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糖醋排骨

睡夢中的文樂,都在做夢自己給別人梳頭。

拿着梳子,可是對方的頭發亂七八糟的,怎麽梳都梳不周正。奮力一扯把對方扯得疼了,一旁站着的傅骁玉就用眼睛瞪他。

我本來就不會這麽精細的活兒,瞪我幹嘛!

文樂從夢中醒來,臉臭得不行。

思竹伺候自己少爺起床,打量着文樂的臉色,說:“少爺,您不是說今天的日子很喜慶嗎?”

文樂端着竹鹽漱口,“嗯”了一聲。

那你還臉色這麽臭。

這話思竹不敢說出口,打開櫃子開始找衣服。

文樂的衣服淺色較多,主要是人也年少,家裏都沒給備幾身深色衣服。要參加別人家女兒的及笄禮,應該是穿深色比較合适。

思竹大半個身子都快埋到箱子裏,好不容易才在壓箱底找出一身深色衣服。深灰色的底,外頭罩着紮染竹葉的外衫。

文樂換上衣服,打量着鏡子裏的自己,問:“你知道上回我穿紫色衣服,傅骁玉說我像個茄子吧。”

思竹:“?”祭酒大人,就您這樣追人怕是追不到的哦。

在家裏勸了文樂大半個時辰,文樂才肯穿着那灰色衣服出門。

都走到門口了,文樂還是覺得這一身有些傻不溜秋的。

傅骁玉不會看着他說他像個大灰耗子吧。

越想越覺得是,文樂扭頭就想回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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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騁等半天了,瞧見文樂的背影,哪還肯讓他往回趕,吼了一聲:“文少将軍!”

文樂硬着頭皮回頭,看到馬騁和那熟悉的吊着荷葉包的轎子就腎疼。

掀開簾子往裏頭坐,窄小的轎子一下坐了兩個男人。外頭的轎夫不像文樂家的那麽沒用,走得十分穩當。

傅骁玉今日為了喜慶些,穿着一身暗紅色的文人長袍,下擺處繡着幾朵荷花。他挑着眉看文樂,就見文樂臭着臉別過頭。

“怎麽了,早上誰招惹你了?”

文樂想起夢裏那瞪自己的人,惡狠狠地說:“我本來就不會梳頭,你還賴我!”

傅骁玉莫名其妙地挑眉,說:“誰賴你了?”

“你!”

“我沒賴你啊。”

“你在夢裏賴我的!你還瞪我,你還嫌我穿得像個大紫茄子!”

傅骁玉哭笑不得,搖搖頭說:“你做夢就夢這個?”

文樂越想越委屈,想自己去莊奶奶那兒學了半天,又托紫琳姐買頭面,這一天天的累死累活,還得被他嫌棄。

傅骁玉看着他那噘着的嘴,都快挂上油壺了,忍不住伸手攬住他,問:“我做夢夢到你,可不是這些。”

文樂回過頭看他,來了些興趣,問:“夢到啥?”

傅骁玉俯身到文樂耳邊,說了幾句。

文樂面色越來越紅,反身推開傅骁玉,說:“你、你怎麽腦子裏都是那事兒!”

轎子被兩人打鬧弄得直歪,轎夫們頗有經驗的穩住了。

馬騁走在這歪歪扭扭轎子旁邊,看着來來往往側目的人群,第一次羨慕那些出門帶面紗的姑娘。

丢人。

丢死人了。

轎子搖搖晃晃的,到了遠郊。

路上空氣清新,秋末有些涼了,外頭的野草帶着霜。來往的官道人不多,這邊算得上是荒郊野嶺了。

文樂掀開窗戶的簾子往外看,說:“為什麽傅府的小姐要在這兒生活?”

馬騁看了轎子裏一眼,心想要是換了別人這麽說,指不定要被傅骁玉怎麽戳肺管子呢。

裏頭的傅骁玉卻沒生氣,簡單說了幾句家裏的情況。

外頭馬騁挑眉,心想自家主子可是真把這文少将軍當自己人了,什麽話都不瞞着。

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轎夫不允許進去,只能在外頭等着。

宅子二進二出,小小的裝扮了一下。

傅骁玉皺着眉看這些紅綢,對着迎面出來的人說:“你他娘的接親呢?”

盒盒眨眨眼,說:“不是您說要喜慶點嗎。”

馬騁連忙叫人把這些紅綢給扯了,及笄就意味着成年可以出嫁,明知道傅骁玉忌諱這事兒,還上趕着招人不痛快。

盒盒還沒那個腦子覺得自己錯了,歪着頭看傅骁玉身邊的人。

深灰色的圓領長袍,正是金林最近小郎君們最熱門的穿法,既能看見腰身比例,又能瞧見光潔漂亮的脖頸。

那小郎君長得确實俊美,有一種少年的英氣,幹淨俊朗,就像大夏天盛開的向日葵,讓人看着就心情舒适。

“那就是少奶奶?”

馬騁恨不得把盒盒嘴縫上,生怕習武的文樂耳朵尖,聽到了這稱呼。

還好文樂滿心滿眼的都是即将要見到的傅骁玉妹妹,沒工夫聽別的事兒。

傅骁玉可不緊張,聽到盒盒的問話後,扭頭看了文樂一眼。

少奶奶。

他頭回覺得這稱呼動人。

想完又警告地盯了眼盒盒,嘴型無聲地說着——

管、好、你、的、嘴。

盒盒立馬捂着嘴躲到馬騁身後,頭發絲都不敢露在外頭。

院子不大,但卻裝點得十分好。

傅骁玉帶領着文樂進屋,頭一回進閨閣女孩兒的房間,文樂還些躊躇。見傅骁玉大方地等待他緩神,便深吸一口氣,先一步踏入屋子。

他的少将軍,知禮又懂事。

怎麽會有人不喜歡他?

“哥!你來了!”傅澈從屋子裏跑出來,剛想往傅骁玉身上挂,瞧見旁邊的文樂,連忙摁住步速,愣是把大步往前走的架勢改成了女兒家小碎步。

文樂看了看傅澈,沒戴面紗,長得和傅骁玉并不相像,但是模樣秀氣,有一種淡雅的美。

“在下文樂,是祭酒大人傅骁玉的學生,身下有官職,為姑娘梳頭算不得分位低。只是尚未娶妻,沒有孩童,還不算雙福之人,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傅澈聽着文樂說完,看了傅骁玉一眼:嫂子好正經。

傅骁玉眨眨眼:裝的。

傅澈笑着挽住文樂的手,一點也沒有閨閣女孩的樣子,說道:“我聽哥說了,今日還得謝謝少将軍為澈兒梳頭。”

文樂被她挽得半個身子都僵硬了,只能別着腿順着她的步速進屋,等着吉時到來。

到了吉時,傅澈拜了母親的牌位,坐在凳子上。

身後的文樂拿着紫琳買的頭面,那裏頭三把梳子一釵一步搖一額飾。梳子就有三把,一把及笄梳,一把成親梳,另一把則是死後整理儀容的時候梳。

三把梳子貫穿一個女人的一生。

一旁的傅骁玉也有些緊張,但在文樂抖着手擡眼看他時,卻莫名其妙松了口氣,笑着說:“梳吧,澈兒皮實,不怕疼。”

傅澈驕橫地瞪他一眼,說:“哥!”

文樂也放松不少,手中的發絲保養得很好,沒有夢中那麽亂七八糟。梳好頭後,文樂替她挽了發髻,把步搖釵子和額飾一并戴了上去。

也就兩炷香的功夫,文樂卻出了一後背的汗。

女子及笄,相當于男子及冠。是成年的标志,代表着這個女兒可以出嫁了,可以嫁做人婦,替他人生兒育女。

傅骁玉伸手拍了拍傅澈的肩膀,惹得傅澈眼睛都紅了,憋出笑意來,說:“哥,我還要陪你兩年才嫁人呢,可別在這時候招我哭。”

傅骁玉替她把步搖往上扶了扶,說:“陪我得陪成老姑娘了。”

傅澈抹了把眼睛,說:“老姑娘就老姑娘,我就陪着你。”

“行,哥到時候給你多添些嫁妝,咱們招個上門女婿,敢欺負你,我讓盒盒把他撕了。”

正感動的盒盒聽到自己的名字,說:“怎麽到我這兒就是喊打喊殺的啊,少爺,我也得嫁人呢!”

傅骁玉看她一眼,說:“你。你嫁馬騁得了,咱們自産自銷。”

馬騁連忙退步,說道:“主子,這種玩笑不要亂開,吓人。”

“怎麽的,娶我委屈你不是?”

兩人鬧着出去,氣氛才稍微回轉一些。

傅澈換上了新衣服,帶了淺妝,說道:“哥餓不餓?少将軍可有忌口?”

文樂失神了一下,“啊”了一聲,就聽傅骁玉說:“餓了。文樂什麽都不挑,愛吃甜的。”

“好嘞,我現在去做飯,等着啊!”

說着提着漂亮的裙擺風風火火地走了。

文樂瞪大眼,說:“她、她可是小姐。”

“小姐怎麽了。”傅骁玉說着,拉着他在大廳坐下來,說,“澈兒自小在鄉野長大,沒什麽人教管,但心地善良,脾氣也好。她做得一手好菜,你不想嘗嘗手藝?”

文樂癟了癟嘴,口舌之欲暫且占據理智高峰。

等到了天快黑了,才往家裏趕。

文樂肚子撐得厲害,靠在轎子上直打飽嗝兒。

傅澈的廚藝真是沒得說,那糖醋排骨香得厲害,他恨不得再讓她做一份,晚上捎回去當夜宵。

傅骁玉看着文樂的模樣,笑着将他攬到身側,伸手替他揉着肚子,說:“讓你別喝最後那碗湯,澈兒做飯就是愛勸,人家勸酒,她勸飯,生怕別人吃不飽。”

文樂被揉得犯了困,嘟囔着說:“那是你的妹妹啊,何況本來飯就好吃......”

傅骁玉條件反射地屏蔽後面那句話。

是,是因為那是他的妹妹,文樂才對她高看一眼。

傅骁玉恨不得把懷裏的人揉碎了吞下去,紅着眼睛忍了一會兒,看文樂睡得米糊糊,也就克制着在對方額頭上嘬了一口。

趕在城門關之前回來,文樂直接靠着睡了過去。

先到的城南,轎夫想着要不先讓傅骁玉回去,他們再送文樂回鎮國府,邊上的馬騁搖搖頭。

他的少爺只怕恨不得在那轎子裏多抱一陣。

轎子改了道,傅骁玉卻耳尖地聽到了吳茉香的聲音。

他不想擾了文樂的清淨,脫下外衫罩着他,先一步下了轎子,問:“姨娘這是幹嘛?堵在門口不讓玉回家?”

吳茉香抱着肩膀,這府中上下都由她一人管束,沒有傅盛在,她可不會顧忌傅骁玉。

“骁玉回來了?這是去哪兒了?是不是陪你那妹妹過及笄了?也可憐那丫頭,剛出生,伶人的娘就被老爺發賣了,明明是個小姐的命,卻自小在山野長大。好不容易及笄,家裏沒一個大人在。”吳茉香說着,遮着嘴笑了下。

傅骁玉捏緊了拳頭,臉上卻還帶着笑意,剛想說話,就聽轎子裏傳來一聲慵懶的問話——

“繼室敢與嫡長子在府外叫嚣,原來這就是傅府的家教?”

吳茉香看着出來的文樂,模樣俊美,身段修長,霎時間臉色煞白。

作者有話說:

武能戰場殺匈奴,文能後宅鬥繼母——鎮國府少将軍文樂,你值得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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