默。顧小橹忙着撿蚯蚓,自然也顧不上說話。于是金陵被晾在了那裏。

片刻之後,他問:“你們挖坑幹什麽?”

顧小橹搶先說:“挖蚯蚓釣魚。”

季槐風:“挖廁所。”

金陵不知道是沒話找話還是真的嫉妒了:“哦,于是你可以炫耀你的房子有獨立的衛生間了?”

顧小橹:“其實這是本來就有的。我們現在只不過是把它實體化而已。”

季槐風和金陵各自轉頭,默默掩住鼻子。

顧小橹再次拍季槐風的肩膀:“你別聽他胡說,你做了我徒弟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我怎麽可能虐待你。”說着挑釁地看向金陵:“我們以後要在一堆火上烤肉,在一張床上睡覺,在一個坑裏尿尿。”

金陵忍無可忍,大步走開。

顧小橹自言自語:“話說他真的是影帝麽?怎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季槐風擡了下眼皮,繼續挖坑。

季槐風奮戰了四個小時之後,終于挖出一個一米立方的坑來。他把挖出來的土都攏在坑的周圍,用石頭砸結實了,以防下雨的時候外面的雨水流進去積滿;在坑的上方又并排放了幾根圓木,中間留下一條半尺寬的縫。顧小橹繞着它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左右看看四處無人,撩起上衣就要解褲帶。擡眼看到季槐風抽搐着嘴角瞪他,又住手了。

季槐風無奈地說:“還沒完工。天還亮着。旁邊還有人。”

顧小橹再看看左右:“還有誰?”

季槐風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難過。顧小橹這是因為太過把他當自己人所以完全不介意在他面前脫褲子了呢,還是完全沒把他當人看?

季槐風把鐵鏟還給顧小橹:“去借把柴刀。我們還需要一些樹枝和草。”

雖然顧小橹一直在惹他生氣,但是他在說出“我們”兩個字的時候,心情還是不錯的。

顧小橹哼哼一聲,大步走去鎮上的公共廁所那裏解決問題,才繼續哼哼着去還鏟借刀。

顧小橹前腳一走,季槐風正打算回去舀點水出來洗手,就看到金陵倚在門邊,抿着嘴在看他。

他在今天之前還沒跟金陵見過面,金陵的那股濃濃的敵意未免有些太莫名其妙。

他客氣地打招呼:“影帝?”

略有點上挑的尾音在金陵聽來,帶了點挑釁的味道。

金陵冷冷地說:“我不管你是來幹什麽的,我只有一個字送給你。”

“哦?”

“滾。這裏不歡迎你。”

“你送了我七個字了。”

金陵:“不客氣。”

季槐風毫不示弱地湊上去:“我在這裏守規矩講文明講禮貌,似乎還沒有做過什麽冒犯你的事吧?”

金陵逼近一步:“你做過什麽事你自己心裏清楚。你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就快滾。”

季槐風有點兒明白了。但是他不明白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金陵:“一個十惡不赦的家夥住進了我家對門,還有可能會長住下去,你說和我有沒有關系?”

季槐風:“你要是看我不爽,可以搬家。

金陵:“不客氣。”

季槐風毫不示弱地湊上去:“我在這裏守規矩講文明講禮貌,似乎還沒有做過什麽冒犯你的事吧?”

金陵逼近一步:“你做過什麽事你自己心裏清楚。你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就快滾。”

季槐風有點兒明白了。但是他不明白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金陵:“一個十惡不赦的家夥住進了我家對門,還有可能會長住下去,你說和我有沒有關系?”

季槐風:“你要是看我不爽,可以搬家。”

金陵:“”

顧小橹提着柴刀吹着口哨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季槐風和金陵面對面地站在一起,眼睛對眼鏡,鼻尖對鼻尖,離接吻只有半厘米之遙。

顧小橹的嘴巴張成O型,柴刀“當”的一聲掉到地上。

金陵和季槐風光速分離。

金陵扭頭就走,留給他們一個帥氣的後腦勺。季槐風咳嗽一聲:“借來了?出發吧。”

鎮子上的草木雖然都是自己長出來的,但是都被視為是公共財物。鎮子裏的人都很自覺地到鎮外去打柴草。季槐風提着柴刀走在前面,看着鎮口外光禿禿的小土坡,由衷感慨:“人類真像蝗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但是再走遠一些,他又沉默了。

除了那個小土坡之外,別處的草木簡直遮天蔽日。

顧小橹打個呵欠:“人類是就會吃窩邊草的兔子。”

季槐風本來想砍些帶葉子的小樹枝。在聽顧小橹說附近有條河,河邊有很多蘆葦以後,又改變主意了。

“我們只要打一捆蘆葦就行了,廁所的牆可以用蘆葦杆來編,頂上可以蓋蘆葦葉,正好。”

顧小橹心想随便他怎麽折騰吧,就把他帶到了河邊。季槐風二話不說揮刀就砍。顧小橹掏出竹筒:“你忙吧,我釣魚。”

季槐風斜眼看他:“所謂釣魚,就是說用魚竿魚鈎魚線和魚餌把魚掉上來。我們現在只有魚餌,你說呢?”

顧小橹:“所以說你快把魚竿魚鈎和魚線給我呀!”

季槐風:“你當我是叮當貓?”

顧小橹沉默了半天之後問:“叮當貓是什麽東西?它能直接把魚抓起來嗎?”

季槐風:“”

顧小橹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深深地覺得自己受騙了:“你連魚竿都沒有還好意思讓我到處抓蚯蚓?!”

季槐風嘆氣:“我以為你會有。”

顧小橹的釣魚大業就這麽毀了。但是他不肯放開那個竹筒。

“魚竿會有的,魚線會有的,魚鈎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季槐風把一根新砍下的蘆葦扔到他跟前:“我負責砍,你負責把蘆葦葉撕下來。”

顧小橹別無選擇,只得開始委委屈屈地撕那些蘆葦葉。剝幹淨的蘆葦杆放在一邊,剝下來的蘆葦葉放在另一邊。一邊剝一邊自言自語:“不是我要扒你們衣服的啊,是那邊那個大爺——我的徒弟,他想讓你們站成一排在我家房子旁邊裸奔!他很壞是吧?啊——”

顧小橹哭喪着臉把手伸到季槐風眼皮底下:“徒弟,為師受傷了。”

季槐風看着他手上被割出的那一個淺淺的連血都沒出的口子,很想用手中的柴刀把它“實體化”一把。

但是他忍住了。他故意一把扶住顧小橹的胳膊,另一手攬住他的腰,把他按到一邊的空地上:“坐下休息吧。剩下的我來。”說完就又去砍蘆葦了。

顧小橹沒想到自己偷懶的預謀這麽容易就實現了,反倒有些不安。讪讪地坐了片刻,又爬起來剝蘆葦葉。聽到季槐風在那裏偷笑,氣不打一處來,故意問他:“喂,你是不是很喜歡影帝啊?”

季槐風懵了:“什麽?”

“剛才要不是我回來了,你們就親上了吧?”

季槐風這才想起來剛才他險些和金陵吵起來的事——怪不得那個時候顧小橹的反應那麽激烈,原來是想到那個去了——

“小橹,不是那——”

“嗯?”

季槐風壓下怒火:“師父,不是那樣的。”

顧小橹繼續剝蘆葦葉:“其實呢,這年頭女人比恐龍還難找,喜歡男人也是很正常的,人總不能一輩子對着牆打飛機吧?影帝雖然脾氣很壞,但是臉蛋好,身材好,湊合着也能看”

季槐風忍無可忍:“我不喜歡他!今天我是在和他吵架!”

顧小橹繼續煽風點火:“你們兩個以前又不認識,八杆子打不着,有什麽好吵的?除非你們一見鐘情。俗話說得好,萬事萬物都是辯證的,沒有愛哪來的恨”

“誰說的?”季槐風很想穿越時空回去——殺了編造這句“俗話”的那個人。

“呃馬克思?”

季槐風:“我将來見到他的時候,會代你向他道歉的。”

“啊,他還活着嗎?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很久了呢。”

季槐風以四十六度的角度仰望天空:“謝天謝地,你還有個記得的人。”

顧小橹抗議:“我記得很多人!”

季槐風警覺地問:“誰?!”

顧小橹很認真地想了很久,然後說:“葫蘆娃。”

季槐風:“”

“所以,如果你喜歡影帝,我可以幫你咳咳,的。”

顧小橹的思維瞬間跳過了無數個平行宇宙,季槐風一下子又給他甩下了。

“不過”,顧小橹再次搓搓手指做數鈔票的動作,“你明白的。”

季槐風總算明白了。顧小橹只不過是在想方設法儲存過冬的糧食而已。在怒火中燒的同時,心底又跟着狠狠一抽。

結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滋味了。

“你不用幫我什麽忙,我也會幫你打獵幹活的。以後你不會再餓肚子了。”

季槐風語氣的溫度瞬間從零下暴漲到三十八度,顧小橹有些不适應。

“這怎麽好意思”

他到底是個文明人,再怎麽喜歡占人便宜,也還是講究等價交換的。

季槐風忽然湊上來,就像和金陵針鋒相對的時候那樣靠近地,緊緊盯着顧小橹:“其實你說的對,這年頭女人比恐龍還難找,找男人作伴确實不錯。不過”

手上就勢一推,就要把他推倒在那堆蘆葦上。

“不過你找誰都不能找他。”

影帝的聲音不緊不慢地插了進來。顧小橹吓了一跳,季槐風按住他,半個身體都擋在了他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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