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地獄和無色天

? 羅芊垂下頭，慢慢說道：“秦琣，其實，我恢複記憶了。”

“什麽？”

“我之前醒來的時候很疑惑，去找了徐帆先生。”

秦琣捏着布藝沙發的一角，幾乎扯壞了沙發的外觀。

“徐先生說，之前出于一些別的目的，催眠我忘記了一些事情。他一共催眠了兩次，我八歲和我十二歲，兩次都是關于瑞士的事情。”

秦琣喉嚨動了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看着羅芊蜷在沙發上脆弱的模樣，心裏隐隐不想知道答案。

羅芊從沙發上直起身，順手拿過一個毯子蓋上，繼續說：“他征詢了我父母的意見，決定幫我恢複記憶，說我成年了，有自己的決斷力了，一定不會像小時候一樣了。”

秦琣哽了哽：“小時候什麽樣？”

羅芊閉上眼，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父母，其實他們一直對我很好的，什麽都給了我。他們不想見我，只是因為害怕而已。他們害怕見我太多，會對我有過多的感情，會在分別的時候舍不得，所以他們不敢投入感情，不投入感情，則不會最後傷心。從我出生起他們就一直知道我活不長久，所以他們不敢接受我對他們的愛，也不敢對我傾注太多的愛，只敢養着我，不多接觸我。”

“我母親懷我的時候曾經被人綁架，導致動了胎氣，精神又受了刺激，加上其他的一些事情，恩。。。。。。主要是為了威脅我爸，所以給我母親注射了一些違法的藥物，我母親被救以後去做了檢查，發現我少了一條六號染色體，還多了一條七號染色體，我媽因為害怕我先天畸形想要打掉我，但是那時候胎兒已經成型了，打的時候沒被打掉，引出來的時候發現我還是活着的。”

秦琣張大嘴，眼裏全是不敢置信。

“既然已經生出來了，他們只有決定要我，只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我。然而後來因為我母親打過胎，再也懷不上小孩，他們才面對現實決定只要我一個。其實那時候他們也想過代孕或者別的，只是可能我沒有顯現出問題，他們也就作罷了。”

“大概到我七歲的時候，我的身體開始出現其他狀況，我的骨頭非常脆弱，一碰就會斷掉，而且腿上的骨密度根本支持不了身體，所以站不住，只能選擇坐輪椅，我父母聯系了很久，找到了一家瑞士的機構治療我的病，便連夜辦理簽證把我帶上直升機送過去了。”

羅芊說到這裏，睜開眼睛偏頭看了一眼秦琣：“我是那時候遇見賀中淩的，對不起，我以前不記得我認識他，還告訴你我沒去過瑞士。”

秦琣搖搖頭，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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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我就住在了那裏。”羅芊說到這裏，大概因為想到一些很激動的事情，眼裏不自覺泛出隐隐的水光，就像是在海面翻騰的人魚，那尾巴一個甩動，淚水便濺了出來。

秦琣心疼壞了，她握住羅芊的嘴：“行了別說了，honey我不想知道。”

羅芊的手貼上秦琣的，緩慢而堅定地移開，然後輕輕說道：“可是我想讓你知道，別攔着我，好嗎？”

秦琣心裏幾乎是在怒吼了，她想說不好不好一點也不好，但動作上卻是慢慢被羅芊把手移回來，從蹲着的地方起來，坐到了羅芊身邊。

羅芊把毯子裹得更緊：“賀中淩的舅舅是瑞士的華裔，也是那個研究所的一個負責人。我剛到瑞士的時候，法語德語都不好，英語也很一般，所以很自卑，害怕接觸別人，自然對他要親近很多，什麽都只和他說。後來放暑假的時候賀中淩來瑞士游玩，他舅舅把他領到研究所外面玩，我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秦琣聽到這裏，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那天賀中淩看向她的憤怒的臉，還有他被李三背下去時候逐漸冷卻的身體。

她看着羅芊沉浸在自己的記憶裏的樣子，身體有些無意識地發抖。

羅芊接着用非常平淡的語氣繼續敘述：“後來我才知道，一個男人沒有任何理由地對你好，那都不是因為他人好，而是因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對你好，是因為他想得到他要的東西，所以才抑制住惡劣的本性沒有爆發。”

“從不會有人會真的沒有目的對另一個人好，除非他對你有益處。或者寄托了你的執念，或者映射了你的惡意。”

那是非常隐秘的惡意，讓你感受不到，反而以為那是人性的溫暖。

秦琣偏着頭，腦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快的抓都抓不住：“是賀中淩那個舅舅。。。。。。”

羅芊眼裏充滿厭惡，然後慢慢點了點頭。秦琣一看她的表情，腦子裏便全是嗡嗡嗡的響聲，沒有一點思緒。

“那時候。。。。。。那時候你還那麽小。。。。。。”

羅芊壓低了聲音，顯得聲線非常低沉，帶有一點破碎的沙啞。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對我就很好，我以為是因為大家同為中國人，後來我才知道他不過是有目的的，他看上了我的臉，還看上我孤僻不喜歡和人說話，語言不通，甚至只能靠他在中間溝通來治病。我第一次被他猥，亵的時候并不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所以也沒有反抗，後來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卻有了太多的迫不得已，有些非常複雜的事情牽扯進去，所以我也沒有伸張出去，但後來我回國以後跟我媽說了，我媽說她會處理掉。”

秦琣一瞬間腦海裏就浮現出羅芊母親的臉，那是一張冰冷容顏，和羅芊七分相似，臉上是明顯的混血特制，打扮和裝飾卻浮誇到不行。

“所以第二次我去的時候，賀中淩的舅舅就不見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那時候他爸爸完全接管了那個瑞士的實驗室，占地比我第一次見翻新了一倍。”

羅芊突然看向秦琣，有些惡劣地笑了：“你知道嗎？那兒附近有一片薄荷田，就在徐帆先生為我恢複記憶之後，我媽為了安慰我，告訴我當時她派人去了瑞士。。。。。。”羅芊的笑容變得俏皮起來，眼裏黑的只能映出秦琣毫無表情的臉，“我媽說，賀中淩那個舅舅，就埋在那片薄荷田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