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米糕

喜鵲叫了又叫,丫頭們都迷信老人所說的話,堅信會有好事發生。

文樂跟着傅骁玉走進正門,餘光瞥了那喜鵲一眼,勾着唇捏了捏傅骁玉的手心。

兩人步子大,身後的丫頭跟得有些吃力,像是小跑似的,生怕兩人有什麽吩咐。

傅盛坐在側方,先老夫人一步看到進來的兩人。

傅骁玉自是不必說,那傲人的模樣百年都不變上一變。旁邊的文樂倒是與往常不同一些。

傅盛見文樂的那幾面,都算不得開心,兩人關系更說不上緊密。

如今自己兒子嫁到了鎮國府,還好兩人身上都有功名,南朝律法,百姓不得言官,不然自己這臉估計都得丢到護城河裏去。

女人溫軟如玉多好,非得像個兔兒爺似的被男人抱。

傅盛本就不喜傅骁玉,這下是更加嫌棄,皺着眉似看到什麽髒東西似的,輕哼一聲。

文樂耳尖,進屋不曾行禮,微挑着眉看向傅盛,問道:“本将軍帶着骁玉回門,傅家老爺可有何不滿之處?”

傅盛吓了一跳,他哪兒知道自己那小小的一哼,竟是入了文樂的耳朵。

傅老夫人也皺眉,看向傅盛。

傅盛立馬坐直了些,讨笑着說:“這、這是哪兒的話,不過是剛剛喝了口熱茶,茶沫子卡着了嗓子,咳也咳不出,倒叫小婿看了笑話。”

小婿?

這是把傅骁玉當女兒看呢。

文樂又是微微挑眉,這傅盛倒是個人物,進屋不過一炷香時間,他竟能讓自己氣上兩回。

文樂僅有的那點回門的期待也消散殆盡,拍拍衣擺不存在的灰,雙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腰板說道:“傅家老爺還是喚本将軍‘少将軍’吧,畢竟本将軍身上背着爵位,擔不得一聲小婿。”

爵位是什麽。

那可是你花一輩子富貴也換不來的東西。

錢財可揮霍,官位可以褫奪。

爵位底下,只要不作妖,那可是祖祖輩輩世世代代的蔭蔽。

傅盛的臉,又是紅又是白的,喊了一聲“少将軍”後就不敢再開腔。

面對傅老夫人,文樂表情稍微好了些,勉強行了禮後,招呼着馬騁把那一擡一擡的回門禮帶了進來。

傅骁玉則獨留在老夫人屋內,聽對方的問話教誨。

外人都散了,傅澈才從屏風後頭鑽出來,樂呵呵地湊到文樂跟前說:“少将軍!”

文樂笑了下,從兜裏掏出一包熱騰騰的米糕,說:“你哥說你愛吃這個,我倆路上買的,趕緊嘗嘗,熱乎着呢。”

外頭的回門禮都是外人看的,這米糕才熱了傅澈的心。

傅澈撚下一塊兒嘗了,笑嘻嘻地說:“不如澈兒自己做的好吃呢,下回做了托人送鎮國府去。”

文樂笑着點頭,看向一旁毫無印象的女子。

“這是四妹。”傅澈正愁怎麽介紹呢,這吳瑩可是姓吳的,怎麽又會是自己的四妹。傅家和吳家那些事兒,傅澈也不知道自己哥哥有沒有給文樂說過。

吳瑩見文樂望過來,這才發現對方長得那般俊美,少年意氣,鮮衣怒馬,仿佛草原上的野狼一般,帶着未曾雕琢的野性。

外頭都說鎮國府那少将軍,早在邊關,就因英勇善戰,獲得了百夫長的稱號,回了金林只因受了綠林寨侮辱,放火燒山,掠奪二百餘人性命。

少将軍三個字似乎一直與血腥、野蠻相提并論。

吳瑩還想着自己那便宜大哥也不知道是何心思,非要嫁給這般可怖的人。

而如今自己這瞧了下來,哪兒還有當初那般懼怕。

少女心事,可謂缱绻不斷。

吳瑩擰緊了手帕,看着文樂投向自己的目光,說道:“少将軍叫我瑩兒即可。”

不等傅澈發火兒呢,文樂先一步皺了眉頭。

閨閣女兒,饒是傅澈,他也是不敢直截了當地喊閨名的,這四妹是哪兒來的四妹,這般不知禮數?

文樂的火讓馬騁消了個幹淨。

馬騁前來,說傅骁玉那頭已經聽完訓了,叫他過去歇歇。

文樂看也沒看吳瑩一眼,與傅澈說:“我去你哥那兒坐坐。”

傅澈還怕文樂生氣呢,連忙點頭,壓低聲音說:“晚上時候澈兒做幾個夜宵,少将軍和哥哥晚上可少吃些,留着點肚子。”

照着規矩,晚上還得和傅家的人吃一頓家常便飯。

文樂也惦記傅澈的手藝,笑着點了點頭,跟在馬騁背後走出去。

人走了,傅澈的臉就拉了下來,回頭看吳瑩,說道:“四妹!今日可是你千求着萬求着,我才帶你過來這兒等哥哥回門的。少将軍可是哥哥的夫,饒是不是,閨閣女兒怎麽能把自己閨名給外男念,你是怎麽學的規矩,竟是這般不懂禮數!”

平日傅澈不争不搶,毫無心機,這會兒數落起人來,一點也不留口。

吳瑩讓傅澈吓了一跳,後知後覺才發現不對,吓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說道:“三姐、三姐,你可不能告訴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了,鐵定把我送回吳家了!”

傅澈甩開她的手,說:“送回吳家事小,你的清譽若是被毀,別說傅家、吳家,你睡大街上也無人管你。”

看着吳瑩泫然若泣的模樣,傅澈一陣頭疼,又低聲安慰道:“還好屋內無外人,盒盒嘴嚴實,少将軍也是不喜歡惹事兒的性子。你這段日子離少将軍遠着些,晚上家宴也別來了,在屋子裏好好反省反省。”

傅澈說完,帶着盒盒走了。

吳瑩抹開了淚,一旁伺候她的丫頭芷蘭忍不住說:“不過是個庶女,還想着教訓小姐你呢。”

“噓——別胡說。”

芷蘭拿了手帕,跪坐着幫吳瑩把妝抹好,說道:“可不是嘛小姐。大少爺娘親早逝,您的娘親才是老爺明媒正娶回來的呢,按這道理說您與傅光少爺才是嫡子嫡女。再往後說一步,您的娘親是吳家二小姐,千萬人求娶,踏破門檻的。三小姐不過是個農村鄉野長大的,連娘都是......都是那地兒出來的,指不定有什麽髒病呢,說不定,是不是咱老爺的種都是未知數!”

吳瑩讓芷蘭那口無遮攔的話弄得有些耳紅,打斷了她的說法,心裏卻起了心思。

三姐不過就是大了她一個名頭,按照娘家位分,怎麽着她才是那個嫡女才是,怎麽讓這庶女爬頭上來了。

想着剛剛自己還真的被她數落哭了,吳瑩有些惱怒,咬着牙往外走去。

姊妹之間的事情,文樂自小不在深宅大院裏長大,當然不知道。

他跟着馬騁走到了傅骁玉屋裏。

文樂之前來都沒好好看過,這會兒撓着下巴,到處走了看看,這兒賞一賞畫,那兒看一看景,就是閑着坐不下來。

傅骁玉的床比他在鎮國府的都大,橫躺上去竟都合适。

文樂往上一趟,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床上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十分好聞,與以前傅骁玉身上的味道相似。

而如今,傅骁玉身上只有藥草的味道。

文樂想起成親以來,兩人夜夜都是一塊兒沐浴一塊兒入睡的,忍不住有些臉紅。

原來成親是這樣的嗎?

兩人恨不得長在一處。

“想什麽呢?臉都紅了。”

文樂攤開手,瞧見傅骁玉坐在床沿處,笑着看他。

被子實在是舒服,文樂讓傅骁玉那寵溺的眼光看得發困,眼睛慢慢合上,手還不忘捏緊上頭繡着鴛鴦的被子。

馬騁進了屋,就瞧見傅骁玉正小心翼翼地把枕頭塞到文樂脖頸下頭,兩人交頸相纏,仿佛契合的玉飾一般。

自己這不敲門就進屋的習慣真得改了,指不定哪天就長了針眼。

“站住。”傅骁玉喊住了馬騁,給文樂蓋上被子後,往外走了出來,說,“你去告訴奶奶,就說文樂這幾日學業繁忙,興致不高,晚上家宴就不參加了。”

馬騁領命,乖乖退下。

文樂是聞着香氣醒來的,屋子裏的地龍比鎮國府家還有暖和,弄得他直接睡到了晚上。

被子松軟,上頭繡着的紋路也漂亮。

不愧是傅骁玉的屋子,竟是連床被子自己都心悅的程度。

文樂暗暗罵了自己一句,起身穿好外衣。

傅澈與盒盒正坐在桌前玩那九連環,兩人都是腦子不夠靈光的主,真能玩到一塊兒去。

文樂打着哈欠坐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說:“傅骁玉呢?”

盒盒說道:“主子爺去參加家宴了。”

“壞了!”文樂喊了一聲就準備往外沖,被盒盒一把攔住。

“大姑爺別急,主子爺早已和那邊交代過了。這家宴說着是家宴,其實還請了不少商家過來,也算是個商會宴席,沒什麽意思。主子就是怕您去了無聊,才特意囑咐不叫您起床的。”

文樂這才松了口氣,他還真擔心這回門被自己搞砸了。

三人被地龍弄得犯困,尤其是傅澈,早就打了哈欠想睡覺了,卻惦記着夜宵的事兒,遲遲不願動彈。

盒盒解不開那九連環還生着氣呢,瞥了眼傅澈後,直接用自己的內力将那上頭的九個環一一震碎,這才舒了一口氣。

她這火急火燎的性子,還真玩不來這些精細玩意兒。

盒盒正想着呢,一擡頭就看到文樂認真地看着她,似在說——

有點東西啊小丫頭片子?

作者有話說:

文樂眼睛一亮:想參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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