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芙蓉蛋羹
年關已過,大臣們也回到朝中上朝,傅骁玉照例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出神。偶爾大家跪下,他也跟着跪,大家喊“皇上聖明”,他也喊“皇上聖明”。
下了朝,傅骁玉去往國子監。
隔得遠遠的,就瞧見了文樂的身影。
文樂穿着一件青色短打,這才剛到春天,他就急不可耐地脫下繁重厚實的冬衣了。一旁的周崇穿得格外厚實,還冷得直縮脖子。襯得旁邊的文樂更是清冷俊秀。
傅骁玉想起那莫名其妙推遲的納彩,心裏不埋怨是假的。垂着頭剛想離開時,就瞧見文樂拿着他送的手爐,手臂上銀光一閃,依舊是那漂亮的臂環。
腳步微頓,傅骁玉嘆了口氣,換了個方向,直直地朝着文樂走過去。
他是被這小沒良心的吃定了。
“下官參見九皇子。”
國子監規矩,進了國子監,沒有位分可說,夫子就是夫子。可在外頭,再大的官見着周崇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禮。
周崇見傅骁玉行禮,恨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被文樂拉了一把才說了一句“免禮”。
周崇瞪文樂:還沒娶上呢就心疼了?
文樂瞪周崇:這是在外頭,懦弱人設崩塌了看你怎麽扮豬吃老虎。
傅骁玉打斷兩人的“眉目傳情”,看向文樂,說:“膝蓋可還疼?”
文樂搖頭,動了動腿,說:“思竹聽了你說的,晚上幫我用爐子暖了床鋪才睡,膝蓋沒那麽疼了。”
“那就好,要是能勸好老夫人修地龍就好了。”
“奶奶節儉,哪兒願意這麽勞民傷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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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重要。”
周崇看着兩人一來一回一來一回的,忍不住吭聲說:“要不,下了課你們再聊?”
文樂倏地臉紅,卻不好在傅骁玉面前揍周崇,問傅骁玉:“你今日何時回家?”
傅骁玉算了下公務,說:“跟平時差不多。”
文樂點頭說好,沒頭沒尾問這麽一句,和周崇去了國子監學堂。
傅骁玉看着文樂的背影,心裏隐約有一個猜測,卻不喜期待落空,按捺下心思,快步朝着自己辦公的地方走去。
寒風蕭瑟,樹枝的新葉卻發了起來,已經能夠見到初春的模樣。
傅骁玉到家時,傅澈正在他院子裏和盒盒兩人蹲在花池邊上說着什麽。
湊近一聽,盒盒說道:“那魚怎麽會分公母呢?”
澈兒回答:“不分公母怎麽能陰陽調和生小小魚呢?”
“誰說的就必須得陰陽調和,主子陽陽調和不也挺得勁兒嗎。”
“說得對,哥哥和文樂哥确實很搭。”
傅骁玉聽得一巴掌拍到盒盒後腦勺上,說:“一天到晚在小姐面前口無遮攔。”
盒盒喊疼,直往傅澈身後躲。
傅澈立馬張手就攔,說:“哥哥別怪盒盒,是澈兒自己不學好。”
傅骁玉聽了更是頭疼,指着傅澈說:“你當我預備着誇你呢!”
傅澈吐吐舌頭,拉着盒盒往外跑,差點撞上進門的馬騁。
馬騁面帶喜色,給傅澈行禮。傅澈怕傅骁玉發作盒盒,擺擺手拉着盒盒往自己院子裏跑。
馬騁也不在意,推門而入,把手下提着的籠子遞給傅骁玉看,說:“主子,你瞧這是什麽?”
傅骁玉差點沒讓傅澈氣出個好歹來,興趣缺缺地擡眼,說:“大雁。”
馬騁見他沒明白,笑着補充道:“今日将軍府上門納彩,這是紫琳小姐拿來的,說是......文少将軍親自上山打的。”
傅骁玉眼睛一亮,哪兒還有剛剛那喪了吧唧的樣子,急忙拿過籠子來細看。
裏頭裝着的大雁一公一母,均是活物。
馬騁見自己主子高興,說道:“世人納彩都要帶着大雁,這大雁一公一母,一只死了另一只也活不了,拿大雁寓意兩人生不離死不棄。您瞧少将軍打的,奴才瞧過了,這兩只大雁剛好是一對,周身沒半點傷痕,也不知道那少将軍是怎麽抓着的。”
傅骁玉止不住笑,手指摩擦着籠子邊緣。冷心冷眼的傅祭酒,頭一回對不是文樂的活物起了愛憐的心思。
“冬日大雁都往南飛避寒,春天開始暖和才回歸,想來前段時間,文少将軍是想等大雁歸來的時候打來大雁納彩,所以才推遲了日子,少将軍雖說嘴笨了些,可到底是中意主子您的,要不也不會費這麽大功夫。”
“行了,知道的我是你主子,不知道的文樂才是你主子呢。”傅骁玉說着,把那大雁遞給馬騁,說,“拿下去叫人好好養着,少了一根羽毛唯你是問。”
“是!主子!”
人走了,傅骁玉側過身,快步回了屋裏。坐了半刻鐘,又站起來踱步,想拿着筆寫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寫啥,墨漬滴落在白紙上,留下刺眼的墨痕。
難怪他今日問自己何時回家。
怕是想讓自己第一時間知曉他送的大雁。
傅骁玉勾着唇,捂着臉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文樂。
他一個人的文樂。
傅府,老夫人正坐在書房對去年的賬本,聽丫頭說鎮國府送了活雁上門納彩,翻書的動作慢了一刻,說:“我還當是想放棄這婚事,原來是等着活雁。”
旁邊的丫頭是老夫人的心腹,聞言上前替她滿上熱茶,說:“看來那少将軍也不像旁人傳的那般無禮傲慢。”
說起這事兒,老夫人皺了皺眉。
最近不知怎麽的,金林出了不少文樂的流言蜚語。說是不肯嫁與傅骁玉,非要傅骁玉下嫁,又說文樂蠻夷之地出身,鄉野之人,不懂教養。
老夫人放下賬本,說道:“你讓人去探查一番,看誰在後面搞鬼。若是以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了,現在玉兒要與文樂結親,當是一家人。自家人可不能被別人欺負了去。”
丫鬟答應着,看了看老夫人的臉色,斟酌着說:“老夫人,這男人之間嫁娶之事也是有違倫常,您真同意少爺與少将軍的婚事?”
老夫人搖搖頭,說:“玉兒那人,我比誰都清楚。吳茉香作為繼室,對他不慈,傅盛嫡庶不分,對他不愛,他一個人長這麽大已屬不易。從小到大他也沒找我求過什麽......就這一事兒,若是讓他高興高興,我便同意。”
傍晚時分,丫鬟出去,将老夫人的命令傳了出去,勢必要查到那個背後放話的小人。
盒盒聽了一半,往傅骁玉的院子走去,敲門而入,簡單說了幾句,問:“咱們确定是尹府下人放的話,要不直接告訴老夫人?”
傅骁玉玩着一把狼毫筆,聞言搖搖頭,說:“不用,讓老夫人自己查。”
盒盒挑眉,說:“是,主子。”
見盒盒不理解,傅骁玉心情頗好,幫着解釋了幾句:“文樂上回來就撞到了家裏的醜事,對老夫人各打一巴掌的解決方法有些微詞。這次讓老夫人幫他一個忙,多多少少文樂都會惦記着老夫人的好,以後相處起來了解深了,也好和平共處,免得生出間隙。”
盒盒乖乖答應,她自小就怕傅骁玉。
走一步算百步的性格,盒盒那會兒特別擔心傅骁玉垂涎她的美貌,後邊發現傅骁玉對将軍府剛回來的少将軍青睐有加,才松了口氣。
若是傅骁玉知道這事兒,只怕得把盒盒腦子裏的東西掏出來瞧瞧。
到底是怎樣的構造才會讓盒盒這般自我感覺良好。
深夜,傅骁玉也沒能睡着。他睜着眼望着床鋪頂上的花紋,怎麽着都入不了眠。
兩人之間,一直是傅骁玉主動。傅骁玉也習慣了文樂的青蛙作态,戳一下動一下。這冷不丁讓對方撩撥這麽一把,心裏正是火燒似的,滾燙得讓他覺得有些措手不及。
文樂喜歡什麽呢?
上回那手爐他好像喜歡,都不離手。
可春天來了,天氣暖和,總要給他點別的惦記惦記,免得他把自己忘了。
傅骁玉腦子裏飛速運轉,連以後住哪兒都盤算好了。
馬騁在外頭守着,聽到動靜,剛站直房門就給推開了。
“主子?”
傅骁玉披着披風,不言一語地往傅澈院子裏走。
馬騁是外男,不能進院子,隔着遠遠的,聽到幾聲不真切的響動。
“大晚上的你幹嘛啊哥!睡着呢!”
“文樂喜歡吃你做的菜,你做兩道去,我給人家還個禮。”
“明兒個不行嗎?都這麽晚了,誰還吃東西啊?”
“不行。”
“我要睡覺!”
“算哥求你,你不想看哥早點把嫂子娶……不是,哥早日嫁過去嗎?”
“......”
裏頭安靜片刻,傅澈才可憐巴巴地問:“做個芙蓉雞蛋羹行嗎?”
“行。”
馬騁:“......”
文樂在家中睡得直打呼,被子只蓋住了肚子。他突然睜開了眼,拿着枕頭底下放着的短匕,一個翻身躲在櫃子邊上。
有人推開了窗,小心翼翼地進來,似乎武功也不錯,動作一點聲響都沒。
若不是文樂習武,只怕是直接睡了過去。
什麽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文樂眯着眼,執着短匕直接對着來人的脖子刺過去。
那人倒吸一口涼氣,只能瞧見短匕的閃光,急忙退後幾步說:“少将軍!是我!馬騁!”
文樂手速未停,手底下的招數卻不再像剛剛那般殺招。把人摁在桌上後,文樂點起了蠟燭,借着光亮看。
還真是馬騁。
文樂面色十分不愉,問:“你大晚上跑我這兒來幹嘛?”
馬騁苦笑着打開桌子上的盒子,說:“主子讓我送個芙蓉蛋羹來。”
文樂認真地理會着馬騁話裏的意思,問:“你主子是不是有病?”
馬騁:“......”
叫苦不疊的馬騁只是轉送人,送完就溜了。
誰叫他主子沒個功夫呢,不然哪兒輪得到他做這些活計。
文樂把窗戶鎖上,氣沖沖地躺着睡覺。
在床上睡着翻來覆去,又罵罵咧咧地坐起身來,把桌上那熱騰騰的芙蓉蛋羹吃了下去,文樂才回去繼續睡,嘴裏嘟囔着。
依稀可以聽聞什麽“大傻子”、“腦子有病”。
作者有話說:
傅澈:我為兄嫂感情升溫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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