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荞麥茶

傅骁玉與文樂的婚事并沒有大肆宣揚,兩家都心照不宣地暗地裏進行。納彩之後要問名,就是拿着男女雙方的名字和八字去找人算一算,看看兩人是否相配。

原本八字玄學的事兒就說不上準,從未有人把這事兒當什麽重要的一步。甚至有些人直接跳過了這一步,以求得早日迎娶美嬌娘。

馬騁親自拿着傅骁玉的名字和八字與鎮國府紫琳彙合,兩人打過招呼,坐在馬車裏并駕齊驅去往寺廟。

兩家都是非富即貴的,怎麽隆重怎麽來。

派出馬騁和紫琳,更是凸顯兩家人的重視。

将八字和名字送到了住持手中,兩人在院中耐心等着。男女有別,也并不搭話。

負責相看八字的老師傅看了看,對旁邊的小徒弟說:“你瞧這兩人。”

小徒弟學藝不精,眯着眼細看,說:“師傅,徒兒看不明白。”

老師傅慈祥地笑着,說:“看不明白就記着,以後要看到這兩個八字,無論如何都撮合到一塊兒,保管啊,錯不了。”

小徒弟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看老師傅寫下“天作之合”四個字,夾在兩人八字中間,差人送出去。

送東西的和尚看了看關上的門,從兜裏拿出另一張小紙條,看到那天作之合四個字捏成團丢到了地上,随後将自己懷裏的紙條夾在八字中。

院中的人依舊是之前的姿勢,見到有人出來,立刻恭敬的上前。

到底是傅府財大氣粗,接過八字後,馬騁立馬遞給了對方一袋子銀錢,說:“當是傅府與鎮國府給的香火錢,勞煩師傅們了。”

和尚不推脫,接過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施主慢走。”

傅府今日熱鬧,鎮國老夫人來了,坐在傅府中。以她一品诰命的身份,當直接坐上主位,但是今日是來結親的,不是來下威風的。

老夫人選擇坐在了側位,端着荞麥茶嘬了一口暖暖身子。而後趕過來的傅老夫人見狀,笑着坐在老夫人的旁邊,跟她說着話,全然不看那主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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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松了口氣,這傅骁玉的奶奶是個明事理的人,以後哪怕出什麽茬子應當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主,算不得文樂吃虧。

兩人說着話,傅盛和吳茉香也進來了。小輩們乖順地不敢搭話,認真聽着兩位老夫人的談話。

說着話,老夫人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姑娘,說:“這便是傅澈吧?”

傅澈吓一跳,連忙行禮,說:“夫人好。”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說:“之前文樂沒告訴我,悄摸着求了府裏的姨奶奶學梳頭,你說這小子,連什麽雙福之人都不懂敢學人家給人及笄丫頭梳頭。你要是覺得委屈,上将軍府跟我說一聲,我親自替你再梳一次。”

一品诰命給梳頭,這可是莫大殊榮。

傅澈連忙擺手,說:“您言重了,澈兒本就是鄉野出身,算不得大家小姐,能有少将軍幫澈兒及笄梳頭,已是澈兒的福氣。”

文老夫人仔細打量了一番,見傅澈說的是實話,是真覺得驚喜,才扶着她坐到自己邊上,說:“我看你哪兒像鄉野出身,這懂禮又識趣。大家小姐出身怎麽了?不照樣有做不好娘的嗎?傅老夫人,您說是不是。”

她這話實打實地朝着吳茉香臉上打去,吳茉香又招惹不起一品诰命,臉色雪白,卻一句話都不敢辯解。

傅老夫人對吳茉香攬權的事兒還沒下去火呢,聞言點點頭,笑着回道:“可不是嗎,所以我才把澈兒帶到我這兒養,就怕給養得岔了。今日得文老夫人誇獎,可見她哥和我這心思都沒白費。”

文老夫人看傅澈說話做事嬌憨可愛,心裏也歡喜,說:“着實是個好閨女。”

兩人一來一往地說話,把傅澈逗得滿臉通紅,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坐在對面的傅盛聽不出女人堆裏的勾心鬥角,吳茉香捏緊了那張手帕,還得賠笑,心裏卻在暗自諷刺。

她已經買通寺廟的和尚,換成了她準備的水火不容。原本吳茉香是不用來的,她就是想看看,當着這麽多人發現問名兩人不合适,兩位內宅出身的老不死的該怎麽解決。

下午,傅骁玉與文樂一同從國子監回來。

文樂還記得自己入宮是學學問的,自從和傅骁玉關系越來越近,他也多看了一些書,免得今後聊到這些都回答不上來,可太丢人了。

思竹在馬車前面坐着,聽文樂一個勁兒問些聽不明白的學術問題。要換做平日裏的傅骁玉,只怕早就反問一句“你脖子上頂那玩意兒就純粹是為了頂着好看嗎”。

聽到裏面傅骁玉的細致解答,思竹翻了個白眼。

愛情使人失去底線。

到了傅府門口,思竹叫人搬來腳凳,傅骁玉先一步下來,文樂在後。

傅骁玉正準備回頭牽文樂,手都遞上去一半了,文樂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還挺精神地拍了拍衣服的褶皺,回頭一瞧傅骁玉落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撓了撓自己的臉。

思竹憋不住笑,扭頭叫人拉着馬兒去吃草。

這倆的默契估摸着還得培養培養。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先一步對着自家老人行禮。

傅老夫人這還是第二回 見文樂,春末怕熱的小郎君都換上了單衣。文樂也差不多,只要過了最寒冷那段時間,他就能滿血複活,還是那個精神頭十足的少将軍。

一身淺色騎裝,高筒靴上頭繡着将軍府的将徽。頭發紮在腦後,露出飽滿的天庭,和那高挺的鼻梁。臉上還帶着一些少年的圓潤,少了成人那分凜冽,看着格外讨人喜歡。

進屋就對自己奶奶行禮,禮數周全,舉手投足也都在規矩之內。不知道哪個缺了心眼的倒黴玩意兒造他的謠,翻了天了。

傅老夫人心想着,原本只是因為傅骁玉對文樂高看一眼,現在這麽一看,兩人郎才郎貌,十分般配。也就是文樂年紀小了些,比起傅骁玉多了些稚氣。

“傅老夫人好。”

傅老夫人回過神來,親自起身扶了文樂,說:“鎮國府可真是,出了一個又一個人才。瞧這,要不是玉兒是我親孫,我還真舍不得讓你配他那混玩意兒。”

傅骁玉抿着唇,讨饒地喊道:“奶奶......”人文老夫人還在呢,多少留點面子。

屋裏不斷傳來笑聲,文樂自始至終都沒瞧過傅盛和吳茉香。他身上可是有功名的,若不是年紀不夠,不能像傅骁玉那般破格入仕,只怕也能進入軍隊好好歷練一番。

讓他對着兩個自己看不上的人行禮,想瞎了心了。

說着話的功夫,小厮推開門進來,說:“老夫人,馬總管和鎮國府紫琳小姐回來了。”

傅老夫人連忙坐直,說道:“快叫他們進來!可叫我們好等。”

馬騁和紫琳并排着進入,行過禮後,馬騁看向紫琳。

衆人的目光也集中在紫琳那兒,只見她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巧的信封,遞給了文老夫人。

文老夫人拉着傅老夫人一同拆開,兩人的八字丢到一旁,就等着看那師傅批的字。

吳茉香在角落裏,原本沒有血色的臉閃出詭秘的笑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且看着你倆老太婆演吧。

演也沒事兒,到時候就讓人傳出消息去,總能有人不信的,背後戳着脊梁骨。

這些小事兒動不了傅骁玉的根基,但只要能膈應到他,吳茉香就覺得心裏舒坦。

傅老夫人和文老夫人看完,對視一眼,兩人都帶着笑。

文老夫人一把拉過文樂,說:“想看就說,盡按着你那哥哥不好的學,越在乎的事兒越裝不在乎。”

文樂不好意思在衆人面前被老夫人數落,臉色微紅,但還是大着膽子接過來。

随即瞪大了眼,悄摸着拉了拉傅骁玉的衣角。

傅骁玉看他瞪着眼睛的可愛模樣,恨不得揉進懷裏好好欺負,笑着說:“這下放心了?跟我讨論了一天的神鬼邪說不可信,不就是怕我在乎這問名嗎。”

傅老夫人聞言大笑,心裏對文樂那點隔閡也沒了。

一旁的文老夫人無奈地搖頭,低聲跟傅老夫人說着獻醜了,家裏孩子單純,沒見過世面。

文樂見自己出醜,踹了傅骁玉一腳,傅骁玉忍着疼沒喊出來,趁着衆人看那紙條,在寬大的衣袍遮掩下,捏住了文樂的手腕。

邊上透明了好久的吳茉香不可置信地說:“不可能啊。”

傅盛早就困頓不已,想着好歹過問一下自己兒子的婚事,接過紙條看了看。

吳茉香也撐着身子去看,紙條上哪兒有水火不容,分明是天作之合!

吳茉香猛地擡起頭來,竟發現傅骁玉也緊盯着自己,眼睛像是毒蛇一樣,冷冽無比。

她心裏跳得厲害,強忍着腿軟撐住了身子,維持她最後一點體面。

馬騁和紫琳笑着退出了屋子,紫琳松了口氣,關上門的那一刻,手心都是汗。

“沒事兒吧?”

紫琳搖搖頭,說:“以前住在塞外,匈奴橫行都沒讓我這麽緊張過。”

馬騁失笑,與紫琳往外走去,解釋道:“主子怕有人動手腳,所以讓我提前看,若是不合适,就自己重新寫一條換回來。”

“那萬一——”紫琳遲疑了一秒,問,“萬一,那條沒被人動手腳呢?”

馬騁想着主子那不擇手段的模樣,輕聲說:“水火不容也有水火不容的過法,玄學命理最不得主子喜歡。若少将軍是火,那主子就能讓自己燃燒起來;若少将軍是水,主子也能将自己沉靜起來。總歸是兩人過日子的事兒,可別小看我主子嫁入鎮國府的決心!”

紫琳:“......”

作者有話說:

傅骁玉:鎮國府少夫人的名號!誰都別想跟我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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