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腌杏兒

周崇已經好些日子沒瞧見文樂了。

雖說對方未婚夫遭了橫罪,但文樂也不必在家伺候這麽久吧。

都兩個多月了!

周崇托着腮幫子,剛出神,就讓岳老夫子用戒尺打了手背。他連忙回神,抿着唇背書,不理會周圍人的嗤笑。

上完課,小太監抱着書跟在周崇屁股後頭,兩人回了自己的殿裏。

聽到熟悉的動靜,周崇連忙推開門,驚喜地喊道:“文樂!”

文樂正和嚴伯說話呢,讓周崇吓了個正着,差點就把腰間的軟鞭扯了出來。

喊退下人之後,周崇和文樂兩人躺在卧榻上,吃着進貢的蜜桃,說着最近的事兒。

“聽說波斯遣人來南朝進貢,帶着他們的波斯聖女,你可聽說了?”

文樂這段日子都在照顧傅骁玉那牲口,從早到晚的精力都被榨得幹幹的,哪兒有機會琢磨別的,問到:“帶聖女來做什麽?”

周崇翻身,把核兒丢到碗裏,說道:“那還能做什麽,和親、和親、和親,總有一個是對的。”

平白無故帶聖女來,除了和親,倒也說不出別的理由。

周崇說完,自己又繼續琢磨了一下,說:“波斯地小,與南朝都是絲綢珠玉往來,相安無事的,怎麽突然想起和親了?”

文樂想了想,說:“波斯與匈奴地界很近,冬日很容易被匈奴搶劫糧草馬匹,或許是來找南朝庇護。”

周崇看着這亮堂的光景說:“初秋才剛來呢,這麽急?”

“波斯與金林距離遙遠,一來一回也就半年過去了,和親不成,還不讓人家把自己聖女帶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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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崇這麽一想,也對,啧了一聲,說:“皇上已經快四十了,你說和親這事兒不會落在皇子頭上吧?”

文樂看了他一眼,說:“裝,你再裝,心裏美着呢吧?”

周崇嘿嘿一笑,說:“都說波斯的姑娘像蛇一般的身段,我還沒瞧過呢。”

“瞧吧,蛇少有沒毒的。姑娘,固然重要......”文樂伸手往周崇脖子間劃了一下,說,“命,更重要。”

周崇抖了抖一身雞皮疙瘩,坐起身來,說:“還記得之前咱們說的綠林匪徒嗎?”

綠林匪徒。

文樂自然記得。

年初的時候鬧過一次大的,搶了商賈的馬車。那人帶着自己女兒去外頭省親,不知怎麽的讓那群匪徒知道了他們帶着財物,一通亂搶,匪徒還覺着東西不好拿,幹脆直接拉着馬車上了山。

閨閣女兒,若是尋常匪徒怕是早就将人玷污了個幹淨。

他們可太不一樣了,拉着馬車上去,把錢全都搶了,放人的時候還問人家商人一句。

你們還要馬麽?

不要都給留在綠林。

商人吓傻了,只惦記着帶自己女兒跑,哪兒還顧得上馬。

下了山之後,報官未果之後,帶着自己女兒回了鄉下,到現在都還沒回過金林。

之前兩人讨論這事兒,說這匪徒還挺有意思,搶錢還真就只搶錢,姑娘瞅都不瞅一眼,就給放了。

連帶着還留下了人家的馬。

文樂起身,把核兒含在嘴裏,嘟囔着問:“我記着這事兒,怎麽了?”

周崇苦笑着聳了聳肩,說:“今早上上朝,太子爺把這活兒捅咕給我了。”

文樂:“......”

三皇子下馬之後,太子夾着尾巴做人好一段時間。最近皇帝寵幸他,連連喚他入宮,還給他不少油差,這就讓太子又覺得自己可以了,能行了,順帶着坑一下便宜弟弟快樂快樂。

文樂扶額,問:“皇上給了你多少時間?”

周崇伸手,比了個二。

“兩月?那來得及。”

周崇搖頭,說:“兩天。”

“你大哥是想你死吧。”

周崇:“那這真的說不準。”

文樂:“......”

整裝待發,去往國子監請了假後,兩人前往綠林。

這綠林坐落在金林城與不夜城之間的位置,正好是個三不管地界。原本是劃給不夜城的,不夜城那兒覺着金林貴為都城,這種事兒就不該讓他們操心,于是沒管。金林又覺得自己貴為都城,憑啥為一個小小匪徒勞民傷財,也不管。

等回過神來,綠林匪徒都成了氣候。

走在山間,文樂騎着馬,腰間別了一個小布袋。

周崇坐在馬車裏,豔羨地看着文樂騎馬,問:“布袋裏裝了啥?”

文樂不言,瞪了他一眼,說:“雖說來的都是我的親兵,但你也顧忌着點形象。”

周崇毫不在意地四處打量,說:“我可沒出過幾回宮,還不讓我多瞅瞅啦?”

文樂搖搖頭,不再搭理他。

他腰間的布袋子是臨走之前,傅骁玉給他戴上的。

裏頭裝着的是滿滿的腌杏兒,之前在偏院,傅骁玉把所有的樹都砍了換成了杏兒,今年結果結得早,趁着果子沒熟就打落了下來,用糖和鹽腌了送到鎮國府。

傅骁玉原本是拿來讨他歡心的,誰知道剛回府就聽說他要去剿匪。

這腌杏兒還是文樂好說歹說,出賣了手指頭那麽大小的色相換來的。

想着傅骁玉那吃癟的樣子,文樂心情頗好,從布袋子裏掏出一顆杏兒來塞到嘴裏。

連核都沾着甜味。

到了綠林匪徒霸占的天峰,文樂啧啧兩聲,這他娘的是多好的地界啊。

要是邊關有這麽個地兒,易守難攻,何愁匈奴會攻過來,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周崇也出了馬車,看了眼,問一旁的人:“這就是天峰?”

那人低眉順眼地回到:“是的殿下,這兒就是天峰。易守難攻,一般人連上山都困難,更別說還得攻下他們了。”

天峰成掎角之勢,越往上越陡峭。那群匪徒只怕還有別的路走,只是他們現在暫時不知道罷了。

文樂琢磨了一下,看了周崇一眼,說:“讓縣令給你找個地兒休息。”

“你幹嘛去?”

“換件衣服,以身侍虎去。”

不一會兒,文樂就脫了自己的騎裝,換成了金林小郎君們愛穿的圓領長袍,提着礙事兒的袍子,上了馬車。

思竹在前頭趕車,馬車裏頭裝着的箱子,表層放着金銀首飾,底下都是石塊。

走到天峰底下,文樂耳朵微動,就聽見一聲吼叫。那吼叫帶着內力,震得文樂耳朵生疼。

思竹扮演着弱小可欺的小厮,站在那群匪徒面前,跟個小雞仔似的。

“裏頭的小郎君,這兒路是你虎爺我開的,要過路可得給過路費。”

文樂思考了一會兒,掀開簾子,出去瞧見的就是七八個壯漢。穿着十分破舊的衣裳,但個個精神氣十足,還頗有氣勢。

不像普通匪徒。

“在下金林傅家人士,經過此地,無意沖撞衆壯士。”

虎爺瞧着文樂,上下打量一番,說:“小郎君模樣還挺俊,诶老二,你說像不像鶴兒喜歡的款。”

被喚作老二的人盯着文樂看了幾眼,說:“你別說,還真是。”

虎爺樂了,說:“虎爺沒想着跟你過不去,就這馬車東西,留給我們,你人嘛,也随我們上山,讓咱們當家的瞧瞧。”

文樂還沒說話,一旁的思竹就氣紅了一張臉,食指往那虎爺臉上一怼,吼道:“我呸!你們這群山村野夫也配與我們公子相提并論!”

文樂嘴角一抽,瞪了思竹一眼:戲過了。

思竹立馬乖順,說:“上山做做客也好。”

虎爺狐疑地往這兩人身上掃了眼,總覺着哪兒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上山路上,文樂和思竹都被蒙上了眼,只能聽到身後的馬車壓着石子走的聲音。

空氣濕潤不少,文樂深吸了一口氣,聞到了一些泉水的甘甜氣息。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到山頂。

布料揭開的時候,文樂還有些不适應,眯着眼緩了一陣。

入目可見木頭搭建的房子,犄角旮旯處不少蜘蛛網,可見這山上沒多少女人。按着木頭年份看,這屋子當是建于十一二年前。

“看什麽呢?喜歡這兒啊?”虎爺問。

文樂收回眼神,還是那個文人模樣的小郎君,說道:“金林地處窪地,甚少見到坐落在山頂的建築,便多看了幾眼。”

虎爺冷哼一聲,推着他和思竹往裏屋走。

“當家的,給你找了個媳婦兒,你瞧瞧喜不喜歡?”虎爺大着嗓門喊道。

坐在高臺的男人上身赤裸,虎皮做的袍子圍在腰間。脖子上挂着一串珠子,看不出是個什麽質地。頭發粗硬,被發繩綁在腦後。

他不像是匪徒,整個人有一些與旁人不同的氣勢。

文樂躬身行禮,說道:“路過此地,不想沖撞到壯士,如今財物已給,不知當家的何時放人回去。”

虎爺啧了一聲,說:“別不識擡舉啊,當家的還沒發話呢。”

莊鶴瞪了虎爺一眼,看着底下的小郎君。穿着一身文人衣袍,站着筆直修長,如同一棵小白楊一般。

明明地處匪窟,卻一點都看不出緊張害怕來。

真不知道這王虎又從哪兒給自己招來這些個祖宗。

莊鶴起身,大步向前,看了看文樂問:“年歲幾何?”

“過了年該十六了。”

比對着金林裏的公子們,莊鶴咂摸着傅這個姓氏。商賈之家傅府可沒這麽個年紀的郎君,莫不是女扮男裝?據說家裏有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娘。

莊鶴眼睛下移,看向文樂的胸脯,心想,這丫頭片子是遭虐待了怎麽的,一點不見發育呢?

王虎看莊鶴一個勁兒盯着文樂的胸看,一點都不知道拐着彎,直接問道:“鶴兒,你盯着人胸看幹嘛?”

文樂挑眉,背着手挺了挺胸,說:“貨真價實郎君一枚。”

可太真了,傅骁玉檢查過,胸肌可軟乎了,放松的時候賊好捏。

作者有話說:

思竹:空有一番唱戲的心,卻沒有唱戲的天賦,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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