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茄餅
周崇被三皇子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想開口卻又怕招惹到人不痛快,更是讓他處境尴尬。
場面靜止了好一陣,那喊輸贏的太監被主子們的規矩弄得不知道該叫輸還是叫贏,急得面紅耳赤。
換下騎裝的五皇女重新回到了那官家女兒的嬌俏面容,鬓角微亂,卻改變不了她的清純動人。
三皇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嚷嚷得大聲,招來五皇女細聽,眉頭皺得死緊。
輸了便輸了,哪兒來那麽多公平不公平一說,再者說,真不公平難道她沒長嘴?需要三皇子在這兒跟個潑婦似的到處嚷?
“三皇子,五皇女巾帼不讓須眉,麾下幾個女兒郎雖說體力不夠,但卻一頂一的靈活,繞得咱們幾個人滿場跑,想贏下來也不容易。再者說,校場和戰場沒什麽不一樣,上了場就是輸贏兩個局面,如今勝負已分,再往前掰扯也沒這個道理,對五皇女公平了,對九皇子可就不公平了。”
三皇子聽得直笑,歪着頭看了一眼,說:“你是誰?”
文樂躬身行禮,說:“回殿下的話,鎮國将軍嫡孫文樂。”
“文樂......我想起來了。”三皇子玩着扇子,說道,“主子說話,有奴才搭腔的道理?”
周崇拳頭捏得十分緊,咬緊牙關擡頭看了三皇子一眼。
文樂沒等他說,立馬接話,說道:“三皇子這是哪兒的話,臣年幼随祖君出征,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不能算家奴。頂了天算,臣也只能算皇上的奴才。”
“你!”
“不是輸了嗎,三哥和九弟怎麽還沒走?”五皇女由着侍女扶着走上來,問道。
剛還在校場上踢着蹴鞠跟殺人似的到處跑,下來換了副模樣,文樂也對女人的兩幅面孔咋舌,乖乖行禮。
這比賽可不是三皇子的,他再不舒服也不是自己的事兒。五皇女來了就好了,這可是她的比賽,上了校場,誰能不想贏呢?
三皇子像是有了同夥,把這事兒前後給五皇女說了一遍,重點突出五皇女的能才和比賽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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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女理了理自己的裙琚,說道:“三哥替妹妹出頭,妹妹高興極了。”
三皇子難掩笑意,說道:“可不是心疼妹妹嗎,這事兒本是妹妹的,哥哥也不強出頭,聽妹妹說話。”
五皇女回頭看了眼剛剛說話的文樂,說道:“那就這樣吧,九弟贏。”
“他贏?”
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看了五皇女一眼,身後的伴讀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這針對得太過明顯,有失皇家威嚴。
五皇女點頭,看着周崇,笑着說:“九弟手下有能人,但也就那能人了......”
文樂聞言笑了下,對五皇女的誇獎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要是身後有尾巴,這會兒只怕都翹得老高。
“女子體力不如男子,但按戰術來說,我不覺得輸了你們半分。”五皇女說着,拍了拍周崇的手,說,“九弟下回空了,咱們再比一場?”
周崇半是驚慌半是歡喜,連忙答應。
五皇女由侍女扶着去休息了,三皇子也氣得甩袖離去。
文樂順着他走的方向,瞧見一個墨色衣擺在角落一閃而過,擡頭一看,果然那站臺上的傅骁玉沒了身影。
文樂微微怔住,心裏想着這傅骁玉見他這兒出了岔子下來幫忙的可能性有多大。
三皇子離開,他身後的人群最不紮眼的張烈對文樂比了個手勢,文樂瞧見,這才收回心神,笑着點了點頭。
自家兄弟似乎跟着的不是良人,但文樂也不好說什麽,按着張烈的家室,想出頭實在是難,放手一搏也不是沒有機會。
送周崇回了宮,收拾了幾個不安分的下人。
文樂剛出院門,就瞧見門口站着的盛夏。
盛夏瞧見文樂,連忙行禮,把懷裏抱着的籃子遞給他,說:“少将軍,這是主子讓奴婢拿來的。”
文樂今天休沐,正高興呢,聽見傅骁玉的名字也不氣,接過對盛夏說:“裝的什麽東西,嚴嚴實實的。”
盛夏笑着說:“奴婢不知道,主子沒說。您趕緊出宮去吧,一會兒宮禁可就不好出去了。”
時間确實不早了,宮外還有人等着呢。
文樂道了聲謝,提着籃子往外跑。
正是夕陽落山,小攤小販都收拾東西回屋了,街上人很少。
一頂轎子擠了三個小郎君,擠擠嚷嚷的,更別說還有孫煜兒那小胖墩。
轎夫頭一回接這麽大的活兒,累得直喘。轎子裏頭的仨,坐的坐,蹲的蹲,沒一個正形。
張烈向來話少,這回難得多嘴,看着文樂說:“皇子到底是皇子,你那點軍功哄騙煜兒還行,在皇子面前什麽都不是。下回安安生生認命就成了,周......咳,九皇子是什麽人你也清楚,可別真在他身上下功夫,便宜不得不說,還惹一身騷。”
孫煜兒半懂不懂地點頭,又猛地回神,說:“什麽叫騙騙我還行啊,我也很聰明的好不好!昨兒我爹還誇我做文章呢!”
你那個拿你當豆腐腦供着的爹,你就是畫了小雞啄米圖,他都當百鳥朝鳳看。
文樂知道張烈是為了自己好,但也有自己的堅持,笑了下把這話給岔過去了。
張烈也不多說,他沒有文樂那樣的家境,也沒人能做他後盾,思前想後功利性十足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無可避免的缺陷,他懂,卻不打算改。
“對了,你提那籃子是啥啊?”孫煜兒探頭看了眼,突然笑道,“可別是哪個喜歡咱們少将軍的小丫頭偷摸着送的吧?”
張烈恨不得把孫煜兒這小胖墩的嘴縫上,皇宮裏的女人,頭頂都寫着皇帝的名字,哪怕一輩子沒被寵幸,也是自己的命數,哪兒有外男介入的道理。
好在轎子裏就他們三個,也沒誰會多說。
再者說,張烈也想知道是誰給文樂送的。
瞧着小籃子,包裹得多嚴實。
文樂拿過籃子,拆開裏頭的包裹。
包裹裏頭是油紙,似乎是吃的,已經能聞到香氣了。
文樂沒什麽別的缺點,就是嘴饞。
一旁的兩人見不是什麽荷包玉佩的就沒了興趣,看着文樂眼睛亮亮地拆開油紙包。
炸得酥酥的茄餅香氣撲鼻,文樂見沒外人,用手撚着一塊兒吃。外殼酥脆,裏頭綿軟,餡兒是豬肉藕絲的,吃着有嚼勁不說,藕絲還脆。醬料甜酸口,吃着沒有半點炸物的油膩。
“蛇打七寸,送東西的小娘子已經摁住了咱們少将軍的命門——嘴饞,張烈,咱們仨估計文樂最先娶美嬌娘了。”
都是半大小子,說起男男女女的事兒還會害羞。孫煜兒說得大方,耳朵卻紅了,心想自己得等到何時才能嘗嘗小娘子的手藝。
一旁的張烈卻沒他這麽糊塗,問道:“一般都是做糕點送人,哪有送炸物的。而且,送的還是......茄子?”
茄子?
文樂嘴裏還塞着茄餅呢,看了眼,實在是不知道這傅骁玉又撒什麽瘋。
轎子全城繞,送轎子裏頭的仨小少爺回家。
文樂最先下轎,臨走還沒忘抱着自己的小籃子,惹得想嘗嘗手藝的孫煜兒直癟嘴,叨叨那鎮國府的少将軍小氣。
思竹在門口等着接文樂的駕,丫頭小子們站得整整齊齊的。
文樂今天回來得晚,不好叫老夫人等,衣服都沒換就去了老夫人跟前撒歡。
用過膳又練了一會兒武,一整天安排得滿滿當當的。
等他好不容易上了床,思竹也伺候在床榻底下,幫自己少爺摁一摁酸痛的腳丫子。
思竹摁着摁着自己都快睡着了,手裏的腳卻猛地抽了回去。
他的少爺頂着一頭亂糟糟的散發,睡眼惺忪地大罵:“他傅骁玉才是茄子呢!!!”
回了府的傅骁玉玩着玉骨扇,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是勾着唇樂。
馬騁看了一眼他的臉色,說道:“主子,盒盒回來了。”
傅骁玉擡眸,笑意收得幹幹淨淨,說:“叫她來書房。”
盒盒是傅骁玉手底下的丫頭,個子矮矮的,吃得特多。被馬騁叫過去的時候,手裏還沒忘拿着糕點,怕招傅骁玉罵,含在嘴裏囫囵吞棗,都沒嘗出味道來就往下咽了。
傅骁玉的書房很大,比他休息的屋子還大一圈。裏頭分為兩個部分,進門是茶房,卧榻上放着小矮桌,上頭四五個茶壺,洗得幹幹淨淨的。
左右兩個屏風,一邊放着書本畫卷,一邊放着大大的書桌,上頭筆墨紙硯十分規整。牆上寫着明鑒兩個大字,草書十分亂,卻有着鋼骨。
傅骁玉聽到動靜,一擡頭就瞧見了盒盒憋得青紫的小臉,連忙皺着眉她:“誰催着你吃怎麽的?”
馬騁探頭一看,趕緊打了水給盒盒。
一口水下肚,盒盒才松了口氣。剛才那口糕點,差點要了她的命。
盒盒緩了緩,拍拍自己的平板胸膛,說:“主子,回來沒瞧見盛夏,她人呢?讓你嫁出去啦?”
傅骁玉瞪她一眼,說:“我看回頭就得找個小子把你嫁出去,省得一天到晚,全院的口糧都沒你一人吃得多。”
馬騁怕傅骁玉生氣,連忙回到:“盛夏讓主子帶去宮裏伺候了,在國子監,欺負不了她,你放心。”
盛夏和盒盒是自小在府裏一起長大的,感情不一般。盒盒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盛夏也是合理。
傅骁玉盯着盒盒的大腦門,暗想一丫頭片子頂這麽大一腦門,往後嫁出去可得他好好賠嫁妝呢,還唧唧歪歪的一天到晚懷疑他家少爺。
“送進宮沒欺負她,她心細,讓她照顧着點人。”
人?
盒盒悄不聲擡頭看了傅骁玉一眼,問:“是咱們......少奶奶?”
傅骁玉玩着扇子笑了。
遠在對角的文樂罵罵咧咧地打了個大噴嚏,吓得思竹連忙抱了一床厚被子出來給他擋着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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